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嶼舟就在的邊,半靠著枕,一瞬不瞬地凝視著。
宋挽初不知道要先生氣哪一件事,是被邱道長弄暈強行擄來松鶴觀,還是醒來發現躺在梁嶼舟的床上。
自己的一縷頭發還挽在他的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纏繞,像是剪不斷理還的愫。
“醒了?”
咳了一夜,梁嶼舟的嗓音比平日里更加沙啞低沉。
如砂石般,緩緩磨過宋挽初的耳朵。
宋挽初錯愕地看著他。
記憶里的梁嶼舟,永遠都是神采奕奕的,哪怕是失意沒落,也不會改變他的遒勁和傲骨。
他自小勤學苦練,一日不輟,功夫練得扎實,又不沉溺于酒,極好,除了在校練場看到他發燒那一次,宋挽初沒見過他生病的樣子。
梁嶼舟的蒼白虛弱,遠遠超出了宋挽初的想象。
他像是一尊脆弱易碎的漢白玉雕塑,病態中帶著神思過度的憂郁憔悴。
墨玉般的雙眼,微微失神,像是漆黑夜里,不知照向何的燭火,搖搖晃晃,隨時都會被風吹滅。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眸中墨翻涌,墨發披散開來,與的長發纏在一起。
緒漸漸平穩下來,宋挽初冷著臉要下床。
“素月在哪里?”
細腕被一把抓住,宋挽初被他掌心的溫度燙了一下。
“在隔壁的房間休息。”
梁嶼舟的心底涌起一淡淡的失落,盡管不想讓看到自己病態的樣子,可已經看到了,他心有那麼一小小的期待,期待從的眼中看到些許的心疼。
可是沒有,醒來第一句話,是關心自己的丫頭。
他本該習慣挽初對他的冷漠和不在意,可每一次面對挽初的冷漠,他依舊無法說服自己。
他有過那麼好的挽初,張他,在意他,為他日日祈福,為他夜不能寐……
是他自己作沒了。
梁嶼舟握著的,是了傷的那只手,宋挽初氣急,去掰他的手指。
男人的兩個指腹,順勢搭在了的脈搏上。
宋挽初愣住,這標準的搭脈姿勢……
難不他還真會醫?
梁嶼舟凝著的臉,幽幽開口,“昨晚沒睡好,做噩夢了?”
宋挽初瞳孔震,他怎麼知道?
做噩夢,還不是拜他所賜,夢里都魂不散。
“你會醫?”語氣僵。
梁嶼舟出苦的笑,“久病醫。”
又是那種心頭刺刺的覺,像是尖細的刺扎進里,拔不出,又不得。
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瘦削的臉頰,往下移。
屋子里燃著炭火,他又發著高燒,上只穿著一件寢,膛的位置敞開,心口上方,是一道明顯的傷疤。
與心口的疤痕,如出一轍。
是刺下去的那一劍,才讓他得了肺病,時常咳嗎?
的嚨像是被一塊石頭堵住,不敢開口問,怕自己會哽咽。
梁嶼舟似乎也沒期待會問。
他握住的手,“傷了?”
他的掌心,像是握著一塊燒紅的炭,燙得宋挽初手背起了陣陣麻。
燒這樣,他還能神志清醒地和對話,他到底是怎麼撐住的?
宋挽初的心尖在微微抖。
穩住心神,把方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梁嶼舟。
梁嶼舟卻沒怎麼意外,“我就知道那丫頭忍不住,還好遇到了你們。”
他雖然把時寒視為敵人,但他相信時寒不會為難瑤,這點人品,時寒還是有的。
他用糲的指腹,輕輕地挲著宋挽初的指尖,“對不起,挽初,害得你傷了。”
戰栗的,飛快地順著手指,蔓延到的全,宋挽初用力出手。
梁嶼舟卻猛地起,上半跪在床上,扣住了的后脖頸。
熾熱的呼吸,混合著藥的清苦,撲在的臉上。
梁嶼舟按著的后頸,往自己的方向,直到二人鼻尖相,呼吸纏。
“梁嶼舟,你懂不懂什麼是分寸!”
去推他的肩膀,反被他擁在懷中,兩個手臂如纏繞的藤,箍著的腰肢。
“我就是想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他的聲音聽上去是那麼地脆弱,苦苦地央求。
懷中像是進一塊冰涼的玉,瞬間消散了他上的燥熱,梁嶼舟長舒一口氣,呼吸里帶著的克制。
宋挽初的子僵著,推也推不開,只好閉眼認命。
他病了,這次不跟他計較,再有下次,一定要給他幾掌。
梁嶼舟真的就只是抱著,說到做到,像一個聽話的小孩。
燙熱的呼吸,炙烤著的耳朵和脖頸,那溫度慢慢擴散,的子不自覺了下來。
“你去了岳家,想說什麼就說,他們提過分的要求,惹你不高興了,你想掀桌子就掀桌子,后果不需要你負責。”
梁嶼舟磨砂一般的嗓音,在耳邊緩緩響起。
宋挽初想問,什麼掀桌子,是那種野蠻魯的人嗎?
可他的話,卻在心中激起了陣陣漣漪。
想做什麼,他不阻止,反而給底氣。
而阿兄,卻只想讓聽話,躲在他的后。
一沒由來的酸,在的心中擴散蔓延。
該心狠一點的。
“梁嶼舟,我從未讓你幫我,你為我做了什麼,我也不會激你。”
“我不需要你來激,我護你,天經地義。”
“我們已經結束了。”
“在我心里沒有,只要我不死,就永遠不會結束。”
宋挽初被他的固執打敗,心中氣餒,又安自己,何必跟他斗。
“隨便你。”
“嗯,我樂意。”
宋挽初真想無地嘲諷他一句,梁嶼舟啊梁嶼舟,你還是那個清高孤傲,矜貴無邊的國公府世子嗎?
“挽初,你不要嫁給時寒。”
宋挽初怒極反笑,“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在用什麼份質問我?”
——用什麼份質問我,這句話曾是梁嶼舟嘲諷的,現在還給他。
梁嶼舟滾熱的手掌,著的臉頰,“嫁給他,你不會幸福。”
宋挽初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說不清的緒。
“你不能為了全他,就犧牲自己。余生漫漫,你不在乎自己是否幸福,我在乎。”
熾熱的氣息,在兩人的邊拂。
“臭小子,親上去,快親上去呀!”
邱道長著窗戶,急得直跺腳。
“臭老道,狗屁世外高人,你就是個綁架犯!”
邱道長被罵得耳朵里一陣嗡鳴。
一轉頭,就看見素月圓圓的臉上,瞪得圓圓的眼。
的罵聲傳到屋子里。
片刻的曖昧,就這樣被打碎。
宋挽初推開他的肩膀,后退三步。
本就靠著強大意志力才撐到現在,梁嶼舟看著宋挽初那冷漠的眉眼,鮮從口中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