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鮮紅,如同一朵朵紅梅,在宋挽初的腳邊綻開,妖冶異常。
邱道長也顧不得裝什麼老神仙了,急得開窗戶就飛了進來。
他把袖子挽起來,抓起案桌上的銀針,扎在了梁嶼舟的幾個關鍵位。
又從懷中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小藥丸送到梁嶼舟的口中。
宋挽初呆呆地看著邱道長練地為梁嶼舟急救。
他一定不是第一次病得這樣厲害了,不然邱道長怎麼會如此有條不紊?
“周晟,去把我今日抓來的藥拿去煎了,要快!”
素月躡手躡腳地挪蹭到宋挽初的邊,輕輕地拽了拽的袖子。
“姑娘,他真的病了啊,還這麼嚴重……”
還以為梁嶼舟是裝病,騙取姑娘的同心。
宋挽初雙目失神地著腳邊的那一灘跡,心頭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灼燒。
對梁嶼舟的認知,仿佛在片刻間顛覆。
昔日姿矯健,百步穿楊的年郎,毫無生氣地躺在那里,臉白得近乎明,眼皮死氣沉沉地閉著,像是一縷青煙,隨時都會隨風飄散。
“他怎麼會變這樣?”一張口,宋挽初才查覺自己的嗓音已經哽咽。
邱道長難得正經起來,“一年前,他來到松鶴觀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幅樣子了,心口上的傷疤幾次裂開,他又是頂著朔冬的寒風南下,寒氣,加之傷口反復染,傷及肺腑,落下了咳疾。”
他一年前就已經來云州了……
刺了他一劍,傷口雖不致命,可足以令他流不止,他竟然一天都沒有休養,帶著一的傷就南下了。
聰明如梁嶼舟,一早就猜到,湖州的冬天不適合的休養,來年一定會到云州姨母家過冬。
他提前來到云州,把云州各大族權貴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才能在差一點被岳乘空綁架的時候,神祗一般出現,還告訴那麼多有用的信息。
宋挽初仿佛覺有一張宿命的大網,將和梁嶼舟罩在其中。
“他會沒事的吧?”宋挽初的聲音不自覺染上了一慌。
對他有恨,也已經對他死心,但的愿景是兩方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要冷眼旁觀梁嶼舟一日日消減,做不到。
邱道長微微嘆息,“他底子好,又年輕,好好休養一年,本該沒事的,但是你也看到了,他面對任何人都可以風輕云淡,唯獨和你有關的事,他會擔憂,會激。”
宋挽初的臉,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邱道長瞧著的臉,小聲咕噥,“你和你阿兄的那點事,著實把他給刺激到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該故意在他面前表演恩,也不該故意寫個“我想試著喜歡阿兄”的字條給梁嶼舟看,更不應該把和時寒訂婚的消息告訴梁嶼舟。
“他現在,完全就是為你而活。”
邱道長語重心長,“宋姑娘,你該回頭看看他的,他現在就像是被丟棄的小狗,你不要他,他很可憐的。”
這樣的比喻實在是卑微到塵埃,風霽月的國公府世子,皇上夸贊的國之棟梁,皎如云間月,高不可攀的梁嶼舟。
宋挽初定定地看著那張俊無儔的臉,過往的一幕幕,傷害的,欺騙的,冷漠的,諷刺的,不尊重的,洪水般涌來。
的心口傳來陣陣悶痛,回憶里他高高在上,與他現在的樣子,割裂得不像是一個世界發生的事。
忽而笑了。
邱道長看不懂的笑,更捉不的緒。
人吶,好難懂,一會哭一會笑。
他費解地撓了撓頭,說了這麼多,把梁嶼舟說得這麼卑微可憐,到底聽沒聽進去呀?
宋挽初的眉眼又漸漸變得冷漠疏離,“是他自己把自己搞這個樣子,我為什麼要對他負責?”
邱道長被問得愣住了。
床上的男人,眼睛依舊閉著,蒼白的指尖抓了下的被子。
“他為我而活,那是他的選擇,不是我他的,如果我可以左右他的思想,我想讓他離我遠遠的,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憑什麼一句他為我而活,我就要愧疚,我就要難,我就要原諒他?”
邱道長被反問得啞口無言,素月在一旁使勁地點頭。
姑娘說得對,他的心窩子,讓他嘗嘗姑娘三年來到的委屈!
突然嘗到了咸苦的味道,了臉,一手的。
宋挽初,你怎麼這麼沒出息,說好的再也不為梁嶼舟流淚呢?
轉頭,疾步跑了出去。
素月趕跟上。
邱道長依舊是一臉懵,這咋還哭上了呢?
他的知十分敏銳,察覺到床上的人呼吸發生了變化。
一回頭,果然看到梁嶼舟睜開了眼睛,可他的瞳孔渙散,沒有焦距般看著屋頂。
手地抓著被子,手背上條條青筋暴起。
“你都聽到了?”
邱道長悶悶地問了一句。
那丫頭說話,也太不留了。
長得那麼漂亮,咋跟淬了毒似的。
“聽到了。”
“你也別生氣,人家還在氣頭上呢,孩子家生氣了要多哄哄。”
“我沒生氣。”
梁嶼舟嗓子啞得不像話,低沉沉的著緒,“因為我以前也是這樣對的。”
邱道長又愣了。
那種傷人的話,他一個七十多的老頭聽著都刺耳,難以想象梁嶼舟一個大男人,對人家一個滴滴的姑娘說那種話……
“哦,這樣啊,那你活該,喝了藥,好好反思吧。”
……
宋挽初在屋外站了好一會兒。
“姑娘,山上風大,咱們還是……”
素月話說一半,說不出來了。
總不能讓姑娘再進去吧?
正發愁,周言走了過來。
“夫人,主子要我送你們回去。”
他蔫蔫的,耷拉著頭,看著很沒神。
“走吧。”宋挽初立刻邁步向前。
回去的路上,的心頭沉甸甸的。
很努力地,想把梁嶼舟憔悴蒼白的樣子忘掉,可越是想抹除,他的形象在腦海中就越深刻。
他把自己作什麼樣子,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為什麼要有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