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結(下)
肖子君過來看方北, 在病房門口看見走廊盡頭的影。
肖子君走過去,離得老遠就手揮了揮,皺眉道:“怎麽這麽多煙?”
“沒多。”肖子臣說。
“沒多我在走廊那頭就聞到了, ”肖子君提醒道,“這裏是醫院, 而且北北不喜歡煙味。”
“我知道,”肖子臣很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不喜歡。”
肖子君看著二哥,突然不確定他說的“我知道不喜歡”指的是煙味還是別的什麽了……
“二哥,”肖子君問, “什麽時候回國?”
“再過兩天吧。”
肖子君點點頭,畢竟方北和方家出了這麽多的事,二哥到底不放心, 國那邊的項目再張,他也會盡量多留兩天。
“那……這次去了國後什麽時候再回來?”
這次肖子臣沒再說話。
他目沒有焦點地著窗外。
不知過了多久,肖子君才聽見二哥開口。
“再說吧。”
因為這裏不再有期待,所以歸期不定。
病房裏,沈縱和肖子臣解釋了顧若錦的事。
原來更早之前,他們就發現了顧若錦有問題。
肖子臣是在自己被方北誤會監聽和肖子君的談話,并匿名發給沈縱後開始懷疑顧若錦的。
但那次顧若錦做的很幹淨,他沒查出任何問題, 可越是什麽問題都沒有,就越說明t那人的預謀嚴。
一個藏在方北邊,了解的生活習慣和生活,可以隨時和近距離接, 能輕易對進行監聽或者監視的人,是多麽可怕的存在。
肖子臣千方百計想把這人找出來, 不僅僅是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更是為了方北的安危。
而沈縱對顧若錦的懷疑源于一枚扣子。
方北第一次帶沈縱去顧若錦的定制禮服,他發現了一枚圖案特殊的扣子,因為文修複,他對這種工藝品有獨特的敏。
當時他只是覺得這枚扣子上的圖案有點悉,并沒有過多在意。
大四那年他和陳遠航他們創辦公司,為了前期資金,他那時幫裏歐修複了很多東西。
在修複一副被拓下來的西歐壁畫時發現了相似的圖案。
裏歐對中世紀歷史有點研究,沈縱把扣子的照片給他看,他當時就認出來了這上面的圖案。
這是一個在歐洲地區很小衆的家族圖騰,歐洲有很多這種代表著份象征的家族圖騰,裏歐會對這個圖騰印象深刻,是因為這個家族一個很特殊的族規——
家族員不能結婚生子,也不能有男之,家族的後代都是沒有緣關系的養子養。
當然一個圖騰不能說明什麽,也許顧若錦并不知道它的含義,他只是用來作為一種獨特的設計而已。
但很快沈縱就得到了佐證,他在裏歐那裏看到一枚戒指,彩奪目的皇家藍藍寶石鑲嵌在戒托上。
裏歐說他這枚是贗品,真品在前兩年被一個富豪拍下,據說還在戒托上刻下了他太太的名字并贈予了。
戒指被拍下的那一年,就是他去國參加比賽,也是他和方北在杉磯街頭決裂的那年。
如果顧若錦是那個家族的後人,他不可能結婚,他不可能有一個籍華人的太太,所謂的短暫的婚姻是他編造的謊言。
而那枚他太太死後退回來的戒指,從一開始就是他拍下送給方北的。
方北失神般喃喃,“六年前我在國心理診所做的那份檢查報告也是僞造的?”
雖然不忍心告訴事實,但沈縱覺得應該知道一切。
“當年替你做治療的心理醫生出的報告上你的神沒有任何問題,但你其實沒有仔細看報告對嗎?”
沒有看報告,所有一切都是錦叔告訴的。
他來國找,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病了。
當時的被困在痛苦中走不出來,顧若錦說病了,就以為自己真的病了。
但事實上醫生說沒有心理問題,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正常的失表現。
是失,不是發瘋。
但顧若錦讓相信是不正常的。
他讓認定沈縱是會讓心裏失控,讓變得痛苦難的源,只要離開他,才能得到解。
其實那時候是有機會看清的,在一口一個“哥哥”故意喊他時,分明能到自己心裏的拒絕和排斥。
不要他當的哥哥,想要他抱要他親要他一遍遍說。
可是顧若錦用藥控制了。
在塞班的海底,因為藥産生了幻覺,以為自己看到了方南,藥更是擴大了的和緒,讓失控崩潰沒法控制自己。
老爺子到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同意了顧若錦把帶去英國治療。
在英國,顧若錦全方位照顧著生活的同時,也將嚴監控在自己的視線範圍。
“我每個月從國飛英國來見你,剛開始自然是為了想……”肖子臣頓了頓,避開沈縱的視線才說,“後來是為了確認你的況,我每個月都會過來,如果一旦沒找到你,我們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找你,所以顧若錦不敢輕易把你帶到別的地方藏起來。”
“還有你在英國發生的那些車禍,都有顧若錦的痕跡,他怕你有離開他的能力,所以想讓你徹底放棄開車,于是制造了那些車禍。都是些小事故,既不會讓你傷,又能由心理醫生診斷出你的況不適合開車。只是後來那次,顧若錦找的人失誤了,那個人差點殺了你,顧若錦用過失殺人把他送進監獄,其實一點也不冤枉。”
方北聽完,臉上看不出什麽,放在側的手卻在發抖,雖然很輕微,但沈縱還是發現了。
他握住的手,沒說什麽安的話,只是用指腹一遍遍地挲的手背。
就算經歷過顧若錦的瘋狂,但親耳聽到這些事,還是讓方北很難接。
從上來說,顧若錦是和父親一樣的存在,無法想象他對自己父母和對自己做出的這些事。
方北聲音幹道:“所以,我在泰國的車禍也是他安排的?”
“是,”肖子臣說,“你不聽他的話,畢業旅行半年不回去,他害怕了,于是他想再一次用車禍,用一點輕傷你回英國,只是我們比他快了一步。”
在泰國出事後,肖子臣馬上就讓人去接,并把直接接回了國。
其實只要把接到國就安全了,就算方常青後來沒出事,肖子臣也打算把帶回國。
顧若錦被限制出境,只要他一天沒法離開英國,方北就是安全的。
“我沒想到他被限制出境還會鋌而走險離開英國,早知道……”沈縱沒再往下說。
沈縱沒說完,方北卻聽懂了
他想說,早知道就不僅僅是讓他無法出境了。
將顧若錦列英國政府限制出境名單裏,是當時沈縱能想到的,讓他無法靠近方北的最直接的辦法。
“那輛跟蹤我的車也是他安排的嗎?”方北問。
當時方北單方面和沈縱毀約,開著車出去,被一輛車跟蹤,後來發生追尾,沈縱及時出現理。
“你被跟蹤後,我們擔心顧若錦想對你做什麽,所以……”肖子臣看了眼沈縱再看向方北,“我找人查顧若錦,沈縱則在這裏看著你。當時沒告訴你,一來是沒有證據,你不一定會信,還有就是……怕你跑回英國找顧若錦對峙。”
把接到碧翠灣,限制的行,拿走的藥,京郊別墅裏,用領帶綁住,半,用令害怕的神問“你知道什麽樣才是變態嗎”。
以為他是在懲罰不聽他的話。
懲罰是真,害怕到傷害也是真。
方北看著兩個男人,即使事已經過去,顧若錦已經不可能再對造傷害,在提及這些時依然凝重的神,不知道這些年,在只是念念書,睡睡覺,偶爾心疼低落地頹喪兩天時他們竟然為自己做了這麽多。
“我實在無法想象,”肖子君嘆息道,“將近二十年,他一直在北北邊,但凡有一次他想對北北做什麽,我們本沒法阻止。”
肖子君的話讓本就後怕的兩個男人臉愈發難看。
方北和方家人對顧若錦從不設防。
六年前,方常青因為方北的病,更是讓顧若錦帶走了。
如果當時他們從塞班離開後沒有去英國,而是去了另一個國家,以顧若錦的能力,他完全可以給自己和方北換個全新的份。
至于方北,他可以用藥控制,讓離不開他。
是想到有這種可能的存在,沈縱的心就作痛。
六年前,方北的突然離開已經讓他痛不生,如果那時的離別是一生的分離,他不知道自己會變什麽樣。
也許最好的結果是數十年後的某一天,在異國他鄉的他,不經意的一個回頭,看到路邊一棟別墅的院子裏,有個和很像的背影。
正彎腰,和一只漂亮的薩耶額頭抵著額頭,擡頭看見家門口的陌生人時會朝他友善地笑一下,然後轉,牽著的狗走進那扇他無法靠近的門。
沈縱閉上眼睛。
心裏的郁和殘暴控制不住地滋生蔓延。
他想,殺人未遂的罪名遠遠不夠。
“還好什麽都沒發生,”肖子君抹了下眼角,朝方北出手,“過來。”
方北剛朝肖子君走了兩步,後者自己快步走向,將整個抱進懷裏。
“我真的無法想象,”肖子君哭出聲,“有一天如果你消失,我會、我會有多難。不,我不允許你消失,方北你可以脾氣不好,你可以縱跋扈,不講道理,你可以瘋,可以做一切不被人理解的事,但請你……”
間的哽意讓肖子君說不出話來。
“子君……”方北眼t圈驀地一紅。
肖子臣皺眉道:“子君你別招哭。”
沈縱雖然沒說話,但眉心一直蹙著,心口隨著眼角那顆淚而起伏。
肖子君吸了吸鼻子把滿腔的哭意憋回去,放開方北,雙手捧住的臉,認真地看著,“答應我,請你好好地留在我們邊,好嗎?”
“我答應你,但是……”方北主抱住肖子君,笑著說,“我脾氣哪裏不好了?”
“是是是,對對對,你脾氣很好,誰能有你脾氣好呢?”肖子君說。
“真敷衍。”方北笑著說。
“方小北,”肖子君深吸一口氣,用力抱,“你知道嗎?我真的很你。”
“我知道呀,”方北更用力地抱住肖子君,“我也很你,子君。”
方北的生命中失去過很多,的父母,的哥哥,但也擁有很多——
的至親,的閨,的朋友……
還有……
的人。
方北擡眸,對上他的眼睛。
他深眼睛裏是對不加掩飾的意。
“子君,”方北趴在肖子君肩膀上小聲提醒,“你再抱著我,我男朋友可能要吃醋了。”
肖子君無所謂道:“吃醋就吃醋唄,他能把你怎麽著?”
“他會用領帶把我綁起來。”
“……”肖子君瞇著眼睛看向們後的男人,“會玩,沈總?”
深沉斂的男人,黑發下的耳朵紅了一片。
肖子君和肖子臣離開後,方北賴在沈縱上,讓給自己後背和腰。
睡的時間太長,有幾僵酸痛。
他們坐在沙發上,方北反趴在沈縱上。
沈縱力道適中地替按,很快又有了睡。
睡意重重中問他:“早上我好像聽到大伯的聲音了。”
“是嗎?”沈縱神不變,在後脖頸的xue位上由輕到重地摁著,舒服得方北瞇起了眼睛。
“不是嗎?”
沈縱在方北看不見的地方,眼裏促起笑意,他低聲問:“看見了,那怎麽辦?”
“看見了……”方北扭了兩下,往他懷裏更深鑽,“那就省得我說了。”
從早上方敬賢看到他們抱著睡在一起到現在,他沒跑來問,也沒給他們打過一個電話,要不就是他氣瘋厥過去了,要不就是老爺子說服了他。
無論是哪一種況,接或不接,在方北這裏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想睡了?”沈縱親了親發頂,聲問,“我抱你去床上睡?”
“就這樣抱著睡,”打了個哈欠,眼尾那點意沾在他脖子裏,很快就被溫熨幹,小貓洗臉似地蹭他脖子,喟嘆著,“你上的味道我好喜歡。”
沈縱笑了下,將旁邊自己的外套拿過來蓋住。
大概不知道,他上從來就沒有味道,只不過沾上了的味道。
用的洗發水沐浴,喜歡的順劑,櫥櫃香氛,還有喜歡的白薔薇。
他喜歡著喜歡的一切,上所有的味道也都來自于。
是夏娃,他就是裏那肋骨,隨生,隨長,隨或生或死。
是弗雷婭,他就是最虔誠的信徒。
是方北,他是的沈縱。
“你摟得太了。”嘀咕了一句。
他松開一點,放在他懷裏自由。
在沉睡前,他在耳邊說:“bb,我中意你。”
覺到懷裏人原本均勻的呼吸聲消失了,沈縱偏頭,對上一雙琥珀漂亮的眼睛。
“怎麽不睡了?”
“你說粵語,”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知是埋怨還是稱贊,“太勾人了……”
醫院不隔音,門外的走聲不時進來。
“醫生……一會兒就要來……查房了……”
“那我先檢查一下。”
“檢……查……什麽?”
沈縱晗住,直的鼻尖不時著,“檢查一下,想不想我,會為我流多金豆子……”
被沈縱裹著外套抱去床上時,趴在他懷裏,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想去見他。”
他自然知道想見的是誰。
“好,我安排。”
“謝謝。”
“不客氣。”
兩人同時笑出聲。
“方北,謝謝你。”
謝謝你我。
“不客氣呀。”
我的小狗。
國際著名設計師,奢侈品牌創始人顧若錦因涉嫌故意殺人的消息為這段時間全球時尚界乃至商界的特大新聞。
很多小報不知從哪裏挖出的小道消息,說這位天才設計師十幾年前退,是因為人突然離世,傷心之下居人故土。
因為長期思念人,他的神狀態不正常,雖然這些年他一直在接心理治療,但效果甚微。最後他放棄治療,每一次的心理治療都變了他借著催眠和人在夢裏相見。
沉疴難醫,顧若錦的心病太重,從蔣惜不願下車,跟著方崇禮一起墜崖的那刻起,他就已經瘋了。
後來的方北,是最後支撐著他活在這世上的目的。
顧若錦雖然是英國籍,但他必須接我國的律法審判。
方北出院的第一天就去了看守所。
即使失去行自由,他依然保持著紳士的面,白襯衫幹淨整潔,襯衫上的袖扣的是媽媽最喜歡的深藍。
他隔著玻璃沖笑時,覺得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父母的墓碑前,他一黑,唯有襯衫潔白,手裏捧著一大束紫桔梗。
他說:“阿惜,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小北,”顧若錦看著方北,又像是在看另一人,“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你。”
“我嗎?”方北說,“你在方南剛走那段時間,故意讓我刺激發瘋,在我幾次離家出走後,說服我和你在手機上共位置。”
“秦方遇迷昏我那次,不是姜泊聞慫恿的他,是你的人對嗎?”
“山城那次,也是你故意讓肖子臣知道我和沈縱在一起,讓他親眼過來看看我們是怎麽睡在一個房間的對嗎?”
“還有杉磯……”
他讓Felix送一枚刻著名字的藍寶石戒指,還有那段被監聽和肖子君的對話……
“錦叔,這些全都是你做的,”方北看著如同父親一般的人,聲問,“這就是你我的方式?”
“是啊,”顧若錦溫和地說,“小北,這世上只有錦叔才是真的你。他們口口聲聲說你,可是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麽?他們傷害你,讓你為難,還讓你痛苦難。他們不你,本不你,錦叔只是不想讓他們傷害你。”
顧若錦把圍繞在方北邊的慕者,一個一個地清除。
一切都很順利。
秦方遇沖之下做出那種事,從此在方北那裏除名,而肖子臣,因為沈縱産生的危機和嫉妒,讓他總是在言語和行中表現出強勢的一面,而這只會把方北推得更遠。
至于沈縱,是他遇到的最大的阻礙。
連方北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麽熱烈地著他。
他原本想利用方常青阻礙他們,沒想到即使沈縱是方敬賢的繼子,方常青依然會為了方北無底線地縱容,甚至支持他們。
在意識到方常青會為阻礙後,他制造了那次在水庫釣魚的意外,只是沒想到方常青撐過來了。
好在最後他還是用一點藥和心理導,用方南作為最後一稻草,功讓方北和他分開。
“如果他們你,怎麽會舍得讓你難呢?”顧若錦說,“所以他們本不你。”
“回到錦叔邊好不好?”顧若錦出手,在玻璃上,就像在方北的臉上,“我們回英國,回我們的家,你不是還想再讀博嗎?錦叔會給你挑最好的學校,放假時我們一起去度假,或者你不想出去,我們帶著警長和西西出海……小北,你喜歡什麽,錦叔都會給你。”
“錦叔……”方北答應過沈縱不哭的,可看著眼前眼神混不堪,已經徹底陷心魔之中的人,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是你殺了我父母,你也差點殺了我。”
接待室裏有一瞬間的寂靜。
你說你我們,可是你殺了我們。
顧若錦的手從玻璃上一寸寸落,最終無力地攤在桌上。
如果有什麽事是顧若錦想要不惜一切代價改變的,那一定是那年生日。
家裏為準備了盛大的生日派對,穿著他設計獲獎的子,手裏捧著自己種的桔梗,在遠離宴會大廳的角落,又大膽地向他表白。
說不想做他妹妹,問他自己可不可以做他朋友。
如果t可以,他會回到那天,接過手裏的花,低頭吻住的,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他有多。
從見到第一眼起他就了,就算和在一起的代價是失去家族的繼承權,和整個家族對抗。
他當然知道自己瘋了,竟然想雇人綁架,可是不肯跟自己走,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蔣惜墜崖亡是一場意外。
方北差點被撞死也是意外。
但這些意外都是由口口聲聲說他們的人造的。
方北想,真正一個人,會像沈縱一樣,寧願自己痛不生,也絕對不會用的名義去傷害一一毫。
顧若錦本不媽媽,也不。
他在無盡的悔恨中迷失了自己。
不知沉默了多久,顧若錦突然開口:“小北,你恨我嗎?”
方北沒說話。
顧若錦看著,突然笑了起來。
當然恨他,可不止是恨他。
人的是複雜的,他造了父母的死亡,也讓和心的人分離六年,可他依然是對親的寄托之一,是和相依為命多年的人,也是一想到就會心的人。
“小北,”顧若錦的眼角落一行淚,“恨我吧,只是恨我吧。”
對他的是複雜的,他又何嘗不是呢?
除了把當蔣惜的影子,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方北,從還是個小不點到時期,再到現在好得令所有人願意。
都是他放在心裏呵護著的方北。
如果他的心裏還有僅剩的一點,那一定是留給的。
所以,不要再記著他的好,恨他吧。
方北離開接待室時遇到顧若錦向英國駐華大使館請求安排的介案件的律師。
律師請看了幾份文件。
顧若錦名下的資産被一一羅列,滿滿幾頁紙,而贈與人只有一個人。
“方小姐,轉讓手續隨時可以辦理。”律師說。
方北看了下文件上顧若錦的落款,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決定將自己所有東西都給了。
方北把資産清單放下,看向不遠閉著的那扇隔著兩個世界的門。
不知看了多久,才轉回頭,將資料還給了律師。
什麽也沒說,離開了看守所。
看到方北出來,沈縱下車,走到邊,先低頭看的眼睛,看到只是眼尾沾了點意,不像大哭過的樣子,心裏才稍稍放心。
“想去哪兒嗎?”沈縱問。
方北搖了搖頭。
“要不要去看天電……”沈縱“影”字還沒出口方北的電話就響了。
方北拿出手機,是個陌生號碼。
想直接掛斷,被沈縱阻止,他低頭看著電話號碼,再擡頭看向,輕聲說:“接吧。”
楚沁約方北見面。
方敬賢撞見方北和沈縱親相擁後,老爺子把兩人之間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方敬賢比老爺子以為的要沉得住氣,或許是這麽多年,有那麽一些時候,他也有過懷疑,所以在震驚和憤怒之外,還有一份塵埃落定的平靜。
方敬賢其實更擔心的是楚沁。
敏心細,或許比自己更早知道了兩個孩子的事,和沈縱的爭吵,方北和的對抗。
現在回顧過往,他才把很多事都應對上。
顧若錦的事讓方敬賢對方北愈發心疼,這件事也讓他通了很多。
如果沒有方北,那麽方家和自己的面,未來會遭的輿論,所有一切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方敬賢的首要任務是說服楚沁接他們。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楚沁沒有對此表現出很大的排斥,安靜地聽自己說完,然後提出要和方北見一面。
楚沁端著茶點,推開東樓二樓的某間房間。
方北正在等,臉上表看不出什麽來。
“你想和我談什麽?”開門見山地問。
楚沁把茶點放在面前的小茶幾上,問:“你要先吃一點嗎?”
“你自己做的?”方北問。
“嗯,你要嘗嘗嗎?”
方北從盤子裏了塊兔子造型的小餅幹,咬了一口。
“好吃嗎?”楚沁期待地看著。
“沒有東樓廚房做的好吃。”方北實話實說。
這麽說,楚沁只是笑了笑。
發現楚沁的目一直落在自己臉上,方北皺眉道:“你幹嗎一直看著我?”
“你現在還會經常做惡夢嗎?”楚沁突然問。
楚沁住在方宅的第一晚就因為方北做惡夢,而想將從夢裏醒而被打了一掌。
現在想想,竟也是七年前的事了。
為了遙遠的,不足以銘記的記憶。
“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麽呢?”
方北的耐心很有限,能心平氣和地在這裏和楚沁談話,是方敬賢百般求來的。
楚沁看著,認真地問:“你相信阿縱沒有害死他父親嗎?”
“我為什麽不相信?”方北的眼裏聚起厭惡,“難道你認為是他嗎?”
“他沒有。”楚沁說。
“那你為什麽……”
“因為是我。”
方北手再去拿小餅幹的手頓了頓,一點點擡起頭,怔愣地看著楚沁。
“你剛才說了什麽?”
“我說,是我殺了阿縱的父親。”
方北不認為楚沁在開玩笑,沒人會開這種玩笑。
“方北,”楚沁毫不在意自己剛才說了什麽,看著,眼尾漸漸變紅,“我也想過要帶他離開,可是總會被他找到,我想過很多種方法讓阿縱能遠離那個人帶給他的傷害,最後我只能想到這個方法。”
方北曾經質問楚沁,你真的是為了他好嗎?
你不過是自私利己而已。
沒法評價楚沁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是自私還是什麽,也許在那個念頭時只是為了讓自己得到解,而現在這麽說,依然是一種冠冕堂皇為了沈縱好的說辭。
但無論如何,在坦誠當年的事後,方北相信這一次是真的為了他好。
“你看,上天總是在眷顧你。”楚沁手想理一理方北肩頭的發,方北躲開了,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幾秒便收回了。
“方北,”楚沁說,“不用怕做惡夢,因為夢總會醒,現實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再被困在大雨裏了。
二十年前的山上沒有下雨,但是山裏天氣突變,營基地附近的小範圍區域下雨了。
那天知道方家人要去營,想去看看方敬賢的老婆兒子,沒想到會撞見一場綁架。
躲在灌木叢後,死死抱住懷裏的小孩,就算被咬破手也沒放開。
方北看著楚沁虎口上一道很淺很淺幾乎看不見的一排小小印,想,沈縱小時候看來也叛逆,那排小牙齒可真尖。
三天後,方敬賢親自送楚沁去自首。
方北沒去,那天是方南生日,去了靜園。
從靜園出來時,下起了雨。
雨勢不大,慢慢悠悠地往停車場走。
快到停車場時,看到了一個影。
那人在雨霧中撐一把黑傘,傘下的面容清冷,影單薄寂寥。
站在原地不,那人朝一步步走近。
傘很大,站兩個人綽綽有餘。
但卻說:“我喜歡淋雨,你要陪我淋雨嗎?”
他將拉進懷裏,黑的傘將完全遮住。
不讓吹一點風淋一點雨。
他溫又霸道地問:“我是不是對你太放縱了?”
笑起來,眼裏含著細碎的星。
想,淋雨好的,但不淋雨也好的。
“阿縱。”
“嗯?”
“子君說盛意好像回國了,到打聽你呢……”
“……”
雨幕中的影漸漸變得淺淡。
人生不過死前游戲。
我願意。
陪你走過長到沒有盡頭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