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牛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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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牛蛙

延禧宮裏, 直郡王跪在臺階下握著惠妃的手,兩人神頗有些愁雲慘淡。

惠妃這回沒跟著住園子,一是張氏有孕, 可懷相卻不大好, 經不得挪,惠妃便主留在宮裏坐鎮,源源不斷給直郡王妃賞賜東西、醫藥。

結果留在兒媳邊, 兒子那頭卻捅了天大的簍子。

惠妃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往常這種事肯定會人去給明珠問計,但皇上“明珠沒教你這次不該來麽?”這句話就是表明他知道明珠與直郡王為圖將來而做的那些事, 惠妃這就有些心驚膽戰了,拿不準皇上到底知道多,更不知道皇上心裏是怎麽斷定的,所以更不敢輕舉妄了。

之前索額圖屹立朝堂,與明相爭鋒相對,皇上還願意忍耐兩邊相互暗算的小作, 如今索相告老,明珠退, 雖說朝堂上兩人的門生故吏依舊遍布朝堂, 但終究是不同了。皇上會準許索額圖告老, 反而意味著太子地位越發穩固,他不需要再立一個索額圖來幫襯太子了。

也意味著……

“額娘,明相近來可有遞信進宮?”直郡王迫切想找到一條出路。

惠妃搖了搖頭, 閃爍, 明珠近來有與聯絡, 已不如前幾年那般熱絡,原本還想不明白是什麽緣故, 或許是的保清越發沉穩歷練,不必明珠時時刻刻叮囑了,可如今才明白,只有一個保清,可納蘭家卻可以有不止有一個保清。

八阿哥……呵,的八貝子打著兒子“大千歲”的名號在場上籠絡了不人,這幾年在皇上跟前做小低伏,辦差辦得滴水不,這會兒竟然被皇上派去巡河了,往常這種差事可是給老四的!才借東宮的手了他多年,他這是又要站起來了……當然,還跟衛氏又得寵有了關系,惠妃著殿外西側的偏殿,那裏已經空了。

康熙三十九年,衛氏晉封良嬪,已經搬出去住了。

惠妃惱恨地想,是大意了,還以為良嬪此人早已人老珠黃不被皇上看重,誰知為了兒子竟然還能力一搏,勾得皇上憶起了當年的姣好面容。良嬪不再住延禧宮,了掣肘老八的最好法子……沒了顧忌,老大跳得更厲害了,他又肯在兄弟裏頭下功夫,連宜妃所出的老九、溫僖貴妃所出的老十、德妃的心肝寶貝老十四都肯唯他馬首是瞻,真是不得了。

老十自小沒有親娘為他謀劃,可能是真傻,但老九……恐怕是宜妃的意思。宜妃向來不留手,讓大兒子跟著太子,小兒子卻跟著老八,這是兩頭下注啊。

惠妃心中刺痛地攥起拳頭。

揆敘了老八的人,才悟出來明珠的厲害之——親兄妹又如何,他的心裏眼裏或許也不過是納蘭家為又一個“佟半朝”的墊腳石罷了。

怎麽忍心看著的兒子走到這一步,卻要面臨著進退維谷的局面?如今就是保清想退,他邊那麽多在他上下注的勳貴大姓、員也不會答應了,那些人必然會迫使他們要爭到最後一刻。

惠妃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兒子的手,寬道:“保清別慌,你皇阿瑪這麽說只是警告你不要和明相走得太近了,就像太子爺,皇上也不喜歡他一味親近赫舍裏氏,你這段時日只管好好的在家,守著你媳婦,外頭有什麽事都有額娘呢。”

實際上惠妃也沒什麽法子,但老八能重新站起來,相信的保清也可以。

好生一頓安,將直郡王打發回了家,惠妃仍舊一人坐在炕上出神。

的保清可是長子,是皇上頭一個長大人的孩子……惠妃心中一,皇上近年來越發回想以前的事了,早夭的承慶忌辰將近,原本也要做一場法事,不如就辦得大一些吧,也親自為兒子抄經吃齋,承慶在天之靈,能庇佑他的親弟弟。

想起承慶,惠妃也不免掉了一回淚,若是的承慶還在,哪裏會這麽難?

這時,惠妃邊的嬤嬤進來回話,著惠妃耳朵說:“太子妃從毓慶宮小膳房裏提了兩個膳房太監去暢春園伺候,好似還帶了一車鴨魚及糧米……”

四妃協理後宮,惠妃管得就是各宮各院油水最大的膳房,頓時掌大笑:“正愁沒法子,這不就送上來一個?”

細細一想,隨即又伺候的太監,小聲耳語,如此這般地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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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很自在地在程家陪祖母吃了飯,又抱了抱懷章和丁氏生的孩子,逗著剛滿一歲半的沖天辮小包子流著口水大姑姑。

等額林珠和弘晳他們大包小包買了一堆零零碎碎的玩意兒回來,天都快黑了,太子爺那頭才來了個人回話說:“太子爺吩咐讓程主子帶阿哥格格一會兒先回莊子,他晚些時候就到。”

天已經不早了,再晚城門就要關了,程婉蘊賞了那人銀子,便連忙讓人去套車了。

程老太太饞著孫兒的手送到胡同口,再三囑咐要小心子,還給包了兩罐腌菜,因為聽說懷額林珠的時候很吃梅菜,便自己腌了兩罐:“回頭讓人給你做扣吃。”

額林珠跟在哈日瑙海後頭蹦蹦跳跳出來,見額娘依地靠在程老太太肩頭,便小聲與哈日瑙海嘀嘀咕咕:“額娘回了自個娘家也像小孩子呢!”

這話程婉蘊聽見了,耳朵紅了一點,但回了程家真像一下變小了似的,好似回到了歙縣似的,每逢午後無所事事,便和祖母坐在竹椅上說天說地,只是這會兒有程世福一會兒端果子進來,一會兒又讓吳氏下廚做小時候吃的炸年糕,一會兒又把元寶送進來陪玩。

送完了東西,也不肯走,死活賴在窗臺邊上,撐著下笑咪咪道:“婉荷們時不時能回趟娘家,你額娘去看也便利,唯獨剩了你,阿瑪輕易見不著……”

著程世福也生了皺紋的臉,心底一酸。

幾個孩子都被懷靖帶出去了,平平靜靜地聽著祖母扇著扇哼小曲兒,還是久違的徽劇二黃調,程婉蘊依稀聽著是祖母最看的《水淹七軍》的劇目,日頭西斜,曬得滿院子暖黃,程家沒人粘蟬,在樹梢上高高低低地著,聽著著,不由就打了個盹。

雖說從沒在京裏的程家住過一日,可依然覺著這裏的一切都那麽稔,好似風的味道都是悉的,尤其見到了程世福給專門留的一間屋,和曾經歙縣縣衙後院的屋子一模一樣,只是東西哪怕心保養,也敵不過歲月,終究是舊了,妝匣子掉了漆、桌子松了、竹簾被日頭曬得發黃開裂,可一點點過去,卻好似正和過去那個還有些天真的自己會面一般。

等回了莊子上,程婉蘊都還在回味著程家的一切。

額林珠跑得比快,沖下馬車又想騎馬,結果被門口籬笆一旁的大木桶吸引了目,好奇地探頭去看:“這是什麽?嗯……啊啊啊啊啊——”

哈日瑙海連忙將人拉到自己後,著裏頭不斷蠕、數不盡的細長小和扁平的小腦袋,滿桶都是咕呱之聲,也瞪圓了眼。

程婉蘊聽見響急忙上前查看,一看就松了眉頭,而弘晳也好奇地湊過來,也跟著小小地了一聲:“啊!好多癩蛤蟆!”

“嚇著格格了,是奴才的錯。”三寶連忙點頭哈腰地過來賠罪,又轉頭對弘晳解釋道,“二阿哥,這個不是癩蛤蟆,是林蛙,這幾天降溫了,奴才發覺這邊山上有林蛙下山,便帶了人上去捕撈,這會兒還不是很冷,因此只撈回來一桶。”

額林珠嫌惡地胳膊:“抓這些來做什麽?”

程婉蘊倒是咽了一口口水:“這東西拿銅鍋做,可好吃了。”

額林珠頓時震驚地轉頭看自己的額娘:“什麽!額娘你還吃過這個?”

程婉蘊心想以前吃的可是牛蛙,林蛙這麽貴吃不起。

三寶也笑道:“這會兒的林蛙還不夠,肚子上的油不多,若是等天氣再冷一些,就能拔出來雪蛤油,那可是好東西,能賣大價錢呢!奴才本想提前捕娃取油,好給主子日後坐月子時用,這對産後子極好,能潤肺、生津、補虛,是難得的滋補珍品呢!黑龍江那邊的打牲烏拉,每年都得貢進宮呢,只是量,奴才想著自己取用還幹淨。”

看著三寶上還著,手腳都沾著泥水,便知他上山捕蛙多有不易,有他這樣為著想的奴才,心裏也很,溫和道:“三寶辛苦了,你先下去洗漱換,別著涼了,兩個小太監過來把林蛙分揀開,有油的留著取油,沒油的就殺了咱今兒吃銅鍋林蛙!”

三寶憨憨地笑道:“奴才沒做過銅鍋做的林蛙,又得勞煩主子教奴才了。”

“這東西不難,你去歇著,我人幫著先備食材。”

額林珠大:“我不吃,額娘!我不吃!”

程婉蘊眨眨眼,笑道:“那給你單獨煮個春面,到時候我們吃得香,你可別悔。”

弘晳卻對自家額娘的手藝有著充分的信心,立刻表態:“額娘,我不怕,我能吃!”

額林珠立刻看向哈日瑙海。

說實話也有些想吃的哈日瑙海猶豫了會兒:“……我也不吃。”

額林珠有了同盟這才快活了,拖著還有些不舍的哈日瑙海去馬廄:“走,咱騎馬去,咱自己打兔子回來烤著吃!”

程婉蘊才不管閨吃呢,反正吃!

立刻讓人去炒紅油、切姜片蔥段和蒜片,又備好幹辣椒、花椒、青紅椒,以及除了牛蛙以外的配菜:洋蔥、包菜、豆芽菜、木耳、萵筍、年糕等等。

人多,林蛙實際上不夠吃,程婉蘊又讓人宰了幾只山地,混在一起炒。

銅鍋莊子裏沒有,侍衛們還特意騎馬去附近鎮上買了幾個回來。

等太子爺怒氣沖沖踏進莊子裏的時候,卻被飄得遠遠的濃郁鮮香撲了個滿臉滿鼻,進門一看,院子裏擺了三四張桌子,連侍衛親兵都圍在外頭的小桌上吃得頭都不擡。

他滿肚子煩心事頓時都不知飛哪兒去了,就見阿婉站起來笑著對他招手:“二爺快來吃林蛙,否則都要被這幾個孩子搶了!”

林蛙?胤礽懵了一下,怎麽吃上這東西來了?胤礽想想林蛙那模樣,都有點下不去

他將信將疑地剛湊過去,裏就被阿婉塞了一筷子,下意識嚼了兩下,熱乎乎又,而且阿婉不知道怎麽做的,極味,他咽下去還對上亮晶晶的眼睛:“怎麽樣,可好吃吧?”

胤礽默默挨著阿婉坐下,并下意識地吃了起來。

等吃得撐肚,他才想起來:他原本好像在生氣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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