玉縈語聲溫，趙玄祐聞言，下意識地抬眸，讓自己看起來兇一些。
“問你話呢？為何徹夜不歸？”
見他不回答自己，玉縈迎著他那抹看似冷厲的目，仰起頭乖乖回道：“奴婢原是想早回府的，只是半路出了些岔子，只能自己守在云水庵。”
“什麼岔子？”
聽到趙玄祐問起這事，玉縈心中不覺松了口氣。
現在的境其實很難。
手頭財換算一下頂多幾十兩銀子，全得留著給娘求醫針灸，平常出不了侯府，府外只有陳大牛一個人幫忙，本沒實力跟興國公夫人和崔夷初對抗。
倘若趙玄祐肯幫忙……
玉縈不是沒過讓他幫忙的念頭，心里清楚，他夜里摟著自己時是一個樣，白天穿上裳又是一個樣。
堂堂世子爺，威儀不容侵犯。
去開口求他幫忙，只會讓他覺得自己沒分寸，上一個被他視作沒分寸的人是莊懷月，不想走莊懷月的老路。
今夜趙玄祐自己尋了過來，現下主問起，的確是一個開口的好時機。
“今日傍晚，奴婢在泰和樓附近買東西的時候遇到了崔在亭。”
“他對你做什麼了？”
玉縈別過臉去，目看向院子里的一株小樹，抬手去眼角的淚痕。
“他沒對奴婢做什麼，只是跟奴婢說，他在公府的時候聽到國公夫人和崔氏說話，崔氏知道奴婢娘親住在云水庵，要國公夫人結果了娘親，以泄心頭之恨。”
趙玄祐看著擔憂失落的模樣，眸晦暗了些，沉聲道：“崔家人的話未必可信。”
“奴婢不是信了崔在亭。但崔夷初的確知道娘親在云水庵養病，當初……當初要奴婢瞞份侍奉爺的時候，便許諾過會幫奴婢延請名醫救母。的確恨奴婢，奴婢在爺的邊，報復不了奴婢，一定會報復奴婢的家人。”
趙玄祐的結滾了滾，眼底沒有什麼波瀾，只是手將玉縈抱住。
“所以你就拿把剪刀藏在這里？”
“不止是這樣。”玉縈撅起，不服氣地說，“奴婢想給娘挪個地方養病，可問了附近的人家，都不肯租賃房子給病重之人，奴婢一個人帶著也走不遠，想著在云水庵熬一晚上，等明日同鄉過來了，再一起想辦法。”
趙玄祐微微頷首。
留在云水庵，但換一間空房待著。
這法子雖騙不了他，但對付一般的賊也夠了。
再如從黑暗中一躍而起的襲，倘若第一個進來的不是他，很可能傷。
見趙玄祐不說話，玉縈的心中敲起了邊鼓。
看樣子他的確不會輕易幫忙，不能催促，只能以退為進。
“都這麼晚了，爺快回府歇息吧，等明兒安置好了娘親，奴婢立刻回去當差。”
“你娘病得這麼重，除了云水庵，哪里能容下？”
玉縈小聲道：“京城里找不到地方，就只能去城郊。”
京城地價貴，再破的房子也有人租，房東可以挑剔房客，去到京郊多加點錢人家興許就沒那麼多忌諱了。
玉縈的目坦然澄澈。
倘若趙玄祐不肯幫忙，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趙玄祐瞥了一眼靜靜躺在榻上的瘦削婦人，緩緩道：“不是還在城里求醫嗎？人家大夫會去京郊看診嗎？”
“暫且擔心不了那麼多。”玉縈無奈道，“走一步看一步，不行就等治病的時候再進城。”
“走吧。”趙玄祐牽著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爺，”玉縈輕呼了一聲，暗自彎了角。
他雖然沒說話，但玉縈知道，他要管這事。
出了禪房，便見元緇和一個護衛站在不遠，趙玄祐吩咐道：“去屋里把病人小心點抬出來。”
“是。”元緇應聲而去。
趙玄祐牽著玉縈出了云水庵，外頭停著靖遠侯府的馬車。
“上車吧。”
玉縈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帶去什麼地方，想了想，轉過向跟過來的尼姑道：“勞煩跟汪嫂子說一聲，家里有些變故，不再請幫工了，這是今日的工錢，請轉給。”
“施主放心，一定如數轉。”尼姑接了錢，又問，“這麼晚了你們要離開嗎？”
“家中出事，不得不走，”玉縈低聲道，“明日我同鄉過來了，讓他去侯府找我，他知道的。”
“好。”
說完這些，元緇和護衛抬著玉縈的娘親出來了，小心翼翼地送進了馬車。
玉縈跟著上了馬車，等到車夫一甩馬鞭，馬車行駛了起來。
坐在趙玄祐邊，小心地覷著他的神，不知道他要把娘帶去什麼地方，沒有貿然言語。
沒多時馬車停了下來。
玉縈攙扶著娘下了馬車，發現站在一條小巷子里，旁邊的一座大屋子亮著燈。
元緇上前叩門，沒多會兒有人開門，將他們熱絡地迎了進去。
玉縈這才發現來到了一座客棧的后院。
沒聽清元緇跟那掌柜的說了什麼，很快掌柜的將他們領到了客棧二樓的一間上房。
待娘親安置妥當，玉縈小心地問元緇：“這里是什麼地方？”
“陶然客棧。”
“是侯府的產業？”
元緇點頭：“是侯夫人留給世子的產業，掌柜的也是自己人，你娘安心住在這里養病，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玉縈想起陳大牛一直是在碼頭跟人在狹小的屋子里，上房里外有兩間屋子，倘若他能搬過來，也方便照顧娘親。
“你跟掌柜的悉嗎？”
“怎麼了？”
“我有個同鄉一直在幫忙照看我娘，我見這上房寬敞，能不能請掌柜的在外頭多置一張床，好讓他也在這里住下。”
“沒問題啊，等下出去的時候我幫你說，走吧。”
“走？”玉縈可不打算走。
“今晚沒人照顧我娘，我不能走。”
“你不走？”元緇口問道。
“有什麼問題嗎？”
元緇為難地撓了撓頭；“世子都出府來找你了，倘若你不回府……”
他說得含蓄，先前在泓暉堂的時候，世子沒多一會兒就問玉縈回來了沒，問得葉家爺都連連追問玉縈是何方神圣，讓世子如此惦記。
世子追去云水庵，費心把玉縈的娘親安置在了陶然客棧，倘若玉縈不回去，元緇不敢想象，世子的臉會有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