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驚呆
太子爺過來的時候, 外面正下雨,還打了好幾個雷。
程婉蘊往常這個時辰早睡了,但額林珠第一次經歷夏季大暴雨, 被雷聲驚嚇正哭, 便讓耿媽媽將額林珠抱過來,放到床上來睡。
額林珠現在這個月份已經開始慢慢戒夜了,白天加了輔食就比較不容易了, 睡前喝飽,夜裏基本不會醒,然後早起的時候再喝一次。
不喝夜還有個好就是不容易尿床。耿媽媽知道額林珠拉臭臭的習慣, 會在睡前提前把了,程婉蘊已經和兒一起睡過幾次,都沒被尿過。
這樣耿媽媽或索媽媽也不用一直跟著,可以睡在外間,防著程婉蘊有事找。所以程婉蘊就打算今天和香香的閨一起親親抱抱睡覺覺,快樂好的母時。
後來也不打雷了, 只是雨依然下個不停,下雨的時候水汽彌漫, 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還助眠的, 很快額林珠就像一只團起來的小貓, 在臂彎裏睡著了。
旺財趁夜掩護,在耿媽媽退下開門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溜了進來,它走路無聲無息, 又黑, 程婉蘊一開始都沒發現, 後來給額林珠蓋被子,發現床下腳踏上約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然後半空中慢慢懸浮起來兩個閃亮的燈泡眼。
“嗚。”旺財擡起狗頭,小小聲了一下,好像和說,我來啦。
“你又放心不下,過來站崗啦。”程婉蘊無奈地笑了,把手從帳子隙出去,旺財便將大大的狗腦袋側了過來,作很輕地頂了頂的掌心,旺財的又短又,手像刷,程婉蘊了它的臉,又了它的耳朵。
胤礽就是這時候進屋來的。
程婉蘊就覺到原本還在蹭手撒的旺財突然就警惕地轉過頭去了,鼻尖聳了一會兒,便支起子,繞過屏風去了外間,像個潛行的刺客一般匍匐著走到門邊影。
花喇舉燈在前照著路,剛把門扇推開一條,就聽見一陣低聲的咆哮。
“旺財。”後頭的胤礽忙出聲,“是我啊。”
咆哮聲沒了,花喇膽戰心驚地把門推開,拿燈臺一照,一只皮油亮、壯碩的大黑狗端坐在門口,黑黝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二人。
旺財“汪”了一聲,起繞著花喇轉了一圈,聞了又聞他上的味道,時不時還齜個牙,弄得花喇後背都有些出汗,隨後他勉強放過了花喇,又來聞胤礽。
但對胤礽的態度就好多了,他先蹭了蹭胤礽的,又了他的手,但似乎有些不滿他手上的味道,多了好幾下。
胤礽有些了然,他剛剛這手翻過供詞,恐怕沾染上了些許腥味,便彎腰了它的頭:“旺財,可以了麽?你這比宮門口查檢的侍衛還仔細呢。”
旺財又“汪”了一聲,不再攔著,轉進屋了。
花喇察言觀,見胤礽沉郁的神因這狗而有所松,忙誇贊道:“太子爺,格格養得這旺爺鼻子真靈、真通人,奴才來得,旺爺不認得奴才,這還隔了兩道門呢,它就聞到奴才的味兒出來攔著了,又知道不,真是條好狗。”
胤礽邁過門檻,微微一笑:“你來得不知道,咱們家這程格格甭管是養花養草、養貓養狗、養魚養啊,都能養得好。”
花喇賠笑,奉承道:“可不是,奴才剛見旺爺都差點被嚇出汗來。”
“旺財是母狗。”胤礽隨口糾正,咪咪才是公的,“不該旺爺,你該旺兒姑姑。”
花喇:“……奴才記著了。”
若是讓何保忠見到花喇那呆滯沒見識的樣兒,只怕會冷哼出聲。
太子爺記得程格格院子裏所有小的名字、別、年齡,甚至程格格懶得取名字的魚和他還親自給取了名字,如今門口那兩大缸錦鯉缸子上就著太子爺畫的“魚名冊”,通雪白的“雪錦”,紅頂白的“丹頂”,紅白花的“緋霞”,紅白黑三花的“朝暮”,黑白兩的“水墨”;另外兩只草,一只百歲,一只延年。
取完後,胤礽十分滿足。
這才是寵該有的好名字啊!被程婉蘊“咪咪”、“旺財”兩個名字狠狠傷到的太子爺可算了了執念。(尤其咪咪是公貓,旺財是母狗,得知別後,太子爺傷得更深了。)
瞧太子爺語氣裏的親昵味道,這程格格恐怕不僅那些東西養得好,連太子爺也被虜獲而不自知……花喇心裏警醒地記下了:以後程格格的事兒,就是這後殿各院最大的事。
怪不得那何保忠管事以後,對後罩房從來優容萬分。
程婉蘊在旺財出去的時候就知道應該是有人來了,這麽晚了能直接登堂室到臥室門口的肯定也只有一個人。
于是披坐了起來,剛開輕薄的青紗床帳,胤礽便跟著旺財,大步走到跟前。至于花喇,他還沒旺財那麽沒眼,只跟到外間便退下了。
胤礽走到床邊,見程婉蘊散著頭發,就知道已經歇下了,不由歉意道:“回來晚了,倒把你吵醒了。”
“沒有,爺說不回來了,我索沒事,便睡得早些。”程婉蘊讓了讓,出睡在裏頭的小小閨,有點尷尬,“額林珠怕打雷,我給挪過來了。”
太子爺沒讓人提前過來通傳,不然就不讓額林珠過來睡了。
不過現在也不打雷了,程婉蘊連忙來耿媽媽把額林珠重新抱回屋子裏去睡,旺財見小格格被抱走,便也一甩尾跟過去。
旺財能隨意進屋這事,胤礽并不太反對,畢竟之前咪咪也是養在屋裏。何況旺財可被訓得比咪咪乖多了,它自己也幹淨,阿婉的屋子門口地上鋪了個狗爪樣的門墊,它自個竟然學會了進來要蹭爪子。它這樣聰明、鼻子靈、生護主警惕,竟誤打誤撞幫著程婉蘊斷了有人想渾水魚的念頭,外人本接近不了阿婉和額林珠,太子知道它這樣寸步不離守護們,心裏也很容。
胤礽對旺財很喜歡,雖然它并非什麽名貴犬種,貓狗房的人說它應該是蘇犬,是江浙一帶比較常見的狗,能在熱河遇見,估計那狗媽媽以前也不是野狗,曾也是跟著行圍打獵的員們來的,卻不知怎的被主子拋下了,也是個可憐的來歷。
程婉蘊伺候胤礽了外,習慣太子爺的手臂,想到自己現在不能打架,又想太子爺是不是想打架才過來?
于是紅著臉鼓起勇氣道,“太子爺,今兒我……我……伺候不了您。”
胤礽愣了一下,但很快笑起來,他洗漱完畢拉著程婉蘊一塊兒到床上來,著,故意拉長聲音道:“那爺走了?正好唐格格那也許久沒去了。”
程婉蘊氣哼哼把你推開,抱著胳膊瞪他:“你快去吧。”
胤礽低頭悶笑:“逗你的。”
在他心裏,阿婉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說誰也比不上。他雖然還會去唐格格那兒,但一般只挑程婉蘊小日子或其他不便的時候才去,這也是為阿婉考慮,在正式晉封側福晉之前,胤礽還不能寵寵得太過頭了,否則康熙一瞧起居注,就會對阿婉見頗深。
康熙在後宮搞平衡,是從登基之初就開始了的,冊立赫舍裏皇後,給足了皇後面與寵的同時,卻讓當時還是庶妃的榮妃馬佳氏生下他第一個孩子。
赫舍裏皇後去世前,榮妃連育數子,雖然最後活的唯有老三和已出嫁的榮憲公主,但當時榮妃在宮裏有多寵風可見一斑。可康熙真的深榮妃麽?單看現在榮妃排列四妃最末,低調得猶如明人,便知道康熙對的恩寵更像是制衡的手段,猶如鏡花水月……
康熙此舉顯然是吸取皇太極獨寵關雎宮宸妃、先帝爺獨寵董鄂氏的教訓。他年時嘗盡不得寵的人冷暖,也親眼目睹先帝為了董鄂氏幾乎到了六親不認的地步,在康熙出宮“避痘”的時候,董鄂氏也生了病,先帝便將所有太醫都留在董鄂氏邊,一心照料寵妃,卻對不幸患痘的親子不聞不問,連太皇太後的斥責也無于衷。
當時,年病重的康熙邊唯有嬤嬤孫氏不顧自安危,不解帶悉心照顧,這也是曹家日後位極人臣的重要原因。
所以他對胤礽也是這樣的要求,對人有所偏人之常,卻不能沒分寸。
有關先帝與董鄂氏的事兒康熙甚至不避諱,在胤礽有了第一個林格格的時候,就仔仔細細講給他聽,千叮嚀萬囑咐,人是前朝的延,一定要有所平衡。所以胤礽知道這是康熙的心結與逆鱗,他只能在皇阿瑪劃下的那條底線裏頭,盡可能給阿婉最好的。
若是程婉蘊知道,就會告訴胤礽,康師傅這不幸的年要花一生去治愈。
他是PTSD了。
幸好程婉蘊自始至終也沒奢過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之類的東西。雖然太子對真的很好,這種好有時也會撥的心弦,但程婉蘊將這份心加倍投到對太子爺皮的中,用一場場激烈無比的打架來消弭。
抓皺的床單,親得微腫的,汗的軀,那種純粹的快活,比那顆不知何時就變質的癡心更讓安心。
對來說,獨寵在宮裏不一定是好事,如果太子爺真的腦附對來個《霸道皇太子的心尖寵》,可能真會為了這條小命的安危,直接請他移步唐格格。
智者不河,不如鐵鍋燉只大鵝。
所以只是假生氣,總不能真的和胤礽說那您趕走吧,別耽擱我睡覺。
這又有點太不重視太子了。
胤礽睡下來,習慣將阿婉摟在懷裏,以往都會側依偎在懷裏,但今兒卻直睡著,聯想到方才說不能伺候他,胤礽問道:“你可是子不適?”
程婉蘊就瞟他一眼不說話。
他看程婉蘊面紅潤的樣子,也不像有恙,他隨即也聯想到的小日子。胤礽記得好像都是月初那幾天來,但這個月卻沒聽何保忠來回說這事兒來了。
難不?
胤礽心裏仿佛劃過一道閃電,驚喜地湊過去著的耳朵:“阿婉,你是不是又……”
程婉蘊沒打算瞞著太子爺,雖然日子還短,但不像頭一回那麽沒經驗,對自己的變化有了更清晰的認識,所以八九不離十應該是了。
太子爺是懷孕的最大安全保障,瞞著太子又沒什麽好,于是便點點頭:“小日子遲了有大半個月了,近來胃口也變了,只是還沒太醫過來把脈,我也是自己猜的,若是不準,您可別笑話我。”
胤礽心裏怦怦直跳,著程婉蘊那毫無所知的臉,竟有種宿命之。
阿婉懷額林珠的時候也是,他剛剛從夢中得知了自己未來會被廢黜,正是心神搖幾乎渾渾噩噩的時候,心頭只剩悲涼,是阿婉有孕的消息挽救了他,讓他又重新振作,開始積極奔走避免那慘痛的結局。
今日他剛得知了太子妃的人選,心緒郁結,李氏做下的那些事又給了他會心一擊。
雖然他與之前相比,心智了不,不再像從前那樣被打擊得連續病了兩場,但心也說不上好。結果又是在這艱難的形下,得知了阿婉有孕的消息。
胤礽不得不懷疑,他上輩子恐怕真是蒙冤而死,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今生賜予阿婉福澤,讓他們都能順順當當、平平安安。
程婉蘊被太子默默注視的眼神震住,怎麽覺有點深啊……
不會吧……程婉蘊都想上手去搖他肩膀,并對他馬景濤氏大吼,太子也你醒醒,腦不適合你!你學學你的皇阿瑪,他這樣當個理智清醒但有擔當的中央空調就很好啊!
胤礽聽不見程婉蘊心底的咆哮,攬著的肩頭心裏一片溫恩。
第二日,雨過天晴,程婉蘊還沒從“太子爺可能變腦”的恐慌中掙出來,胤礽就讓花喇悄悄去請了太醫,從新建穿堂那兒的小門進來,太醫著胡須把完脈就跪下來道喜了:“恭喜太子爺……”
胤礽心好極了,厚賞了太醫,回頭又仔仔細細把太醫盤問了一遍,格格子如何?小格格還未滿周歲,再次有孕可有礙?
太醫只好再細細診治,再看程格格那兒白裏紅的潤臉龐,連連保證:“格格養得極好,沒什麽妨礙。”
而且太醫還說,程婉蘊長高長大了,這時候有孕會比去年更容易生産。而且二胎生産一般都比一胎更快,孕期好好保養,不會特別罪的。
胤礽又讓人去四爺那兒把嬤嬤再請回來,那宋格格反正已調理得差不多了,在他心裏旁人的格格哪有什麽相幹,自然得著他的阿婉!
送完太醫,安排好接嬤嬤的事兒,胤礽板過阿婉的肩頭,深深吻了下去。
一見這形不對,青杏們立刻抓貓攆狗地躡著腳跑沒影了。
“阿婉,你真是我的小福星。”兩人吻得氣籲籲,胤礽將人抱在上坐著,又著皙白修長的脖頸親了又親,“每回遇見不順當的事兒,你這兒總有寬我的驚喜。”
程婉蘊也不知太子爺在外面了什麽氣,難不是為了這婚事?但太子妃在歷史上據說人很好,不過聽吃瓜居士小唐的口氣,這太子妃的家世放眼京師宗室勳貴多如狗的態勢下,好像很不夠格的樣子。
不過太子爺也沒見過太子妃,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共度一生的正妻長得什麽樣兒、子怎麽樣兒,能不能合得來……貴為太子依然得接盲婚啞嫁,程婉蘊不如憐地了太子爺的頭。
“二爺,您學著我,凡事往好想,那些煩惱的事很快就不煩了。我一直覺著事有兩面,福禍相依呢!”
胤礽了小鼻子:“平日看你也不讀書,你說話又還有哲理。”
程婉蘊驕傲地起膛,上輩子也算讀了十幾年的書了,誰說不讀書。
兩人溫存完,程婉蘊便起來替太子換裳,卻聽說李側福晉那頭倒生了一件讓人吃驚的事兒。
那時候正給穿戴裳,扣上他頸下最後一粒盤扣。
與太子爺挨得極近,因高的緣故,眼睛能毫無阻礙地欣賞太子爺那線條明晰的下頜線,然後發現太子爺耳廓似乎新長了個小痣,那痣有些淡,看上去竟像人用指甲掐出來的印子似的。
就有點。
程婉蘊咽了咽口水,不由膽大包天地生出了手去掐一把的念頭。
這時,青杏進來拯救了太子爺的耳朵,有些躊躇地來回:“金嬤嬤在外頭跪請太子爺去瞧瞧李側福晉。”
李氏從不做這種半途截人的事,而且有了小阿哥以後對太子爺也頗有些無無求的,所以程婉蘊吃驚地扭過頭:“可有說什麽事?”
青杏搖搖頭。
“我去瞧瞧。”胤礽很平靜。
程婉蘊目送太子離去,就覺得這裏頭肯定有什麽不知道的事,但太子爺不說,一定是覺得不適宜知道的事,趨利避害的本與直覺讓從不去問。
昨日本想開口為妹妹的事求太子,誰知被岔開了話題,沒找到機會。正想等太子從李側福晉那頭回來再開口,添金卻一臉喜氣地來回說,程三姑娘複選被撂牌子了。
程婉蘊不由大喜。
婉荷不用進宮耽誤一輩子,以後還有機會能選一個好夫婿琴瑟和鳴,多好呀!而且進了複選再被撂牌子,說明曾好到被皇家看重,算是十分面的事,以後說親十分有競爭力。程婉蘊就覺著們程家這次運道來了!
當然,并不知道——誰也沒有想到,婉荷在宮中等候複選結果的日子裏,曾為結下一份善緣,這份善緣竟在不久的將來幫著與太子爺渡過最難的那道坎。
話說回來。
到了下午,程婉蘊就從碧桃和唐格格的裏知道了李側福晉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李氏據說做了個奇異的夢,夢裏佛普照,一位衫襤褸的僧人在夢中將點化,讓竟就此頓悟。醒來後,眉心多了一顆朱砂痣,竟與夢中高僧賜的紅檀佛珠一模一樣。因此,李氏請太子爺準許將東配殿的耳房設為佛堂,供奉釋迦牟尼的佛像,要著緇帶發修行皈依佛門,一生持戒禪修,靜居東配殿,從此不過問紅塵中事。
碧桃說:“太子爺極高興李側福晉能得遇佛緣,說從皇太後到萬歲爺都是信佛之人,如今李氏由此機緣,是積福積德的好事,準了李側福晉所求,還賜下佛經、佛珠,并令小阿哥移居新建造完的“味餘書屋”,由太子爺暫時教養。”
程婉蘊張大了,筷子都掉了。
唐格格也第一時間跟分了這件事,還提到一件誰也不知道的事,昨日夜裏,何保忠去過李側福晉院子裏,結果第二天李側福晉就被“點化”了!
這這這……懂得都懂啊!
聯想到之前那些讓都覺得不安的針對,很明顯背後的人就是太子爺,可他為何突然收拾李側福晉?程婉蘊想不到別的,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恐怕是李氏之前對付楊格格、王格格的事“東窗事發”了!
猜測,太子爺肯定對這些事早就有所猜測,奈何沒有證據,所以一直忍不發,如今雷霆手段,肯定是查到什麽鐵證了,不然李氏也不會這般束就縛。
程婉蘊說不清什麽,對李氏的有些複雜,對太子爺這出又有些慶幸。
這麽看起來,太子爺并不是什麽腦,他有手段有腦子,也有運籌帷幄的城府。李氏機關算盡,在太子爺跟前,還是沒能逃過他的掌控,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太子爺居然還給李氏留了面子,不知是仁慈還是為了他的臉面。
畢竟傳出去的確不好聽。
胤礽之所以決定留著李氏的原因,程婉蘊竟都猜錯了。
昨日,何保忠將那淋淋的供詞扔到李氏面前,一下就倒在地了。
認出了柳兒的字跡,垂首跪在地上很久都沒言語。
何保忠傳了太子爺的話:“李側福晉,太子爺發話了,您若聰明識時務,那柳兒一家便還有命活。否則,到了萬歲爺那兒,你們就一塊兒到閻羅殿去團聚吧。”
李氏在這時候,都沒放棄掙紮求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把戰栗、恐懼與憤恨的緒全都收拾幹淨,頗為冷靜地放下那疊供詞,跪倒在地:“求何總管給太子爺帶句話,妾自知罪孽深重,旁的都不求,只求留下妾一條賤命,李家與赫舍裏氏有舊,妾的阿瑪和兩個兄弟都在軍中,太子爺盡可放心用著。”
這話,早已盤桓在李氏心中。
李側福晉與程婉蘊、唐格格不同,沒有因大選完沒出太子妃人選的風聲而放松警惕。的出與眼界比們倆好得多,而自小長在京城的亦深諳世家聯姻的慣例。
太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底下幾個兄弟都定了福晉,萬歲爺不會讓太子再拖下去了,一是沒法和天下代,二是下次大選要到康熙三十四年,那時候太子都二十歲了!
滿蒙八旗沒有,看來這太子妃要麽出自漢軍旗,萬歲爺心中屬意的人選還不夠大選的歲數,今年未在大選之列。
而遴選太子妃的傳言傳了那麽久,說什麽的都有,卻都沒見萬歲爺或太子爺對這事生氣,甚至任由這些謠言愈演愈烈。
李氏就確信了,萬歲爺定然要在今年定下太子爺的婚事,卻不知為何,讓人出風聲卻遲遲沒公之于衆。
恐怕這位太子妃出“非同一般”。
還有另一件事,也讓李氏對太子爺的份有所猜測。
太子爺自打從木蘭圍場回來後,就一直放任五爺的劉格格、四爺的宋格格與程格格好,別看太子爺一向溫和,但以往他可從不稀得這樣放下段好兄弟的。
李氏雖然留在宮裏,雖有了小阿哥,卻從未閉塞自己的耳目,所有的不同尋常與太子的轉變結合起來就很明了了。
——今年,太子爺必會被指婚,而且他肯定早就知道了萬歲爺對他婚事的安排!
李氏眼眸閃著異樣的彩,甚至能明白,太子爺為何選在這時機收拾。之前的布置,太子爺恐怕沒起疑心,他一定是因為毓慶宮裏要進主人了,提前要在後院裏安人手,那些事不過順藤瓜罷了……
李氏在這種後宅彎彎繞繞與勾心鬥角中有著出的天賦。
確信,太子妃出不高,甚至低到讓太子爺到不安的地步,所以他才會費心拉攏兩個弟弟,尤其是妻族強大的四阿哥。還要將毓慶宮全都握在手裏,不放心給太子妃。
這又恰恰證明了一點:淩家走了,太子爺邊沒有得用的人。
因此李氏邊太監摔斷恥骨臥床時,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想死,哪怕茍延殘,也必須要活下去,活著就還有翻的希,人死萬事空,還不甘心!阿瑪是漢軍旗鑲黃旗都統、世襲雲騎尉,兩個哥哥也任參領,更重要的是,李家幾乎與赫舍裏氏的包無異,親近無比。
胤礽從何保忠那兒聽到李氏這句話後,也不由對刮目相看。
李氏真是一個堅韌無比又聰明的人,可惜這些優點卻不放在正道上,只知道執著在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上。
可以說,李氏的猜想已經無比接近了胤礽的所思所想。
在做了第三回 夢之後,胤礽就開始不聲地接近老四老五了,雖然李氏誤以為是他早已知曉太子妃份的緣故,但可以說誤打誤撞的,猜測他的目的與胤礽考慮的一致。
在知道自己會被廢黜之後,胤礽就開始想法子拉攏兄弟,以後好借助他們母家或妻族的勢力。五阿哥背後是宜妃,宜妃雖是包出,他阿瑪三保卻為工部侍郎兼鑲黃旗盛京佐領,掌盛京務府關防印!康熙出巡盛京時,還特意去郭絡羅氏家駐蹕。
更厲害的事,宜妃有九個兄弟,通通都有出息。有任鑲黃旗蒙古副都統的、有務府司庫、務府郎中等等。
宜妃本人也一向皇阿瑪眷顧最深,膝下除了老五還有老九和六公主,既不站老大那邊,平時對自己也不熱絡,郭絡羅氏全家都表現得是皇上的純臣,不結黨不站位,因此深得康熙信重。
由此可見,三保是個聰明人,生兒子養兒子的功夫也不錯。和郭絡羅氏提前結個善緣,沒什麽不好。
老四就不用說了,佟佳氏、烏拉那拉氏,都是讓胤礽有點眼饞的助力。
而收拾淩家、清理毓慶宮,前一個是因夢警示不得不為,後一個卻是為了阿婉。若他大婚,他的耳目一定要能到後院裏,決不能放權讓太子妃為所為,至在看清太子妃為人之前,他都不會這樣做。
李氏能想到這些,自然也能明白他讓何保忠傳的那句“識時務”的意思。
果然,很快給了他答案。在家帶發修行,從此閉門不出,也算全了他的面了。
既然如此,那供詞胤礽便讓何保忠重新改了一份,才遞到康熙跟前讓他知曉。
胤礽也去了乾清宮請罪,康熙卻認為他這樣做很好,沒有意氣用事,也知道顧念李家臉面,此舉更是提前將後院清理幹淨為大婚做準備的表現,便十分滿意地跟著賜下了佛像經書。
胤礽就是知道康熙是這個反應,才敢如此。很快,毓慶宮的李側福晉得了佛緣,願一生為皇家念經祈福的事了宮裏新的談資。
不過這事兒沒能談上幾天,就被萬歲爺兩道指婚的旨意拉下了“紫城熱搜榜”。
第一道是三四五阿哥賜婚,一口氣選了三個嫡福晉,但這事兒宮裏早就知道了,所以大家也就略談談,沒什麽人關注,因為第二道旨意是冊立皇太子妃啊!
就好似頭頂上炸了雷,各宮在看清太子妃的名字、出之後都驚呆了。
一片死寂。
就連天天盼著太子不好的胤褆和惠妃,聽完旨意,一個吃飯時噴了湯,一個被針紮了手,異口同聲道:“你再說一遍,那皇太子妃出哪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