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語道破這起殺人事件背后的真相。
盡管他已經離開京城一年,早就不在權力斗爭的漩渦,溫從白殺人的表象紛復雜,迷霧重重,但他一眼就看了其中的波詭云譎。
太子正視梁嶼舟,他的眼中有欽佩,有欣賞。
他在以一個君王的眼,在評判梁嶼舟,而不是把他視為敵。
“說來聽聽。”太子態度平和,對梁嶼舟是禮賢下士的尊重。
坐在他對面男人的眸深如寒潭,瞳孔似有火跳躍,仿佛若觀火。
這樣的梁嶼舟,很難把他當一個雙目失明的人。
“這不是明擺著嗎,長公主為了給你送上新春大禮,連自己最得意的男寵,都舍得犧牲。只是,大約低估了溫從白的,以為溫從白最多打程靜宣一頓,沒想到,溫從白直接讓程靜宣的濺在了長公主府的臺階上。
就是想利用沈玉禾,挑起程家和溫家的矛盾,一個是武德侯,一個是平威侯,爵位相同,程家敗落之勢難擋,溫家卻有正一品大員,溫太傅的三個兒子,也都各有建樹,太子有溫家助力,而程家就只能給長公主床上送男人,長公主看了,豈能不眼紅?
要借溫從白之事,挑程家和溫家相斗,在背后推波助瀾,一舉滅掉溫家。”
太子贊賞地點頭,“你說的,一點沒錯,長公主的黨羽瘋狂攻訐溫太傅,說他教子無方,縱容嫡長子當街殺人,他們不僅請求皇上死溫從白,還囂著要褫奪溫家的爵位,貶黜溫太傅,卻對程靜宣為何被殺只字不提!”
如果溫家侯爵不保,溫太傅被貶,太子相當于痛失一臂。
“這個老娘們,還真不是一般的毒!”
宋挽初第一次聽邱道長罵人,嚇了一跳。
才發現,這位慈眉善目,玩世不恭的老頑,竟然可以出如此憎惡痛恨的神。
仿佛長公主就是里的一只腐爛的老鼠,只是站在邊上聞一聞,也會沾染滿的惡臭。
“如愿了,這個年,孤不可能過得好!”
太子的神騭,看似穩如泰山,十指早就繃如弓弦,一個個骨節都泛著冷意。
“石大人一向鐵面無私,明察秋毫,他的意志,不是長公主可以撼的。”
大理寺卿石景祿,乃是石明朗的叔父,叔侄倆的風骨,一脈相承。
當初長公主陷害舅舅獄,石明朗頂著力,明里暗里幫保護舅舅。
“石景祿暫時下了案的審理,說等過了年再開堂。”
提起石景祿,太子也是很欣賞。
梁嶼舟道:“他既是拖時間,也是等外援。殿下,朝中形勢千變萬化,我們不能再拖了,過了除夕,就要立刻回京。”
案桌上的另外三人,都出錯愕的神。
太子指了指自己,又狐疑地盯著梁嶼舟的眼神,“我們,你是說我們?”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怎麼覺又嚴肅又荒唐?
邱道長卻是又激又欣,“輕舟啊,你終于長大了。”
宋挽初輕聲問:“你愿意回京了?”
那天小安子傳話,梁嶼舟不是把人給氣跑了嗎?
太子佩服梁嶼舟的大局觀。
只要不涉及挽初,他就是個中有丘壑的大丈夫。
太子樂意與梁嶼舟冰釋前嫌,“梁嶼舟,謝你忠于大周。”
梁嶼舟對突如其來的贊并不冒,他的頭朝宋挽初的方向歪了歪,“我只忠于挽初。”
四條視線聚焦在宋挽初臉上,又困又窘迫。
邱道長朝宋挽初豎起大拇指,“挽初,果然只有你能勸他!”
宋挽初更加困了,“我沒有啊……”
那天,關于是否回京,才起了個頭,梁嶼舟堅決反對,就按下沒提了。
梁嶼舟從桌底下握住的手,黑茫茫的眼中溢滿繾綣的深。
“挽初,你不必說,我就已經懂了。從今往后,你只管做決定,沖鋒陷陣給我。”
他的話,鏗鏘有力,余音久久地震著宋挽初的耳朵。
宛如春風拂面,溫暖宜人,吹開了心底最褶皺的角落。
宋挽初悄悄地反握住他的手。
太子氣悶,小聲嘀咕,“可惡,又被他給裝到了!”
嚴肅正經討論朝堂大事,他也能借機表白挽初,也是沒誰了。
梁嶼舟狡黠地笑了,“殿下,你難道不知道,失明的人,聽力都會變得格外敏銳嗎?”
太子繃著俊臉,“這樣啊,那下次孤趴在你的耳邊說。”
“省省吧,你們倆!”邱道長照著兩人的后腦勺,一人來了一掌。
兩人在邱道長手下,活像是犯錯的小孩。
宋挽初忍俊不。
也只有邱道長,才有份,有膽量,把掌扇到梁嶼舟和太子上!
太子正經起來,“謀臣梁嶼舟,孤現在分乏,你來說說,溫家該如何破局?”
“證人。”
梁嶼舟言簡意賅,“一個是紅樓的林媽媽,一個就是沈玉禾,兩人都是親歷者,是最有力的呈堂證供。”
太子臉凝重,“難就難在人證。”
林媽媽不過是個老鴇,敢得罪長公主嗎?
而沈玉禾還是個未出閣的子,經歷這樣的噩夢,要是當堂說出來,清白名聲豈不是全毀了?
梁嶼舟對人不甚了解,沉默了下來。
“林媽媽一定愿意作證。”
宋挽初十分肯定。
梁嶼舟眉心蹙起,“你怎麼會認識一個老鴇?”
“我不認識,但沈玉禾認識,紅樓所有的姑娘,都和沈玉禾好。”
宋挽初道,角泛起微笑,“那里的姑娘難免病痛,但很多大夫都嫌臟嫌晦氣,不愿意給姑娘們治病,只有玉禾不在意。
經常扮作男人,從紅樓的后門進去,為姑娘們治病,林媽媽對恩戴德。我想,玉禾到的那群醉鬼,也都是長公主安排好的,林媽媽既然敢阻止那群人施暴,就敢上堂作證。”
短短的一段話,道盡多子的心酸。
更讓人佩服的,是們的善良和膽氣。
三個大男人,從未想過能從挽初口中了解一群他們鄙夷不屑的人。
“那沈玉禾呢?”太子又問。
宋挽初沉默片刻,沒把握道:“我想玉禾自己是愿意的,向來把外之看得很輕,但的爺爺……”
“沈牧那個老古板?”邱道長接過的話。
“誰都知道,沈太醫在乎玉禾這個孫,比在乎那幾個孫子還多。”
宋挽初緩緩呼出一口氣,“玉禾父母早亡,在沈太醫膝下長大,沈太醫雖古板,可卻經不住玉禾的請求,把醫傳給了,他比玉禾自己都更在乎玉禾的名聲,只怕……”
盡管沈家和溫家是世,但沈太醫絕不會讓自己的孫出堂作證。
“誰能說服沈太醫?”
太子也犯了難。
“殿下,也許我可以試試。”宋挽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