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來到了梨香鎮。
這是距離驛站最近的小鎮。
他問當地人打聽醫最好的大夫所居何。
“那必定是陸道長,妙手回春,前幾天一個進了棺材的老人家,陸道長幾針下去,那老人家吐出一口濃痰,竟然死而復生了!而且他看病不要錢,窮苦人家抓不起藥的,他還倒呢!”
陸道長?
時寒想起了邱道長,也是一位武功超絕,醫出神化的神人。
但他見錢眼開,和這位善良的陸道長品格不一樣。
他趕按照那人說的路線,找了過去。
果然看見了那間“濟世堂”的醫館。
大清早,人還不多,兩個子在灑掃除塵,一位老者坐在柜臺前,捧著一碗餛飩,吃得正香。
時寒走進了醫館,和那位老者四目相對。
銀發長須,仙風道骨,雙目炯炯,面紅潤。
時寒驚愕不已:“邱道長,你怎麼……”
邱道長忙放下手中的大碗,瞪了瞪眼,“你別認啊,我姓陸,不姓邱。”
他可沒說謊,陸是他的本姓。
“是,陸道長。”時寒急忙改口。
他明白邱道長為何如此張。
他原本的份暴,擔心太子回京稟告皇上,因此離開了云州。
當年,他從陸改邱,是為了姓埋名。
如今,又改回了本姓,反倒不會惹人懷疑。
皇上應該不會想到,他追查多年的三皇叔,竟然堂而皇之地改回了皇家的姓氏。
只是……
時寒困,湊到邱道長邊小聲問道:“您不是去云游四方了嗎?慶州離云州這麼近,你就不怕被識破?”
一般人要逃跑,恨不得逃到千里之外。
邱道長可倒好,就跑了不到兩百里,還活得優哉游哉。
心真大。
邱道長把碗里最后幾個餛飩掃進里,“你有病?”
時寒:“我沒病,梁嶼舟有病。”
邱道長咕咚咕咚喝著湯,聽到這話似乎一點也不吃驚。
他了上的油花,“太子邊不是有隨行的醫嗎?”
“慢著,您怎麼知道……”
時寒慢慢悟出了什麼,“您就沒想跑遠,一直在時刻關注太子等人的向?”
邱道長笑嘻嘻的,“沖冠一怒為紅,我怕那小子太出格,我好歹也是他的三叔公,不得盯著他點?”
“太子已經很出格了!”時寒拉住他的手腕,“道長,江湖救急,您跟我走一趟吧。”
“怎麼,醫治不了梁嶼舟的病?”
邱道長像是隨意發問,時寒的大腦中像是一道亮,驅散了重重迷霧。
他終于明白小安子是什麼意思了!
“不但治不了,梁嶼舟還有可能被他給弄瞎!”
……
崔顯榮的手下抓藥回來,崔顯榮急急忙忙攔住他,正要把藥方和藥一并銷毀,太子出現了。
“拿來吧,你!”
小安子連藥帶藥方,一并搶了過來。
“剛抓的藥,崔大人這是要拿去扔了還是怎麼?輕舟道長那邊還等著您的藥救命呢!”
太子的臉,沉得可怕,眼中醞釀著風暴。
崔顯榮眼皮突突地跳,心里十五個吊桶打水。
太子怎麼像是要發怒的樣子?
不是他用言語暗示,要自己神不知鬼不覺把梁嶼舟眼睛徹底毀掉的嗎?
宋挽初不會喜歡一個瞎子,自然而然就撲向太子的懷抱了。
他作為臣子,為太子分憂,太子怎麼還不高興了呢?
“殿下,臣才想起來,這藥方還需增刪幾味藥材,才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是嗎?”太子幽邃的目在他的臉上掃過,“增刪過后的藥方,是能把人治好,還是把人治殘?”
崔顯榮仿佛遭重擊,懵了好一會兒,才驚覺自己理解錯了太子的意思。
他的雙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
但他清楚太子的格,沒有絕對的證據,不會輕易治罪。
整個驛站,再沒有人能看懂他的藥方,他有的是理由為自己開!
他正要分辨,時寒回來了。
看清他后的人,太子又驚又喜。
邱道長神端肅,對他點了點頭,“太子殿下。”
太子看著他,神復雜。
小安子連忙把藥方和藥給邱道長,“老神仙,您給分辨分辨!”
邱道長掃了一眼藥方,又打開藥包,抓起藥材,細細地查看。
“這是好藥啊,崔大人果然醫高超!”
邱道長豎起了大拇指。
太子,時寒和小安子,都面驚詫。
小安子反復確認:“老神仙,這真是好藥?”
邱道長“嗯”了一聲,著長須品鑒道:“這味藥,子服用,可以溫經止,男子服用,可以凝神固氣,尤其是針對失過多的病人,那可是有奇效啊!”
崔顯榮的膝蓋已經得不行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時寒震怒,怒瞪崔顯榮,“梁嶼舟腦中有塊淤堵,迫了視覺,應該給他開疏通的藥,你是想拿這味藥害死他嗎?”
“呦,原來是為了疏通塊呀?”
邱道長仿佛醍醐灌頂,連連搖頭,“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呦,這一味猛藥下去,他腦中的塊不得增加數倍?只怕要永久失明了!”
崔顯榮發乾,臉煞白如死人,“臣……臣……”
太子憤怒至極,也失至極。
“來人,許慕楓和崔顯榮,假借孤之名,行害人之事,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許慕楓打回原籍,永不錄用,崔顯榮褫奪太醫院行醫資質,終不得再行醫!”
崔顯榮的冷汗浸滿額頭,大口大口地息。
“殿下,臣知錯了,臣不該妄自揣測君心!臣不能離開太醫院,臣的家族四代行醫,名聲不能毀在臣的手里啊!”
聞訊趕來的許慕楓,也跪在太子面前,苦苦哀求。
“殿下,臣出寒微,幸得殿下提拔,臣愿意為了殿下肝腦涂地,您就是讓臣當一個馬前卒也好啊……”
他武舉失利,又被太子起用,本是家族的榮耀。
就這麼灰溜溜地被打回原籍,還能抬起頭做人嗎?
太子眼神冰冷,沒有毫波,“還不手?”
兩人被拖了下去。
時寒忙拉著邱道長,來到梁嶼舟的房間。
太子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門一推開,就看到宋挽初坐在榻前,捧著一碗粥,梁嶼舟靠在的肩頭,一勺一勺地吃著喂過來的粥。
宋挽初的眼神溫如水,像是在照顧一個生病的小孩子。
太子覺得扎眼。
梁嶼舟的耳朵朝門的方向側了側。
“來了不人啊,太子也在?”
他的眼睛孔茫茫的,角卻泛起嘲諷的弧度,“原諒貧道不能給太子行禮,貧道變這樣,全拜太子的屬下所賜,太子不會怪罪吧?”
宋挽初想捂上他的。
重逢以來,梁嶼舟一直都對卑微虔誠,說著繾綣的話,不停地反省,懺悔。
差點都忘了,梁嶼舟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毒舌啊。
一出口,便是殺人誅心。
太子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