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暉堂里靜悄悄的。
玉縈進了院子沒看到，上了臺階喊了兩聲元青也沒人應。
先回了側間，換了干凈裳，再走出來時聽到后院有笑聲傳來。
原來紫煙和映雪在這邊繡帕子。
玉縈提著點心過去：“映雪，你要的山楂糖買好了。”
“多謝姐姐。”映雪歡喜地接了山楂糖，轉拿給紫煙，“虧得你幫忙才把世子的子做好，這些山楂糖就當做謝禮。”
“我還沒吃過京城的點心呢。”紫煙有些慨，接了山楂糖便嘗了一顆，酸酸甜甜的，“真好吃，你們也嘗嘗吧。”
玉縈和映雪也沒客氣，都拿了糖來吃。
因著彼此悉了許多，便多問了些話。
紫煙不是京城人士，父親是一方縣令，后來縣里的堤壩垮塌，工部抓了幾個人，把父親一起革職查辦，抄家后就淪為了婢。
玉縈對的遭遇談不上同，卻能同。
看似平穩的日子其實很脆弱，一點變便能天翻地覆。
當初娘親若是不曾失足，恐怕們還在那個村子安居樂業。
這一日過得還算閑適，天快黑時玉縈和映雪開始替趙玄祐張羅晚膳，走到院里卻看見元青領著棠進來了。
“姨娘。”玉縈和映雪朝福了一福。
上回玉縈在樂壽堂被誤會的時候，棠是罵得最起勁的那個。
如今玉縈在趙玄祐邊過得春風得意，棠心中是五味雜陳，見到玉縈勉強點了下頭便徑直朝屋里走去。
走出泓暉堂，映雪忍不住道：“姨娘怎麼過來了？”
玉縈上次是親眼看到元青對棠說，沒有趙玄祐的吩咐不得靠近泓暉堂，此刻元青領著棠進來，顯然這是趙玄祐的意思。
“是世子的姨娘，來泓暉堂伺候也是自然。”
“可是姐姐……”
玉縈從沒奢過自己能獨占趙玄祐，眼下他肯讓娘在陶然客棧安，已經是幫了玉縈的大忙了。
何況，玉縈也沒份出來爭風吃醋。
他沒有正妻，姨娘棠是他名正言順的人。
“別替我擔心了。”
“我只是覺得男人真奇怪。”映雪低聲嘆道，“昨兒姐姐一直不回來，世子問了好多回，最后還出去找姐姐，今兒竟然把姨娘過來了。”
玉縈沒有期，當然也就沒有失。
但此刻，也談不上多高興。
住在趙玄祐臥室旁邊的側間里，倘若棠今晚要伺候他，豈不是要聽一整夜？以趙玄祐的力，還能睡安穩覺嗎？
兩人到廚房跟秦嫂子商議好了菜，再回泓暉堂，棠獨自坐在屋里等著。
手邊放著一碗茶，想是元青給倒的，只是茶杯看起來有些孤零零的。
玉縈去旁邊柜子里取了兩碟茶點，端到棠手邊。
“姨娘請用。”
棠抬眼看著，眸分外復雜。
崔夷初已經跟趙玄祐和離，按說是趙玄祐邊地位最高的人，偏偏和趙玄祐的相清如白水。
玉縈雖是丫鬟，卻夜夜隨侍在趙玄祐邊，打點著泓暉堂的一切。
哪怕為姨娘，也本不敢在泓暉堂對玉縈發作什麼。
“放下吧。”棠淡淡道。
玉縈其實也不想跟多說話，徑直去了暖閣。
之前為了喜慶，在暖閣擺了壽桃樣式的碗碟，到底不能常用。
今日特意去庫房尋了一套青瓷碗，釉溫潤如玉，看起來十分和。
剛擺好碗筷，便聽廊下的映雪道：“爺回來了。”
玉縈回到里屋，剛好看到棠在給趙玄祐行禮。
“妾見過世子。”
“用不著拘禮。”
趙玄祐對棠的態度似乎比從前溫和許多，看樣子今晚他們要就好事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小月館過夜。
玉縈若有所思，連趙玄祐的目挪到的上也沒留意。
“爺，這會兒擺飯嗎？”映雪問。
“擺吧。”
趙玄祐和棠徑直從玉縈邊走過，往暖閣去了。
玉縈回過神，跟著進去后，給他們倆斟了茶水。
“這套碗碟從哪里翻出來的？”趙玄祐問。
玉縈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在庫房尋找的時候覺得好看就拿出來用了。”
他頷首，沒有多言。
不多時，映雪領著丫鬟進來上菜。
因是尋常日子，除了兩道大菜水晶蹄髈和八寶鴨子外，其余都是家常菜，不過今日有新鮮的蓮子湯和炒藕片。
趙玄祐坐到主位，棠坐到了他的旁。
待菜上齊，玉縈拿了筷子給趙玄祐布菜，剛夾起一塊八寶鴨，棠便道：“難得陪世子用膳，今日容妾服侍吧。”
趙玄祐不置可否，玉縈雙手捧起布菜的筷子，遞到棠跟前。
棠接了筷子，殷勤為趙玄祐布菜。
平王附庸風雅，最喜宴飲，棠在王府待了兩年，自是舉止清雅，談吐得當。
給趙玄祐舀蓮子湯，又夾蓮藕，唱起江南的采蓮小曲，暖閣里的氛圍一下就變得不同。
玉縈在旁恭敬侍立著，心下有些為棠慨。
采蓮曲雅致的，棠的嗓子也很聽，只是為了唱采蓮曲，給趙玄祐盡添些素菜。
趙玄祐跟養尊優的公子哥兒不一樣，他久在邊塞，又常年習武，喜歡大塊吃大口喝酒，對京城貴族倍加推崇的筍、藕之類鮮貨只是淺嘗輒止。
但此時提醒，只怕棠會記恨，還是安靜待著吧。
果然，棠兩首曲子唱完，趙玄祐不再等著伺候，自顧自地夾了一塊鴨。
看他吃得很香的模樣，棠這會兒終于明白了他的飲食喜好，忙拿起筷子夾了塊燉得爛的蹄髈。
還沒送到趙玄祐碗中，趙玄祐便道：“不必伺候，各自吃吧。”
夾著那塊蹄髈在空中停了一下，只得放到自己碗里。
剛才還風雅熱鬧的暖閣一下就冷清了下來。
趙玄祐很快吃完了飯，棠心中失落，勉強吃了幾口，也跟著放下筷子。
喝過茶后，趙玄祐緩緩道：“今日你過來，是有件事告訴你。”
“妾室洗耳恭聽。”
“兩日后我會隨陛下去漓川行宮避暑。”
棠久在王府，知道皇帝每年都會帶上部分皇室和臣工去漓川行宮待兩三月。去年平王就帶了側妃和兩個夫人前去。
心中歡喜起來。
世子來泓暉堂果然是有大好事，他跟崔氏和離了，要帶家眷便只能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