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穩步走進書房,皇上面微笑,長公主卻不悅地瞇起了眼睛。
梁嶼川驚恐萬分,把頭埋得很低,脊背陣陣發涼。
如果太子當面告他一狀,他在父親面前的形象,豈不是全毀了?
轉念又想,太子為人謹慎,那晚的對話沒有旁人聽見,他不會空口無憑地在皇上面前說三道四。
那不符合太子沉穩的格。
除非,他能找到韓誠。
但韓誠已經死了,那一杯毒酒下去,腸穿肚爛,死無全尸。
太子沒有證據指證他。
梁嶼川覺得自己又安全了。
“本宮記得太子好像不大湊熱鬧。”
長公主怪氣,“往日來見你父皇,不都是挑沒有大臣在的時候嗎?”
他沒得到宋挽初,消沉了一個多月,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日日飲酒,從早到晚。
可他今日雙目灼灼,神采奕奕,沒有半點萎靡之態,分明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陸斯鴻。
太子淡淡地掃了長公主一眼,分明沒把放在眼里。
“回父皇,兒臣本打算晚些時候再來的,但今日一大早,就有一個人求到了兒臣的宮門口,兒臣聽他說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就把他帶來了,也說給父皇聽聽。”
一番話勾起了皇上的好奇心,“什麼人,帶上來瞧瞧。”
長公主和梁嶼川面面相覷,不知道太子在搞什麼名堂。
可當那個人一進來,他們兩個瞬間就笑不出來了。
韓誠活生生地站在他們的面前。
長公主臉突變,眼睛兇惡地豎起,梁嶼川的瞳孔驟然放大,雙陣陣發,額上滲出了冷汗。
怎麼可能!
韓誠怎麼可能還活著?
探子回報,說明明看見寧安客棧抬出了一面目全非的尸……
皇上盯著韓誠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韓誠?你不是在平沙關戰中……”
韓誠撲倒在地,哭訴自己這三年過得有多不容易。
“后來幸而臣認識了梁大公子,梁大公子接濟臣兩年,還答應臣,會找個有說話有分量的人,在皇上您面前言幾句,洗清臣通敵叛國的嫌疑……”
梁嶼川聽得心驚跳。
長公主打斷了韓誠,笑著對皇上說:“是有這麼回事,皇上,梁大心善,早些時候求到我這里,想讓我為韓誠說說,我想著國公爺對大周忠心耿耿,他帶出的手下必定不會屈服于胡人,原想著在皇上面前說說這事,誰知道一時竟然沒有想起來。”
用惡狠狠的眼神警告韓誠,不許再多說了。
皇上的臉,說不上有多好。
韓誠看著長公主,眼神有幾分畏懼,但他還是繼續說道:“臣長公主仁善,所以梁大公子允諾臣的時候,臣萬分激,可您知不知道,他向臣提了什麼要求,他才肯幫臣?”
“什麼要求?”皇上厲聲問道。
韓誠誠惶誠恐,“梁大公子要臣向宋挽初揭父親的真正死因,還要臣務必說清楚,是老公爺冤枉了父親,才導致父親慘死平沙關!
宋挽初和梁二公子決裂,大婚當日離開,梁二公子出家,梁大公子了最大益人,他猶覺得不夠,想用毒酒毒死臣,毀尸滅跡!幸而臣及時發現酒水有毒,臣越想越后怕,走投無路,哭訴無門,只好求到太子門前……”
太子慢悠悠地出一笑容,長公主咬牙切齒,眼中戾氣橫生。
以為,韓誠一定會把和梁嶼川一并帶出,急著打斷韓誠,給他警告。
誰知韓誠一點都沒提到和梁嶼川的易,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韓誠的這段話,顯然是心編排的,他一個武將,心思沒那麼細膩。
用森森的目瞪著太子,眼中像是有毒迸出來。
若是韓誠一上來就狀告和梁嶼川之間見不得人的謀劃,皇上未必會信,可現在自己出了馬腳。
皇上敏銳,會有所懷疑。
果然,皇上的面冷了下來,眼角的余瞥向長公主。
“你口噴人!”梁嶼川暴怒,“我何時指使你去宋挽初面前說三道四了?”
“閉!”老公爺低聲怒喝道,他往前了一步,擋在梁嶼川前面,“犬子殿前失禮,皇上勿怪,臣回家一定重重地責罰他!”
太子淺淺一笑:“老公爺是個聰明通的人。”
韓誠的話,本該引起軒然大波,本該生出無數疑問,但書房此刻卻詭異地安靜下來。
梁嶼川是最不淡定的那一個,他躲在老公爺后,子不停地抖,心臟劇烈地跳著,臉白得像是死人。
“朕也乏了,你退下吧。”
老公爺叩謝皇恩,帶著梁嶼川走了。
韓誠依舊跪著。
皇上端審他良久,韓誠眼神不閃不躲。
“韓誠,你被胡人囚,寧死不屈,忠于大周,實乃真英雄,賜你黃金百兩,你回老家,好好過日子吧。”
韓誠激得連連磕頭,“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梁嶼舟猜得太準了,皇上不會對他追責,也不會再授予他職。
他和老公爺關系尷尬,從今往后都不能再見面了。
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他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無論是長公主,還是梁嶼川,都不敢再對他下手。
他一旦被滅口,在皇上心中,他們的罪就坐實了。
梁嶼舟料事如神。
他人已經走了,可事的每一步,都朝著他預測的方向發展。
他對人心的察能力,到了可怕的地步。
韓誠退下去后,長公主也起告退。
被太子擺了一道,再解釋就是畫蛇添足,只會更加引起皇上的猜疑。
皇上對奢靡無度的生活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若是皇上懷疑手封世子,那在皇上眼中,就是把手到了朝廷。
皇上縱容,也是有底線的。
走到書房門口,皇上突然住,“姐姐,天越發冷了,若是無事,也不必天天進宮請安了。”
長公主心口猛地,對上太子從容的笑。
離開皇宮的時候,的雙有些發。
太子不語,陪侍在皇上邊,為皇上研磨。
許久,皇上先開了口,“你去查一查,你姑姑近來都和哪些人來往。”
父皇果然疑心了。
太子等的就是這一句話。
父皇看出來了,韓誠之所以敢出現在宋挽初面前,揭老公爺,就是得到了梁嶼川的擔保。
梁嶼川找的那個有分量的人,便是長公主。
長公主和梁嶼川聯合,使得宋挽初和梁嶼舟決裂。
然后,長公主建議梁嶼川封世子。
梁嶼川從今往后為長公主效力。
父皇懷疑,長公主能手封世子這麼大的事,還會不會牽扯朝堂其他的事?
他一開口,就是給太子了便宜行事之權。
太子舒心地想,他再也不用暗地里調查長公主了。
父皇要他查,那就先從俞敬年開始吧。
走出書房,秋日的燦爛。
太子心輕盈愉快,忍不住激梁嶼舟。
他留下來的證據,實在是太好用了。
梁嶼舟此時已經在南下的船只上了。
秋風寒,吹得船艙嗚嗚作響,如泣如訴。
周晟捧著一件寢進了船艙。
梁嶼舟靜坐在船艙,風掀起不小的浪頭,船搖晃,他上直,紋不。
唯有發凌,撲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出幾分落拓。
“主子,船家的婆娘把您的寢好了。”
梁嶼舟接過來,細細地著寢上的文竹刺繡,目溫。
“只是這上面的跡,洗不掉了。”
周晟有些憾,這件寢是夫人親手繡出來的,大婚當日,主子歡喜地穿上,去迎接夫人再一次進門。
夫人一劍下去,刺傷了主子的心,也刺穿了這件的寢。
梁嶼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角微微上揚,“洗不掉也好。”
這些跡提醒著他,他對挽初的諸多虧欠,不是流一點,就能彌補的。
……
梁嶼川惴惴不安地跟老公爺回了家。
他前腳剛要邁進門檻,老公爺回頭。
那目凌厲中著審視,他一害怕,腳又了回去。
突然,老公爺揚起胳膊,重重地甩了他兩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