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
筒子樓的一天總是開啓得格外早。
二樓的阿婆淩晨五點就會躲著兒去健康房領蛋。天蒙蒙亮時, 不知誰家的廚房裏飄出煮面條的香氣。天空變得清明，有人騎著自行車歪歪扭扭朝巷口去，車鈴被按響, 叮叮當當。
小滿起床後整理好床鋪, 把行李箱拎到玄關。
黃喜蕓從洗手間出來，問道：“小滿，份證有帶好嗎？”
“有的媽媽，我放在零錢包裏了。”小滿回答。
“那充電呢？”
“在行李箱裏。”
洗漱完後，小滿突然想起臺上的多，打算回房間把它們往黃喜蕓房間搬。
渡就是這時來的。
他把從巷口買來的小籠包、豆沙包和豆漿放進廚房, 了外套過來。
渡把人挪到一邊道：“我來就好。”
隨即就擼起袖子，一盆一盆地搬。
趁著這個時間，小滿從廚房拿了碗和勺子，把熱騰騰的豆漿分裝到碗裏。
假期即將結束，今天就是小滿回北城的日子, 一家人打算一起吃早餐。
楊曉玲問：“乖寶，你們今天幾點的高鐵？”
“八點整。”小滿回答。
黃喜蕓把一個豆沙包夾給小滿：“給姍姍發過消息了嗎, 收拾好沒有？”
“姍姍有個講座要聽，前天下午就先回北城啦。”
黃喜蕓皺眉：“那這次是你一個人去北城嗎？”
有些不放心。
“沒有，”渡接話，“黃阿姨，我送過去，明天下午再回來。”
因為古商城的遷移項目, 他這幾個月都得呆在洪城。
“那會不會太麻煩小渡了？”黃喜蕓道。
小滿也有些意外, 渡這幾天完全沒跟提過, 他之前說的送，還以為是送到高鐵站。
“哥, 高鐵時間太久了，你送我去北城的話會很辛苦吧，我自己可以的。”小滿小聲跟他商量，“我到站以後直接從高鐵站轉地鐵，直接就可以到學校那邊。”
楊曉玲放下碗：“小滿，你讓你哥陪你去，這是他該做的。不然他還有什麽用，對吧。”
渡聞言一笑，偏頭看向小滿：“嗯。”
過了會兒，他單手打字。
是微信的界面，小滿也悄悄拿出手機。
渡手上作停下時，薩耶頭像旁跳出來一句：還可以和你多待一天。
小滿耳廓微紅，匆匆回了個句號，沒再拒絕。
吃完早餐，楊曉玲和黃喜蕓又搜羅了些吃的他們帶上，眼看著時間到了才把人放走。
臨到門口，小滿兜裏又被楊曉玲塞了一把脆脆鯊和巧克力棒。
一樓小賣部的蔣年前從寵醫院救助了一只被棄的拉布拉多崽，小滿和渡走到樓下時，小家夥正在吃狗糧泡。
蔣看到他們，打招呼道：“你們要回學校了？”
渡點點頭，和聊了幾句。
小滿蹲下看小狗噸噸噸地喝，小崽子并不抗拒的靠近，尾搖得很歡實。
“，它取名字了嗎？”小滿問。
“取了，餅餅。”
老人家臉上帶著笑，仿佛回到了金歲歲去世之前。
“那我們先走啦。”
“嗯，快去吧，可別錯過車了。”
打過招呼，小滿站起來，和渡往外走。
樓上，小滿家的電視開著，兩位媽媽卻都沒在看。
們站在窗臺，遠遠地看著樓下越走越遠的兩道影。
渡拖著小滿的行李箱，稍稍護著。
小滿手空空的，步子輕盈，似乎格外放松，到口袋裏的零食，拆了包脆脆鯊出來吃。
突然，兩人停下腳步。
渡松開行李箱拉桿，蹲給小滿系鞋帶。
那樣一個大高個子，做這件事兒的時候卻極其認真，系好松開的那邊還不夠，又嫌另一邊也有些松，于是拆開重新綁過。
等兩邊都弄好了，再帶著人繼續往外走。
黃喜蕓轉頭看向楊曉玲，說：“這倆孩子這樣也好的。”
楊曉玲笑道：“說實話，我還開心的。”
-
抵達北城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列車裏不斷播報著室外溫度，提醒乘客下站時做好防寒保暖。
夜深重，雨勢排山倒海般地襲來。
小滿靠著車窗，用手指在霧氣上畫小心。外頭的雨點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快得要看不清落點，像是夾雜著冰雹。
回過頭去：“哥，幸好你跟我一起來了，不然我一個人還真是有點兒難辦。”
車子開不進學校，如果真是一個人回學校，估計得麻煩室友來東門接。
渡在頭上了兩把：“不會有你獨自一人的況存在。”
小滿笑了笑，問：“北城總是這樣冷嗎？都快三月了。”
“嗯，大概要三月底才會回暖。”
渡用手機查看天氣，還好這場大雨在淩晨就會停止，他計劃道：“明天我們去買一些生活用品和零食，在家裏放一點兒，你周末如果不想在學校住，可以來這邊。”
“但是一定要鎖好門窗。”
“如果會害怕，就上珊珊一起過來，我給你們訂水果和外賣到家裏。”
渡代的話語讓人無法忽視他們即將要分別幾個月的事。
從小到大，小滿和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異地，但不知為何，這次給人的覺就是會特別一些。
自從上次小滿沒拿鑰匙在樓道等了幾個小時後，渡就把住的鎖換了智能鎖。
在他們抵達北城前，他已經請人來打掃過。
小滿一進屋就到一陣溫暖。
空氣中飄散著很淡的香氣，是他提前訂來的月季花散發出的味道。
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好累。”
一整天都在路上，力和力似乎都耗盡了。
渡把外套掛起來，挨著坐過去：“那你別了，哥抱你上樓？”
他攏過來，輕輕抱住小滿，上的氣息瞬間將小滿包裹，弄的一陣。
“不用啦，我自己上去。”
小滿搖搖頭，想蹭開他。
下一秒，整個人倏地騰空，被渡公主抱起來。
溫熱的手掌托住的後腰，似乎毫不費力。
“有苦力在，為什麽不用？”他語氣輕飄飄的，人的尾音輕易便惹得人臉紅。
回到北城後，沒有家長隨時在邊的那種覺，兩人的接似乎又變得大膽起來。
渡抱著走路時很穩，小滿幾乎沒怎麽覺到晃。
還能分心問一句：“哥，你明天幾點的航班？”
“晚上八點，想跟你多待一會兒，所以時間比較晚。我送你回學校之後就走。”
“哦。”小滿眼睫了，“那我有假期的時候可以去找你嗎？”
渡腳步緩了一瞬。
他問：“你想去洪城？”
“想的。”小滿回答。
“我想看看洪城的那條河到底是不是我印象中那麽寬，河岸邊的木船還有沒有在那裏停泊。你要去的那個古商城，我雖然在那邊待過幾年，但是一次都沒有去過。”
“還有，那時我經常看見其他小孩兒去上學，從學校外面往裏看過，但是除了場之外就什麽印象都沒了。”
“不對，我還記得跳遠的那個沙池邊上有茅草，當時我不認識，就想拔一些回家給我爸爸看，結果抓住一扯，割了一手的口子。”
渡把小滿放到床邊坐好。
聽著的描述，他就蹙起眉，抓住的手了，仿佛的手現在就被割了口子似的。
“笨蛋。”他小聲埋怨了句，而後一條一條回答，“你說的應該是洪河，那邊沿岸為了保存古城的風格，變化并不是很大，木船依然有，而且近年來逐漸變多。”
“寬度的話，從西岸到東岸，小木船需要劃四分鐘。“
“你說的學校應該是中路小學，那裏搬遷了。害你傷的茅草，估計都被拔掉了。”
小滿聽得神，跟隨著渡的話，填補記憶裏已經模糊得失去的那些畫面。到茅草的部分時，除了一點點懷念之外，倒也沒什麽大仇得報的覺。
渡看了看表：“有點兒晚了，我們簡單洗個澡就睡？”
小滿無意間偏頭，看到臥室裏的那張小床，耳垂上的溫度緩緩升高。
愣了愣，答：“好。”
睡覺，那這次要怎麽睡。
還是一起睡嗎？
可那次是因為在經期，這次……并沒有什麽理由。
渡去浴室幫放水，在出來時上沾了些許水汽，手因為幫試溫度而被熱水泡的有些紅。
他說：“你去洗吧，我一會兒給你泡蜂水上來。”
“好。”
小滿泡完澡，渡還沒上來。
等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樓下那束帶著香氣的月季。覺得那束花放在客廳有些可惜，于是趿著拖鞋下樓，打算把它們挪到臥室裏去。
睡的擺懸在腳腕，落到最後一級臺階上時，渡恰好從一樓浴室出來。
他頭發還沒來得及吹幹，微微潤著，有幾縷正往下滴水。
小滿沒收住力，一下撞到他懷裏。
只帶了一點點慣的作用，并不是很重，但足以讓整個人住他。
擡頭看了眼，未曾反應過來時就嘗到一點兒薄荷的味道。
渡俯下，毫無預兆地吻。
他們許久沒有接吻，溫熱的相時，兩人都不由得陷了進去。
深深淺淺的氣息纏，小滿心間小鹿撞，渡的手繞到後頸，把稍稍往前送。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一個吻結束時，緒漸濃。
明日即將到來的分離，定不下來的下一次見面，以及這段時間的克制，通通錯在一起。
小滿終究是問出之前在樓上就想過的問題。
“哥，今天也一起睡嗎？”
渡手指輕輕穿進的發間，就這樣垂頭看著。
他目既溫又曖昧。
沉沉地應了句：“嗯。”
小滿撲進渡懷裏，摟住他的腰，心間滿是欣喜。
他們帶著蜂水和月季上樓。
就像之前那幾次一樣，小滿自覺地進靠裏的位置，把空的另一邊留給渡。
他很快靠過來，手穿過細的脖頸。
渡從後抱著，膛著的後背，另一只手輕輕摟住的腰，下蹭著頸窩。
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好久。
一個假期未曾擁有的安全，在這一刻再次將小滿包裹。
樓下的那個吻遠遠不夠。
橙黃壁燈暖的燈將周圍照得曖昧，小滿轉，面對著渡，擡手，輕輕覆蓋在他好看的臉上。
很輕地喊了聲：“哥哥。”
渡眼裏的溫幾乎要溢出來，似是要不了一般，按在腰上的手比剛剛用力了些。微闔的眸子變得晦暗，再次吻了過來。
這次的吻更細膩，而綿長。
小滿的睡比之前的稍薄些，不再像上次一樣棉絨，這讓他們得很近，甚至能到他摟著時，手肘蹭在側腰的那一點點。
氣氛不知不覺就變得更為曖昧。
渡已經很練，每次一的撥、、輕咬都更勾人。
他喜歡到逐漸升高的溫，喜歡聽到的呼吸變得急促，喜歡睜眼時看到因為缺氧而變紅的臉。
一番糾纏廝磨的親吻下來，他不知何時就借著力把人在膛之下。
意識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渡瞬間清醒過來。
小滿對他們之間的位置變化并不敏，勾著渡的脖子，迷糊地睜眼。
“哥，不繼續了嗎？”
渡的手從腰上松開，緩緩上移，最後落在緋紅的耳垂上，不舍而珍惜地用指腹挲。
他無奈地笑著說：“你肯定不知道，這句話落在我耳朵裏是怎樣的。”
渡不聲地用被子在兩人之間隔了隔。
“怎樣的？”小滿問。
渡：“……就是，讓我覺得我這個人，有時候還一般的。”
“什麽嘛？”
小滿聽得雲裏霧裏。
沒察覺到剛剛渡用被子掩蓋的作，只約發現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化。
沒有考慮這點兒變化的原因是什麽，小滿只憑借著親近的本能，不管不顧地過去，抱住渡。
“我喜歡挨著你。”小滿說。
渡很想說他也喜歡。
但……某的難言之還是讓他再次往兩人之間墊了點兒被子。
他輕輕順著的頭發，說了句：“乖，睡吧。”
小滿頭靠在渡膛上，那裏的極好，好到毫不顧及自己已經從枕頭上下來。
眨著眼，忽而想起前幾次早上總見不到渡的事兒。
上次的暗示完全沒有用，決定這次直接一點兒。
“哥，你明天早上不要起來做早餐了。”
“我想睡醒以後也能和你抱抱。”
“你別走，好不好。”
小滿沒等到回話。
擡頭，看到渡闔著眼，呼吸逐漸平穩。
像是睡著了。
哥哥之前睡有這麽快嗎？
小滿小聲念著：“哥。”
“哥哥。”
“你睡著了嗎？”
還是沒有回應。
小滿嘆了口氣，又往他懷裏蹭了蹭。
不管了。
實在不行就明天早點兒醒，把他抱住不讓走好了。
小滿著渡懷裏的溫度，逐漸沉沉睡去。
等呼吸的節奏變得平穩、規律。
懷抱著的男人才緩緩睜開眼睛。
“笨蛋，學過的生理課，就一點兒想不起來了。”
還是說華附的生老師太保守，草草掠過了那一小節？
-
念力是很強大的東西。
在深重的“要比哥哥早起”的潛意識控下，小滿在天還很黑時便醒來了。
手去枕頭邊的手機。
淩晨五點。
為了把渡給抓住，小滿沒再繼續睡。
一有困意，就掐自己一下。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二十五分鐘過去……
接近六點時，渡的手機很輕微地振起來。
把自己掐得滿手紅的小滿腦子裏全是問號。
哥哥他……調鬧鐘的？
後的人逐漸有了靜。
渡被細小的振聲鬧醒，作緩慢地關掉鬧鐘。
他并沒有立馬起床，而是又摟了摟小滿。
小滿閉著眼睛裝作自己沒有醒，仍舊思考著：說好一起自然醒，哥哥為什麽要調鬧鐘。
渡很輕地用臉頰蹭了蹭小滿的長發，而後溫地落下一句。
“你。”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小滿愣了愣，臉頰滾燙。
很快意識到渡要走，于是假裝睡著時無意識翻，手搭在渡上，就這樣攔住他，
渡果然停下作。
整整有三分鐘，渡都沒。
小滿輕易得逞，心裏暖滋滋的，角也不自覺掛了笑。
哥哥鬼鬼祟祟。
小滿。
就這樣又僵持了一分鐘，壞事兒幹了的小滿還是在渡試圖挪走的手時笑了出來。
笑得肩膀都在抖，裝不下去了，就幹脆順勢抱住渡。
“哥哥，別走，不許走。”
渡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輕聲問：“小滿，你什麽時候醒的？”
小滿：“一個小時前。”
“我在抓你。”
“抓到了。”
“你調鬧鐘。”
渡：“……”
他似是覺得好笑，手挪到後背，輕輕護著。
“笨蛋，你要幹嘛？”
小滿理直氣壯：“我才要問你幹嘛呢，”
“每次都這樣，早早就跑了。”
“我……”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睡？”
“哥哥沒有。”
“那你為什麽每次都要走？”
“我……”
渡到底還是沒說。
片刻後，他用哄人的語氣說：“好了，我先起床，你再睡會兒。”
“我不！”
小滿把人摟得更。
“乖。”
“不乖。”
坐起來，看著渡。
“哥，你告訴我，你跑什麽。”
渡不說話了。
小滿又問了幾次。
最後，渡無奈問：“你真想知道。”
“我當然想知道。”
渡不再說話，沉默了許久。
壁燈開著，是最暗的一檔，只足夠他們看清彼此。
不知是不是小滿的錯覺，渡上好像染上了點兒陌生的氣息，他似乎在對某件事兒深思慮。
“哥，你怎麽……”
小滿話沒說完，被人拉著手腕，卷進被子裏。
幾乎是跌進他懷裏。
這一次，他一點兒都沒有遮掩。
頭抵著的肩，紅著臉把頭埋在後頸。
渡雙手摟著的腰，只是輕輕一，小滿就立刻覺到了什麽。
一個強烈，讓人無法忽視，極為明顯的存在。
一僵。
都沒敢再一下。
而後，是從腳趾蔓延到發的孔炸裂和升溫，覺得自己要炸了。
渡出來兩個字：“晨……，知道嗎？”
第二個字，幾乎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我、這樣……”
“不敢在你後面醒來。”
“怕嚇到你。”
“怕你覺得我是流氓。”
渡良久後又補了句：“現在確實是了，”
小滿大腦空白了許久。
渡一直以來都把的反應藏得很好，他收斂著，就真的一點兒沒想起來。
小滿快哭了。
是笨蛋。
渡松開時，耳朵紅得像火燒。
“背對我。”他說，聲音裏帶著些許低啞，“別看。”
小滿慌忙點頭，裹著被子整個人一翻。
紅的臉朝向牆，呆呆的。
“哥哥先起床了。”
“給你……”或許是因為張，渡說話時帶著輕微的沙啞，有種見的人。
“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