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串門
胤礽親自扭了額林珠的耳朵回去, 卻留下胤祥與哈日瑙海在雪中銀杏下大眼瞪小眼。
哈日瑙海頻頻往額林珠離去的方向回，有些不解地看向漲紅了臉的胤祥：“十三爺到底有什麽吩咐？”太子爺在木蘭被迫著鼻子認了這門婚事，當即便表示要留額林珠到十六歲, 還要在京城婚嫁, 因此哈日瑙海也著臉隨駕回了京，他時住的阿哥所的院子早分給了其他小皇子，于是程婉蘊特意讓人去前院弘暄弘晳隔壁搗騰出兩間屋子來給他住。
策妄阿拉布坦也樂得長子被大清未來的國君名為婿實為半子地養著, 對兒子毫不留，給他留了人和錢，拉上康熙賞賜的回禮就頭也不回地回準葛爾部去了。
如今瞧著額林珠都回毓慶宮了, 他自然也想回去，誰知卻被十三阿哥住了，說有話要說。
胤祥哪有什麽話，不過是擔著他二哥的“差事”，尋個借口將人留下來罷了。胤祥是個實誠耿直的人，哪怕胤礽只是隨口一說, 也沒真著他下手，哪怕這事兒聽著就離譜得很, 他仍舊會……努力做到。
哼哧哼哧半天, 在哈日瑙海愈發狐疑的眼神下, 胤祥豁出去道：“我要跟你打一架！”
哈日瑙海頭頂仿佛緩緩升起一個：？
他雖然沒說話——畢竟日後他隨著額林珠論親戚的話，這位也是他的小皇叔了不是，即便沒差幾歲, 但他怎能對長輩不敬重呢？（想想都得冒泡）, 雖然如此, 但他的眼神還是出一“十三爺您是否有腦疾”的疑問，鬧得胤祥也有些惱怒了, 擺往腰帶上一掖，辮子一甩，馬步一紮。
“不欺負你，咱就赤手空拳比！”胤祥騎百步穿楊，和擅長摔跤的大哥直郡王不同，他是個極厲害的遠程手，雖說摔跤也不差，但跟哈日瑙海這個蒙古出的長比，的確是相讓了。
哈日瑙海見他這架勢，本還在猶豫，卻已經被突然猛撲過來的胤祥搶占了先機，頂住了肩膀絆住了腳，一個過肩摔就狠狠地摜到了雪地裏，冰涼刺骨的雪渣子倒進了脖子裏，他不由被凍得一個激靈，他這才發現這位爺竟是來真的。
為什麽啊，哈日瑙海從地上彈起來躲過胤祥一拳的時候，心裏還是充斥著疑，他一個扭又閃過一拳，他自打回了京城安分守己，自來只跟著額林珠打轉，什麽時候得罪十三爺了？
若說是十四爺，哈日瑙海也就認了。
偏偏十三是毓慶宮的“自己人”，太子爺像護四爺一樣護著十三爺，哈日瑙海也長大了，知道打了阿哥的後果，生怕娶不上額林珠的他為此連連後退躲避，只守不攻。
不一會兒，他臉上就掛了彩，角挨了一拳破了，眼角被肘擊了一下青了，摔在地上額頭磕了石子破了皮，怎麽刻意全往臉上招呼啊？疼倒不是很疼，就是瞧著倍丟臉，哈日瑙海再是個泥人也挨打挨出了幾分火氣，于是瞅準機會一個後空翻躲開胤祥的攻勢，轉一個掃堂將人踹了出去。
胤祥被踢中了腰肋骨，一時疼得有些站不起來，見哈日瑙海鼻青臉腫站在那兒直氣，他忍不住笑了，這樣總算能差了吧？
哈日瑙海走上前去將胤祥拉了起來，沉聲道：“冒犯了，十三爺。”
胤祥疼得直倒氣，擺擺手：“得了，是我先手，跟你沒關系。”
兩人渾都是雪、雪又和著泥，凍得臉紅手紅，像兩個從地裏剛挖出來的番薯似的，相互看了一眼又都笑了，坐在樹下歇了會兒，相互又有些沉默不知道說什麽，還是哈日瑙海先想起來小時候的事，問道：“那會兒在上書房，你為什麽打我？”
胤祥奇異道：“不是你打我嗎？”
哈日瑙海想了半天，有點不記得了，含糊地應了一聲：“好像是。”頓了頓，又問道，“那你今天又為什麽要尋我打架？”
胤祥說不出口，輕咳一聲：“你就當我手了。”
哈日瑙海撇了撇：“打又不好好打，招招都留著勁，沒意思。”
胤祥笑了，等那疼的勁緩過來，拍拍裳站起來：“等會宮門要下鑰了，我還得去永和宮一趟，就不跟你在這扯閑篇了，回見吧世子爺。”
“等會。”哈日瑙海讓一旁圍觀起哄的蒙古侍衛掏出個牦牛油混天山紅花做的活化瘀傷膏來：“那腳踢重了，放著不管回頭估要青上十天半個月，這藥拿去，過兩日就好。”
胤祥接了，卻指了指他的臉，低聲道：“你臉上的傷可別藥，回了毓慶宮只管就頂著這張臉到我二哥跟前轉上兩圈，好消他心頭那奪之恨，你日後才有好日子過呢。”
哈日瑙海恍然大悟，立即拉住了要走的胤祥，一臉真切地懇求道：“那勞十三爺再來幾下，重一些，頂好將我這眼圈打腫得睜不開的魚泡。”
胤祥：“……”從未見過有人提出這樣的請求。
哈日瑙海又挨了幾拳才心滿意足地用蒙語對侍衛道：“背我回去。”
蒙古侍衛與其自小一起長大，也是蒙古勳貴的兒子，故而不大怕哈日瑙海，反倒疑地上下打量道：“世子，你這腳也傷了？”
哈日瑙海怒道：“讓你背你背就是，怎的話這般多？”
“是。”侍衛委委屈屈地蹲了下來，世子爺那麽大一塊頭，這麽大老遠地背回毓慶宮去他明兒這腰估計就直不起來了。
哈日瑙海弱無力地趴在侍衛背上回了毓慶宮，正好是晚膳時分，本想去後罩房找程額娘好生訴訴苦，誰知剛進門就遇上了門神一般立在那兒的何保忠，見了他就大呼小起來：“哎呦，世子爺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嬉冰摔的？不得了不得了，可得趕拿活化瘀的藥來開淤！來個人，去後頭跟程主子要幾瓶好藥，什麽？程家三姑進宮來了，主子領著一塊兒去永壽宮找王嬪娘娘說話還沒回來呢？噢，使了人來說要留在那兒用晚膳，還要打牌呢啊？哎呦這可就不湊巧了不是，沒事兒，奴才這就去回太子爺，開了庫房來取藥，世子爺先回房歇息啊，奴才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哈日瑙海：“……”他默默從侍衛背上爬了下來，又在心裏默默地想，太子爺這心思也太縝了些！料得也太準了，這是防著他回來賣苦計呢。
等何保忠取藥回來，見那藥瓶子上著個竇字，哈日瑙海就知道拿得太醫院專跌打損傷的竇太醫自個配的藥油和藥膏子，那真是藥到病除的好藥，十三爺下手又不大重，回頭再拿熱水冷水替這麽一敷，得，他這頓打就算白挨了。
哈日瑙海哭笑不得，太子爺這是把十三爺的子也算計進去了！
“世子爺，奴才學過一些開的手法，您別，您這傷得當心伺候，那些小太監手腳的，還是奴才來吧，您忍著點疼啊——”何保忠還特意親手為他抹藥，那大胖手得熱熱的，笑瞇瞇地又狠狠挖了一坨抹在皮子上火辣辣的藥油，那淤青的時候下手那一個重啊，哈日瑙海哪怕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不由鬼哭狼嚎起來。
何保忠在毓慶宮的份非同一般，他會親自過來，只怕也是太子爺吩咐的，哈日瑙海只好含淚認了。
前院就那麽大點地方，胤礽坐在書房裏聽著隔牆傳來的高低起伏的嗷聲，心想，等阿婉回來估著也要到宮門下鑰的時辰了，前殿後殿的門一鎖，明兒再把他尋個由頭派出宮去，回頭回來這傷指定都瞧不出來了。
就這麽辦。胤礽吃著阿婉留給的薯條，心愉快地翻過一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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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正殿，小太監們正蹬梯子爬上屋檐，將屋頂上雪白的一層積雪掃下來，往常宮裏的雪都得先堆在角落裏，回頭再讓蘇拉一車一車從後門運出去，今兒毓慶宮的程佳側福晉帶著弘晉阿哥、三格格佛爾果春以及程家三姑來串門，這雪王嬪娘娘便傳話說留著給阿哥、格格們雪球玩。
王嬪娘娘的宮甘姑姑說地上的雪髒，讓取用屋頂上的。
小太監們自然恭謹地應下。
小太監們爬高取雪，又瞧見了隔牆住在偏殿裏有些神神叨叨的高答應（并非當年坑害王嬪的高答應），大雪的天，又孤坐在亭子裏，火盆也不點一個，呆呆地著空的院子。
這個高答應是康熙三十九年進宮的，青脆如春日新草一般的年紀，才十五歲，因此也很寵了一段日子，可惜生下的十九阿哥今年二月過完年時夭折了，才兩歲，從此高答應就有些古怪了，十九阿哥生前的屋子不許奴才打掃拭也不許旁人進去，有時夜裏還會坐在裏頭哭。
原本王嬪娘娘也住偏殿，小太監也不止一次瞧見直勾勾地盯著健康活潑的十八阿哥瞧，那眼神滲人的很，後來王嬪娘娘也有些害怕，拘著十八阿哥不許出門，另一頭就趕求了萬歲爺，讓搬到正殿去住了。
王嬪娘娘雖未正式冊封為嬪，卻是萬歲爺金口玉言提的嬪位分例，宮這麽些年連育三子，是年輕妃嬪裏最寵的那個，因此住了正殿也算理所應當。先前王嬪娘娘不提這事兒，也是念著當年溫僖貴妃的恩德，不想驚擾的英靈。
如今住了倒也好了，正殿寬敞，即便十五十六兩個阿哥都進來住也能住得開了。
王嬪還是專門留了一間屋子，將溫僖貴妃一些舊都好生收了進去，有一回被康熙瞧見了，還沉默了許久，才嘆息道：“你倒是重。”對王嬪的喜也更盛了，幾乎只要來後宮，必是翻王嬪的牌子。
今兒程婉蘊是聽說太子爺他們一溜阿哥都被康熙了過去，想來前朝有大事發生，估著不來後宮了，正好婉荷又遞牌子進宮來見，便起了念頭去找王嬪。
這幾年，程婉蘊管了家，能在後宮走以後，一直刻意和永壽宮維持著私，一是王嬪這個人恬然平和，生得又好看，子對的脾氣、看著還養眼，二是一直記得太子爺將來會給廢黜的導火線……程婉蘊低頭看下這個正往膝蓋上爬的小包子。
十八阿哥胤衸是康熙四十年生的，如今正好三歲半，生得活是個胖版圓版態版的王嬪，特別特別漂亮，生得日頭都曬不黑的白皙皮，眉目與王嬪一模一樣，都是眼尾略翹的桃花眼，偏偏這種眼型生在臉上又不人覺著輕浮，只覺有種形容不出來的味道。
這樣的容貌生在十八阿哥臉上，又是十二分的俊秀可了。
他像個小面團子，子活潑又甜，這個孩子是康熙四十八歲時得的，那會兒距離十七阿哥胤禮已經出生四年了，年近半百的他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孩子了，誰知又得了一個阿哥，比起十九阿哥病病歪歪，這個孩子又漂亮又相較之下還算健康，簡直是他還未衰老的最好證明，康熙不免最喜這個地仰頭喚他皇阿瑪的子。
去年過年，康熙讓十八阿哥坐在他肩頭看煙火，可把衆位年的皇子都驚著了，并且紛紛扭頭去看一旁站著的太子爺——這可是當年太子爺小時候才有的待遇。
胤礽維持著風度，實際上被看得十分無語：難不他如今三十幾歲這麽大個子還能跟個小孩子爭這個寵？怎麽爭？把十八扯下來，自己爬上皇阿瑪肩頭去？
總之如今宮裏除了四妃，最炙手可熱、盛寵多年不衰的就是王嬪了。
程婉蘊今兒過來是刻意要給王嬪一個驚喜，因此進門來什麽也不說，先讓開子笑道：“王嬪娘娘，您看這個是誰？可還認得呀？”
婉荷之前嫁給了京城趙家的長子，原本程世福是貪趙家和程家住得近，能看顧兒，誰知沒過兩年，那公爹趙申喬外放浙江巡，而的夫婿剛中了舉人，還要考進士，并沒一個，自然跟著爹娘去赴任，因此婉荷只好跟著去了浙江，從此天遙路遠好些年都沒回來，今年趁著公爹回京述職，也好容易才回來一趟，因此一收拾好就迫不及待遞牌子進宮見長姐了，誰知還能見著當年在宮裏好過的王阿玉。
“民婦拜見王嬪娘娘……”
當年那個傻傻的小姑娘如今也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梳著婦人頭，原本還有些拘謹地福行禮，卻還沒低下子就被王嬪一把扶了起來，攥住了手。
“婉荷？”王嬪低頭看，竟有些不敢認。
當年那蟬鳴的夏日，連綿不絕的青棚騾車就好似又在眼前了，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婉荷甚至還記得當初在順貞門外排隊候選時，初見王嬪，被的貌驚得呆在原地的樣子。
不握著王嬪的手笑著落淚：“娘娘可真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這樣明豔人。”
“這輩子能再見著你，我這輩子也值了。”王嬪也不免抱住婉荷大哭了一通，心裏的委屈和痛苦在這一刻宣洩了出來——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枯燥的宮闈生活，起初，盛寵也曾迷了的眼，直到遭人算計差點失去第一個孩子，直到早産生下十五阿哥卻因孩子弱而被康熙嫌棄，眼前的所有繁華似錦的假象才都散了。
幸好運道好，遇見了溫僖貴妃，後來又悄悄地依靠東宮，像只膽小的狐貍披著東宮的虎皮，上書房有太子爺照看十五和十六，後宮裏太子妃掌權了好些年，被奪了宮權的四妃顧不上這樣的小嬪妃了，才在四妃的影下茍活著，就這樣一日也不敢放松、小心翼翼了那麽多年才讓自己和孩子都平安活了下來。
所以怎麽會忘了婉荷呢，要不是像個線頭將自己和東宮綁在了一起，頂著這樣一張臉蛋，可能早就死了，或是像偏殿的高答應一樣，變得瘋瘋癲癲了。
程婉蘊見狀便一手牽著十八阿哥，一手牽著弘晉，再讓佛爾果春拉著婉荷帶進宮來的小兒趙姝寧，豎起一食指在上噓道：“嫂嫂帶你們出去堆雪人，咱們悄悄地出去，讓娘娘好好說說話。”
十八和程婉蘊很悉了，很開心就讓程婉蘊牽走了。
自打進了康熙四十年，程婉蘊即便再鹹魚，也能會到一焦慮了，一廢太子也不過轉眼幾年就要來到了，只是看著宮裏風平浪靜，康熙對太子爺依舊如常，讓程婉蘊有些恍惚，那樣可怕的未來真的就要來到了嗎？
記得一廢太子的兩個導火索，一個就是牽著的、正蹦蹦跳跳的十八，十八阿哥胤衸在康熙四十七年隨駕出塞行圍是突發疾病，不治而亡，時年八歲。有說十八是得了腮腺炎的，也有說是肺炎，還有說是淋結腫大？
總之，歷史上并未詳細記載十八的病因，但程婉蘊記得當初不知打哪兒看到的史料記載，稱十八當時生病時的癥狀是“雙腮腫脹、發燒”之“祚腮”癥，雖不知靠不靠譜，但這樣對應起來，好似與腮腺炎比較對得上，而且那會兒行圍正好是深秋初冬，和腮腺炎的流行季節也能對得上。
腮腺炎麽，若不是慢的，大多就是病毒染，在後世不算什麽特別大的病，甚至接種疫苗也能預防，但在清朝小孩子得了就很是煩難了。
而且，聽說當時康熙四十七年，康熙這在宮裏閑不住的皇帝半年之往外跑了三回，名曰“巡幸塞外”，而回回都點十八這個小兒子隨駕，程婉蘊也鬧不明白康熙是怎麽想的，胤衸本不算壯如牛直郡王那一類的，孩子抵抗力本來就弱，長期以來舟車勞頓能不出事嗎？果然最後一回隨駕，就把小兒子的命送了。
康熙恐怕也認識到胤衸之死與他頻繁隨駕有關了，而且在十八在前往木蘭的途中生了病後，原本病不大嚴重，康熙便把十八單獨留在了拜昂阿行宮，只是留下人照看他，想著休息休息也就好了，仍舊帶人繼續前往木蘭，之後拜昂阿行宮來人飛馬傳報十八阿哥病危重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康熙才知道胤衸的病沒他想的那般簡單，他立刻掉頭返回拜昂阿，又令京城急速派遣醫前來救治，但終究是來不及了。
他的心大意害死了最年的兒子，心痛如絞之餘懊悔不已，自然不免看誰都不順眼，就把氣撒在了自顧不暇、被兄弟黨爭夾擊得焦頭爛額、未能表出悲痛的太子爺上。
第二個緣故就是到康熙責罵的太子爺被直郡王告了小狀，說他半夜在帳外鬼鬼祟祟窺視，稱其：“每夜偪近布城，裂竊視”，讓康熙懷疑其有謀朝篡位之心，這下年老皇帝的所有怒火全部撒到了胤礽的上，最終以胤衸之死為導火索，在胤衸去世的當天，康熙宣布廢除胤礽的太子之位。
這就是歷史上，程婉蘊能記得的一廢太子的經過了。外朝的那些事實在摻合不起來，力所能及的也只能從王嬪這頭下功夫，多多花心思幫著把十八養結實了。
而且，哪怕不是為了太子爺，十八也讓人疼得很，相了三年，眼見著他從襁褓裏那麽小一點長了一個小豆丁，也難以漠視他小小年紀就夭折了。
拉著十八溫熱的小手，聽著他小聲地纏著：“程佳嫂嫂，今兒我想吃六顆橘子糖，好嗎？”程婉蘊故作思考道：“六顆，六顆太多了吧？吃那麽多的糖十八的牙齒會被蟲蟲吃掉哦！”
十八皺起小臉，好似已經有蟲鑽進他牙齒裏了一般，于是他想了想說：“那我就吃五顆吧，五顆就不多了。”說完還小大人般重重嘆了口氣，好似做出了極為重大的讓步了。
程婉蘊被他逗笑了，蹲下來了他的腦袋：“好吧，那就吃五顆。”
弘晉立刻湊熱鬧：“我也要五顆。”
佛爾果春也不甘落後，獅子大開口：“我要八顆！”
十八立刻反駁：“不行，會被蟲蟲吃掉牙齒的！你也只能吃五顆。”
趙姝寧還有些怕生，怯生生地拉著佛爾果春的手，比他們三個大上一歲，便更懂事了些，歪著腦袋想：這五顆和六顆，也就差一顆而已啊？為何六顆會被蟲咬，五顆不會呢？小小的腦袋裝下了大大的疑呢。
程婉蘊出來主持公道：“大家都吃五顆，要公平對不對？”
四個小崽子異口同聲道：“是！”
“吃完了都要記得刷牙！不然蟲蟲就跑來了哦！”
四個崽子連忙捂住了：“不要不要，不要蟲蟲！”
程婉蘊已經笑著讓青杏去拿讓造辦搗騰出來的兒牙刷了，聽說腮腺炎和口腔管理不到位導致腮腺堵塞也有關系，程婉蘊在盯著孩子們刷牙、漱口這方面比王嬪這個親額娘還盡心。
收服了四個孩子，程婉蘊又將目落在十八上。自打十八降生，正好也是太子妃病退、被太子爺提溜上來管家的年份，便懷著不能言說的目的，與永壽宮多加走了起來，照著給茉雅奇調理子的法子，和王嬪多多灌輸了勞逸結合、合理飲食提高免疫力的理念，也經常帶著弘晉過來，讓王嬪看看弘晉的調理果。
弘晉當初可是早産兒，如今也被程婉蘊養得與足月生産的孩子無異了。
王嬪已有十五十六兩個年長些的阿哥了，也不指十八能建功立業，前頭還有十七個哥哥呢，只盼著他平安喜樂一輩子，又有些迷信程家人奇特的運道，因此對程婉蘊深信不疑，而十八的子骨的確也結實了很多。
程婉蘊是這樣打算的，盡力保下十八的命，等那會兒木蘭圍獵，便著臉也要跟著去，若真有什麽事，死死勸住太子爺不讓他出去窺康熙的帳篷就是了。
老皇帝已經氣瘋了，哪裏還能聽得進去他的解釋？即便再彷徨無助想跟自家阿瑪解釋清楚，也等天亮正式求見啊！快改了這聽壁腳的病吧，我的二爺！
等程婉蘊程婉荷打了兩圈牌，各宮也要下鑰了，不得不回去以後，夜裏，康熙忽然又翻了永壽宮的牌子。
康熙含笑坐在上首，聽著十八搖頭晃腦給他背詩，又拿出小弓來要給他演示自己能拉開弓了，他一把摟過小兒子顛了顛：“呦，小十八又更重了，結實了！”
他轉頭稱贊王嬪：“你養孩子養得很好。”
王嬪今兒見了婉荷，好好地跟說了好久的話，聽說去了浙江後還特意去了杭州替尋訪過失散的親人，不由更是淚灑當場，想起了好些以前的事，心緒激又高興，又想到東宮多年來的看顧，不免將這份激都移到了程婉蘊上，因此聽聞康熙這樣說，便笑道：“臣妾不敢居功，十八的子說起來要多虧了程佳側福晉呢，前兩年十八子不大好，幫著調理了好長時日，幾乎每日都送東西過來，又給十八做了好多玩，您看他手裏那只小弓眼不眼？程佳側福晉送來的，聽說最早還是您親自選了料子做了送給太子的，後來太子爺又賞給了弘晳阿哥，如今倒又給了十八……”
康熙定睛一看，方才沒留意，如今果然認了出來，還真是當年保和十八那麽大的時候，他還沒完全親政，朝堂被四大輔政大臣把持著，他閑得很，親自拿鋸子、弓弦給保做的，沒想到那麽多年了，保都還留著。
他心中一陣一陣地慨。
人老了，聽見這樣的事，就容易上頭。
隔天胤礽再來請安的時候，康熙看著胤礽親自送來松的小米糕給他當早點，他吃著明顯是程佳氏手藝的口即化、香甜甜小米糕，喝著出自同一人的五黑養米糊，忽然就問了一句：“你之前說想給程佳氏晉封太子嬪？如今還是這個念頭？”
胤礽怔了一瞬，連忙驚喜地跪下道：“是，兒子仍想晉程佳氏為太子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