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
沉默蔓延在偌大的房間。
在碧翠灣時, 沈縱說的那些話,讓方北意識到他骨子裏原來藏著那麽深重的郁黑暗,而此刻從裏說出的話, 又是如此刻薄殘忍。
他說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在方敬賢和肖子臣不在的時候帶走你, 我可以帶你去莘海灣看海,也可以把你帶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那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想對你怎麽樣都行,你只能在我懷裏笑,你的每一滴眼淚都屬于我。
我們就這樣慢慢腐朽, 灰敗,直至死亡的那一刻我們依然在一起。
方北說我不在乎你對我做什麽,你不就是想草我嗎?我可以主掰開了月退給你草, 你還可以不帶套/。
你喜歡嗎?你想要嗎?
他們誰也沒占上風,僅僅用語言就能狠狠傷害對方。
“方北,你為什麽會變這樣,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他嗓音啞到只剩一點氣音,目裏的悲傷令人無法直視。
可是方北不在乎。
傷害對方?
沈縱想,方北怎麽可能傷呢?
你看對著自己一口一個“哥哥”,離得多幹脆啊!
“我從來都沒變過,”方北說,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天電影時我說過的話嗎?”
他當然記得,他問如果看到一部不喜歡的電影不會覺得浪費時間嗎?
說,一部電影而已,談不上浪不浪費。
“子君說我的第一次應該找一個值高材好的才不虧, 不得不說你的技還算可圈可點,”方北輕飄飄地說, “對我來說,你只是看起來順眼,用起來順手而已,我花這幾個月和你玩,你不也開心的嗎?上個床而已,沒上夠就繼續上,玩膩了就不玩了,談不上喜不喜歡,更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一直以來,沈縱都對自己有很清醒的認識,他連看電影都決不允許出現失誤,他的人生只有唯一、堅定的一條路可以走。
直到方北出現,山呼海嘯般將他和他腳下的路摧毀得徹底。
他在踩不到底的窒息中力地向靠近。
在他以為終于能到時,水褪去。
毫不猶豫地轉離開,只剩下他留在海底,和他那顆空了的心。
疼嗎?
那些話,每一個字,在說那些話時臉上每一瞬間的表,都像一把無形的刀。
被割傷的瞬間其實并不疼,直到殷紅的從傷口慢慢地滲出來,細小尖利的疼痛才一點點將他淹沒。
從來都沒有變過。
你不是早就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玩玩而已。
是啊,不過是和他玩玩。
只是任不懂事,對他有點好奇和興趣。
就像小孩子因為好奇把昆蟲的翅膀折斷,再把他們扔掉,大笑著看著它們掙紮。
并沒什麽惡意,
*
過年前的幾天,方敬賢帶著楚沁母子再次回到方宅。
這一次,方家安安靜靜,沒有謾罵和歇斯底裏。
傭人把母子倆的行李搬進原先的房間。
因為過年,方宅到裝扮得喜氣洋洋。
年夜晚是在東樓吃的。
方家每年的年夜飯按照傳統都在家裏。
往年餐桌上只有三個人,方敬賢偶爾還要和幾個老朋友出去聚聚。
通常都是爺孫倆邊喝茶邊看聯歡晚會。
老爺子會盡量多陪會兒孫,直到熬不住被趕去休息。
方北一個人也會堅持看到聯歡晚會的最後一個節目,在“難忘今宵”中,趴在臺上看映滿了半個夜空的璀璨煙火。
今年多了兩個人,確實熱鬧了許多。
楚沁做了拿手菜,筒骨湯的香味飄散在飯桌上。
方北喝了一碗後又添了一碗,老爺子看最近食很好,很是欣。
老爺子原因不能喝酒,方敬賢就拉著沈縱喝了一點。
楚沁終于被方家認可,能和年輕時的人相守,兒子也陪伴在邊,理應是最高興的人,但今晚上頻頻走神,連笑都很勉強。
方敬賢說起過完年去塞班的計劃,他們會在家裏守完歲,第二天大年初一就出發,一共十天,在方北和沈縱開學前回來。
至于方敬賢和楚沁會繼續去其他幾個國家度月。
當初就是考慮了老爺子的原因,他們才把婚禮定在塞班,從京城直飛五個多小時,以老爺子的能承這種長度的飛途。
在塞班舉辦的婚禮,除了這裏坐著的至親,沒再其他親友。
方敬賢在發妻去世一年後再婚,到底人詬病,雖然這麽做委屈了楚沁,但也因此,方敬賢會用更實際的方式安。
在他們領證的當天,他就已經把自己名下的一部分份轉讓到名下。
原本他還想給沈縱這個繼子一部分,但沈縱拒絕了。
方敬賢也沒強求,反正給了楚沁的,也是沈縱的,并沒什麽不同。
他們母子過去的罪,他很清楚,他把這件事當自己的過錯,如果當初不是他沒有信守承諾,也不會在傷心絕下嫁給了那樣一個人渣。
沈縱更是無辜。
過去那些年發生在他上的事,他是聽調查的人說起就膽戰心驚,本無法想象他是怎麽過來的。
沈縱的生父,擁有極迷的份——
大學教授。
一個智商高于絕大多數人的天才。
但這個天才有很嚴重的暴傾向。
如果不是他找的人查到的那些資料,方敬賢甚至從這個人的樣貌和氣質上本無法想象他的所作所為。
那些資料裏顯示,某次沈縱和小朋友打架,被老師發現他上新舊織的傷痕,然後帶到了醫院,老師拍了照片和醫院的診斷,在沒有通知家長的況下報警了。
當時的老師有九的懷疑,沈縱上的傷是家長造的,可最後那位社會地位極高的教授父親還是將這件事輕松解決了。
這件事發生後,他將兒子轉學,并從此之後除非必要,止沈縱和包括老師在的任何人流。
就算在家,他也會要求母子倆呆在不同的房間,不讓他們有過多的集。
他會因為一個很難攻克的課題,半夜沖進兒子房間,抓住他的手,用猩紅的煙頭狠狠地碾他的手心,直到沈縱痛到昏厥。
沈縱上的傷只要不刻意出來,不會被發現,他就這麽折磨了他很多年,直到他出事故死亡,他們母子才終于結束了這個惡夢。
方敬賢記得調查的人說的一句話,他說其實沈妄的死亡原因一直沒有定論,沈妄是失足落水死的,他本會游泳,但不知為何,那次沒能從海裏出來。
方敬賢看著眼前低頭默默吃飯的年輕人,他長得更像母親一點,相比楚沁的溫婉,氣質更清冷,但也不是全然冷漠的。
他偶爾會擡頭看一眼正在說話的老爺子,目和地看著坐在老爺子邊的方北……
“別喝太多,”楚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忘了上回喝醉小北他們多擔心你了?”
上回他們出去吃飯,方敬賢喝多了又上下雪堵車,只能在酒店住了一晚。
那次淩晨,兩個孩子還流過來看過方敬賢況。
“知道了,喝完這杯就不喝了。”方敬賢的目從沈縱上收回,拍了拍楚沁的手背安,剛才心裏冒出來的那點懷疑也轉瞬即逝。
“冒好一點了嗎?”老爺子問孫。
方北前幾天和肖子君他們去北山雪,玩了一周才回來,剛回來後鼻子就塞住了,以為不重要沒吃藥,睡了一晚起來冒加重。
前幾天咳嗽得厲害,家裏各種清痰潤肺的食補藥補番喂,咳嗽好一點了,但神依然不太好。
被問話的人眼皮微腫,淺眸中始終蒙著層霧氣,反應也慢了很多,老爺子一句話問完,要隔個幾秒才回應。
家裏暖氣開得很足,連老爺子也只穿了件薄衫,卻怕冷地穿著厚重,整個人被裹在浣熊的糯蓬松中,不拿筷子時,手在白袖中,只出一截細細長長的指尖。
“好得差不多了。”方北話雖這麽說,手指又往袖裏鑽了幾分,這下就只剩下圓潤的指頭在外面,說話時,在臺面上無意識地兩下。
“晚上睡得還好嗎?”老爺子問。
“好的,”方北說,“藥我都正常在吃。”
沈縱以為方北說的藥是冒藥,于是提醒了句:“吃太多抗生素不好。”
“不是抗生素,”方北還想說什麽,頓了頓,點了下頭說,“t知道了,哥。”
在方北這聲“哥”之後,兩人沒再說過話。
老爺子先熬不住去休息了,方敬賢把最後剩的酒倒給沈縱。
“咱們家終于有個酒量好的了,我的酒量已經算差了,沒想到小北更差,以後啊,你可要好好看著點你妹妹,可千萬別讓喝酒。”
方北手肘撐著半個腦袋,好奇地問:“哥哥酒量很好嗎?”
“好啊,”方敬賢說,“再來一瓶,對你哥來說也不算什麽。”
“是啊,哥哥酒量很好的,”方北笑了笑,眼尾堆疊起好看的褶皺,“唯一一次喝多還是因為爺爺騙他喝了那壇十多年的陳釀。”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方敬賢問,“不對啊,我怎麽記得你爺爺那壇老古董早就……”
早在方南十八歲年那天就喝完了。
方敬賢笑著說:“你怎麽沒喝酒也說胡話。”
“我記錯了。”方北輕聲說。
方敬賢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
方北看著大伯。
他記得老爺子的那壇酒早喝完了,卻不記得是誰喝的。
哪怕那個人是他親兒子。
聯歡晚會上正上演某ramp;b歌手和鋼琴天才共同演繹的節目。
方敬賢看了一會兒,想到什麽,笑著說:“我記得小北小時候學過小提琴?”
“真的嗎?”楚沁問,“一定學得很好吧?”
方北看著鏡頭中彈著鋼琴,神采飛揚的王子,點了下頭,“是啊,我學過。”
曾經也是這樣一個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飯,方南彈鋼琴,拉小提琴,合作表演了一首德沃夏克的經典。
旋律好聽,但也是真的難,不像方南學什麽都很快,倒也不是笨,就是不花時間練,一首曲子拉得磕磕絆絆,好幾個地方都是方南配合才艱難地完。
唐芝蘭用手機全程記錄,還發了朋友圈,老爺子和方敬賢顧著下棋沒聽,被唐芝蘭啰嗦了好一頓。
“哥。”方北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人。
沈縱擡起頭,面無表地看著。
問:“你會彈鋼琴嗎?”
節目結束,現場響起觀衆熱烈的掌聲。
“你會嗎?”又問了一遍。
沈縱沒說話。
心裏卻像滾燙的熱油中掉了一滴水,熱油在心裏四濺,劈啪作響,炸得五髒六腑,全都在劇痛不已。
此刻看著他,同他說著話,眼前看到的,心裏正在想的全是另一個人。
這聲“哥”,恐怕也是的他吧……
“阿縱沒學過鋼琴,”楚沁替兒子回道,“其實他條件很好,兒園時老師就說他手指骨節長,是個彈琴的好苗子,但是他外公外婆太疼他,怕彈琴辛苦。”
“真好,”手肘撐在桌面,認真地看著他,羨慕道,“有那麽你的外公外婆。”
“你沒有嗎?”方敬賢笑著說,“你外公走得早,但你養在你外婆邊那些年,都把你寵什麽樣了?把你那小表弟嫉妒得到告狀,說你外婆重輕男,他要回他媽肚子裏重新生一遍。”
方北笑起來,說起來英國,媽媽那邊的親戚也有段時間沒見了。
吃完年夜晚,後來還聊了些其他的,方北剛開始還陪方敬賢說幾句話,後來快到半夜,又冒,開始迷迷糊糊。
方敬賢被楚沁扶去西樓後,傭人看方北歪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想提醒回去休息,但在傭人前被沈縱阻止了。
“你們都去休息吧,”沈縱說,“過會兒我送回去。”
傭人沒再逗留離開了餐廳。
“難忘今宵”的前奏響起,屋外炸響第一聲煙花時,方北睜開了眼睛。
在悉的懷抱裏擡起頭,目所及是男生線條流暢的下顎線,再往上是高的鼻梁,和一雙令人過目不忘的深眼睛。
收了收手臂,更地抱住他,將整張臉都埋在他口,連蹭了好幾下。
“你上好重的酒味。”蹭完,小聲埋怨。
“討厭嗎?”低低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趴在他懷裏,著他腔的輕微震。
很誇張地搖頭,“不討厭。”
說完又補了句,“你什麽樣我都不討厭。”
沈縱低頭,在頭頂印上一個吻。
“方北,”他說,“我你。”
方北看完煙花,轉回到餐廳,從沙發靠背拿起自己的外套時,沈縱正一瞬不瞬地看著。
沈縱今晚大概喝多了,方北從沙發上醒過來時,看到他躺在自己邊睡著了。
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穩,不知道做了個什麽夢。
方北從容地穿上外套,順口關心了句:“醒了?很晚了,回房間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轉的剎那,的手被人拉住。
方北回頭,“怎麽了?”
他仰著頭靠躺在沙發上,目自下而上地看著。
眼前的人和剛才夢裏的人重疊在一起。
在外面站了很久,的手很涼。
他從沒見過誰像這麽氣的,冷一點熱一點都難,天一冷,就要把手塞他外套口袋裏,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扣他手心裏的那塊疤。
皮更是得他撚得重一點就留下痕跡,有幾次他沒收住,第二天看著上深深淺淺的痕跡後悔不已,但下一次又會將心疼拋之腦後,用另一種更直接的方式疼。
方北從沈縱手裏出自己的手,沖他笑了笑,然後轉離開。
方北,我你。
可就連在夢裏都沒有回應他。
大年初二一早,方家人準時出發前往機場。
每年過年,老爺子都讓家裏司機和傭人提前回家,不願意回去留下的也給足了紅包。
沒有司機,他們自己開車去機場。
沈縱和方北分別開一輛。
方北和老爺子一輛,老爺子還是第一次坐孫的車,誇開車又快又穩,方北聽慣了老爺子全方位不餘力的誇贊,終于忍不住告訴他爺爺一件事。
方北嘆了聲氣,“我上個月駕駛證剛扣了六分。”
“不是還有一半嗎?”老爺子說。
“不要什麽都誇,”方北一本正經地教育爺爺,“慈母多敗兒知道嗎?”
“敗什麽?敗家?”老爺子大手一揮,“可勁兒敗,我賺錢就是給你敗的,反倒是你不爭氣,我看誰家的孫讓家裏出錢拍電影,一花就是好幾億,你什麽時候能趕人家敗家的速度呢?”
方北笑出聲。
“我沒看錯吧?”老爺子很誇張地了兩下眼睛,“我們小北剛才是笑了吧?”
“爺爺,”方北無奈道,“你這樣溺我,我遲早會鑄大錯。”
方北毫不懷疑,即使有天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錯事,老爺子也會原諒,包容,不會苛責一下。
“也許吧,”老爺子無所謂道,“等錯了再說,我這把年紀了,早就不去想那麽遙遠的事了。再說……”
老爺子偏頭,看著集合了父母所有優點的孫,欣道:“別人不知道,但爺爺知道,我們小北很好。”
即使錯了,又怎麽忍心去苛責呢?
過去的事不能改變,未來的無法預知,只是想過得輕松一點。
如果一個人讓快樂,那就去要,如果這個人把的快樂全都帶走了,那就不要他了。
未來太遙遠。
只要在這一刻是快樂的,就夠了。
方北他們到機場還早。
過了安檢他們就去了貴賓廳休息。
貴賓廳的服務員送來一杯熱水,方北吃了冒藥後就一直窩在沙發上睡覺。
睡得很沉,登機時間快到了,還是楚沁把醒的。
“不舒服嗎?”楚沁手了下方北的額頭。
方北剛醒,本就有起床氣,睜開眼看到的還是楚沁,下意識拍開了的手。
方北這下沒控制力道,沒什麽人的貴賓廳裏響起一聲很響的“啪”。
方敬賢正和老爺子聊著,聽到靜擡頭看過來,先是看到楚沁怔愣茫然地站在方北面前,再看到右臉臉頰上那道指甲刮出來的紅痕,火一下子就沖上來了。
“方北你怎麽回事!”
事發生的太突然,方北自己也有點懵。
在的計劃中,這段時間要盡量和楚沁好好相,不用特意說明,兩人因為有著統一目的而自然為了同盟,倒沈縱承認自己已經是哥哥的份,斬斷他們的過去。
但在心深,依然厭惡眼前的人。
不僅僅是因為在唐芝蘭去世才一年後,就急著和方敬賢結婚,還多了點別的緒在裏面。
但拒絕去深挖自己真正痛恨的原因。
“對t不起,”方北沒什麽誠意地道歉,“我不小心的。”
“沒關系,”楚沁一臉溫和,“怎麽樣,還是不舒服嗎?”
“好多了,”方北站起,拿起包,“走吧,登機時間到了。”
五星航空的頭等艙,方家人占了一半座位。
雙人并排的座位。
只有沈縱落了單。
但他并不寂寞,因為他隔壁坐了個金發碧眼的外國。
外國在看見沈縱後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還有他坐下後疊的一雙長……
外國的中國說得很溜,說自己是留學生,在們國家不過春節,但很喜歡國的春節,因為可以趁著這麽長的假期去旅游。
就算沈縱幾乎沒有給任何回應,也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說著,并且把沈縱的冷漠當亞洲男人特有的靦腆和。
直到方北再次因為冒藥的藥效迷迷糊糊地睡著前,外國過分標準的咬字依然響起在機艙中。
航程過了一半時,方北醒過來。
打開遮板往外看。
高空的線過分強烈,閉上眼睛,纖長的眼睫輕,眼尾那顆很小的淚痣在明暗錯的影裏若若現。
好似有所應,睜開眼睛,偏頭看向坐在自己邊的人。
刺目,他的臉卻匿在暗中。
但一雙眼睛,黑亮得直人心。
“不?”沈縱替拉好下去的毯子,像過去他們玩得太投錯過飯點後一樣心疼地問,“想吃什麽?”
通常都會說些記吃不記打的話,他邊皺眉邊去廚房給弄一點清淡的粥或者面條。
他其實做飯很一般,勉強煮,但每次都很給面子,說他賢惠,宜家宜室。
“冰激淩?”剛睡醒,聲音有點啞,無意識地帶著討好。
他笑了下,“不行,你在冒。”
方北坐直,長脖子看向斜對面的位置。
老爺子坐在之前沈縱的座位上,正和外國低聲談,兩人相談甚歡,外國還打開手機向老爺子展示自己這些年去的衆多國家。
方敬賢在看一份雜志,楚沁靠在他肩頭,不知道有沒有睡,反正閉著眼睛。
沈縱主解釋:“董事長要看書,怕開著閱讀燈影響你休息,所以換座位。”
且不說閱讀燈只輻到自己座位的一小片區域,就算如此,老爺子換了位置也沒看書吧?
老爺子是真的把疼寵進了心裏,當著人家繼父和親媽的面,明目張膽地給兩個人制造機會。
只是爺爺大概怎麽也想不到,他以為會讓孫高興的人,不久前卻跟蹤,監視,揚言要把關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們把一頭狼引到了方家。
狼要吃家裏的小白兔。
“可以吃一點,”他最終還是妥協,“不過必須等冰激淩化了才能吃。”
沖他揚起燦爛的笑,笑著說“謝謝哥哥”。
想要替眼尾的手頓住,他看著,目平靜又洶湧,他最後還是了的眼睛,抹去困倦的意,輕聲說“不客氣”。
其實也不是很想吃冰激淩,只是因為冒裏寡淡,又不想說自己想吃糖了。
“糖”這個東西承載了太多記憶。
冰激淩只吃了一半,想空姐過來收走時,沈縱拿走了冰激淩碗,什麽也沒說,用用過的勺子吃完了剩下的。
這并非兩人同吃一份冰激淩,只不過吃法不同罷了。
方北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即使沈縱所表現出的行為,和一個真正的哥哥大相徑庭。
後半程他們沒再說話。
方北很快又睡了過去。
即使在睡夢中也能到一道目落在自己上。
他離很近,呼出的氣息噴灑在耳畔,是甜的香草味冰激淩。
方北在沉睡前,想起曾經說過的那些不要臉的葷話。
說有機會坐長途飛機,一定要和他試試在高空中h的覺,他目沉沉地問怎麽h,笑著說我會蓋上毯子,你的手可以鑽進我的毯子裏……
“小北?”
飛機平穩著路後,方北被老爺子醒。
大家都在準備下機,沈縱回到了自己座位,正在拿行李。
除了航程過半,方北醒過來吃過半個冰激淩,幾乎睡了一整個航程。
這個冒藥的效果堪比助眠藥,不過在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冒似乎好了不。
方北收回視線,拿出包裏的藥看說明,是按著劑量吃的,只能說明這藥非常有效果。
方敬賢看到方北手上分裝藥片的盒子裏有很多藥,皺了下眉,“怎麽吃這麽多藥?”
方北把藥盒放回去,隨口開了句玩笑,“病得不輕,藥不能停。”
“胡說八道什麽!”方敬賢斥責了一聲。
方北聳了聳肩沒說話。
要不是顧若錦嚴格控制著的藥量,現在吃的藥只會更多,上回顧若錦回英國,特地從權威心理治療機構弄來了副作用更小的藥。
不知道是不是藥起了作用,方北確實覺最近一段時間的緒穩定很多。
做惡夢的頻率在減,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起來。
他們正按順序排隊下飛機。
方敬賢他們走在前面,方北和沈縱走在最後。
方北拿出藥盒時,沈縱站在後看到了。
這個藥盒有兩個。
他們在一起時,買什麽東西都喜歡買兩份,有款的買款,沒有也非要買配。
但這個牌子的藥盒只有白。
跟他抱怨,他讓坐在自己上,抱著,兩個人坐在書桌前,花一個多小時,認真地看著他在藥盒背面上分別刻了兩只小狗。
和那時他們在咖啡店躲雨,用咖啡渣做的那兩只小狗一模一樣。
外國從後面上來,在狹窄的過道上,著沈縱,熱地問他要聯系方式,還邀請他去所住的酒店找玩。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骨了。
他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自屏蔽後之人的“邀請”,他的目和所有注意力都在方北上。
在空乘幫助乘客拿行李,轉差點到方北時擡手擋一下,在了下肩膀後,從手裏接過的包包,回頭看他一眼,他馬上詢問“怎麽了”,搖搖頭轉回去。
從機艙出來,走廊橋時,方北挽著老爺子的手,兩個人邊走邊聊。
沈縱錯後一步跟在後面。
肩膀上被拍了一下,沈縱回頭,纏了他一路的外國晃了晃手裏的手機。
手機上的照片赫然拍的是他和方北。
那時飛機到氣流,有點顛簸,方北睡得不安穩,他側過,輕拍肩膀安,替開蹙的眉峰。
“不好意思,正好看見就拍下了,如果你需要,我們可以加個微信,我把照片發給你。”笑著說,“你妹妹很漂亮。”
“不是我妹妹,”視線從照片上移開,他終于肯正式看一眼對方,嚴肅地糾正道,“是我朋友。”
“可是我聽到你哥哥?”
“是啊,我哥哥。”
角勾起抹笑意,這并非一個勉強的假笑,而是因為想到什麽,發自心的歡喜,他低音量,不帶任何/地告訴一個事實。
“在床上時也喜歡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