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慈父
八月裏, 暑熱已經重了,乾清宮裏卻沒有多擺冰山,康熙自打進了五十歲以後, 就比較怕冷了, 反倒德妃陪著看了片刻秀的畫像就汗流浹背,但也只得忍著熱,言笑晏晏地捧起邱氏的畫像慨道:“皇上, 您瞧,這個秀生得好不好?”
畫像與真人總有幾分不同,秀那麽多, 康熙并非個個都見過,因此一邊吃了口甜瓜一邊瞥了眼,也只覺得生得秀,并未多想,只是皺了皺眉頭:“生得倒是不錯,這個出當個側福晉是不是過高了?”
德妃嗔怪地睨了康熙一眼, 把手裏的畫像都撇下:“您看您,這也不, 那也不, 十四這個側福晉得選到什麽時候去?”
康熙哈哈笑道:“你前頭不是屬意那個伊爾覺羅氏麽?滿洲老姓, 家裏頭也還過得去,怎麽又看上了漢軍旗的……”梁九功連忙在一堆畫像裏找出伊爾覺羅氏,將畫像呈遞上來, 康熙略一比對, “比那個邱氏雖然差了點, 但側福晉不能單單看容貌不是?可是十四那混小子屬意邱氏,讓你過來求?若是如此, 這邱氏給了他做格格也無妨。”
德妃卻嘆了氣道:“這倒與十四很不相幹,他昨個才進來跟臣妾說,不要賞格格給他,他福晉完氏才生完弘明,臣妾心想也是,免得媳婦心裏不自在,格格以後什麽時候給都行,只是不要傷了兒媳婦的心。”
康熙不贊同地搖搖頭:“你這當長輩的,倒諒起小輩的心了。”
“這又沒什麽,臣妾只盼著家和萬事興。”
這話說得康熙又點了頭,很是慨地執了德妃的手道:“你這個子,那麽多年都沒變,朕果然沒看過你。當年孝昭皇後去了,隨著時日久了,朕都快忘了了,唯有你屋子裏還擺著孝昭皇後生前賞的畫屏,朕問你不忌諱嗎?你當時還是個庶妃,卻同朕說:‘娘娘當初待奴婢恩重如山,這畫屏聊寄哀思罷了,怎能相忘?又怎會有此心?’你這話說到了朕的心坎,這麽多年,朕都還記得呢。”
當初德妃不過是孝昭皇後宮裏的宮,若是得勢後就將老主子撇開,反倒落了下層,能從小小的宮一路爬上妃位還養大兩個阿哥,德妃可不僅僅是靠臉。
當時說這番話時,一是康熙接連失去兩個皇後,正是有意再次大封後宮之際,二是剛生下老六,老四已經抱給佟佳貴妃了,康熙本就對有一層歉意在,正好接著生育六阿哥,很有希能晉封嬪位,自然要借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換取高位,以後才能在宮裏站穩腳跟,不至于連孩子都得送走。
那些傻的,只會忌諱用死人的東西晦氣,但在德妃眼裏,這是嬪位的通天梯、是變德嬪最後一旺火的柴。
當年的歲月仿佛歷歷在目,一路走來多有不易,德妃依言坐到康熙邊,這裏的話此時也有了些真實意:“日子過得真快,連十四都已經當阿瑪了,臣妾還記得當年十四生下來的時候,臣妾已經三十出頭了,真是了好一番罪過,結果這小子又自混不吝,不知惹了臣妾生了多氣、了多心,如今想來真是恍如夢中。”
康熙正是喜歡有人陪他懷念過去的時候,十四降生的時候是康熙二十七年,他也才三十五歲,正值壯年,意氣風發,能獵虎熊,能遠征漠北。如今這眼睛都花了,折子上的字那麽小,都得拿的遠遠的,或是戴著外邦的老花眼鏡才能看清。
膝蓋也痛了,手腕也沒了力氣,哎!
德妃知道差不多了,笑道:“瞧瞧,都是臣妾不是,東拉西扯的,倒忘了正事了。就依皇上的意思,臣妾給十四仍舊選伊爾覺羅氏便是了,這邱氏啊,罷了吧!十四才多大年紀,他這個歲數的時候,那麽多哥哥也沒有左一個又一個往屋子裏放人的,臣妾常常跟他說,要學學他四哥、學學太子爺,別總出去閑逛,他總當耳旁風,真是氣得臣妾肝疼。”
康熙卻想到之前德妃顧念老四府上沒幾個能伺候他的(接連沒了長子和次子,四福晉和李側福晉都因悲痛絕病倒),就想著給老四再指個側福晉,結果老四竟然還不願意,真是不知諒母親的子之心。
然後順其自然地,康熙想起了前幾日石家出事,他還為了石家的破事兒怒斥了太子一通,于是也想到了同樣後院零零落落的太子。
剛沒了個側福晉,太子妃又不中用,康熙如今腸子算悔青了,時看太子妃只覺著剛強大氣,又自管家、極護弟妹,兼之石文炳得力,滿漢兼得,是個不可多得的太子妃人選。康熙原本想著,太子與兄弟多有嫌隙,選石氏也好,弟弟妹妹護得多好啊,以後當了太子妃,想來也能擔起為嫂子的職責,對太子下頭衆多年的兄弟多多關懷。
結果呢,僅關懷石家兄弟罷了!
如今不得太子喜歡就罷了,子骨不好生保養,還在為石家東奔西走,康熙這麽多年都不願對石家委以重任,難不太子妃還看不出來他的意思?真是可惡,欺負十五弱年,竟敢縱容石家謀取十五福晉的位置。
康熙想起來就恨得牙,他最恨別人手擺布他和他的兒子。當年連索額圖想控太子,他都一度了殺心,石家又算什麽?當時康熙真想一口氣廢了太子妃,但見著堂下跪著請罪的胤礽,他又將話咽下去了。
廢了太子妃,保怎麽辦?丟了臉面的是保,還有他這個當初力排衆議選了太子妃的皇阿瑪,真是投鼠忌!
康熙怒了一下,又冷靜了下來,不由想到,他三十五歲的時候,老十四都出生了,如今保三十一了,才只有三個兒子、三個閨,這也太了點。
細論起來保的後院裏才四個人,還各個都是二三十歲年老衰的……這程佳氏雖然還未衰,但那是原本底子好,和保同歲,也三十一了呢,年紀大了。
又要管家又要養孩子,哪有心思伺候保?
康熙想了想,頓時覺著自己這個阿瑪的確做個不稱職了,不像老四和老十四,有德妃這樣細致的額娘事事關心,保沒有親額娘,只能他為他考慮謀劃了。
德妃便靜靜地坐著,假裝在收拾桌上的秀畫像,其實一直在留意著康熙的神,見他先是出神,後是惱怒,接著神又慢慢冷下來,就知道皇上的心思已經轉到太子上了,皇上多年來都是這樣,不管宮妃們說哪個兒子的事,只要稍稍提一句太子,或是言語裏暗示幾分,他立馬就能想著太子如何如何。
然後立馬就要憐惜太子了:朕可憐的保啊——
他對太子是之切也責之切,但這份慈父之心卻早已淪為四妃們打擊東宮最好的手段,這手段惠妃就常用,用得極好,這一招,德妃也不過是學了個皮罷了。
否則直郡王那麽魯莽一筋的人,先前怎麽會那麽被康熙倚重?連大千歲都出來了,這都虧了他有個厲害的母妃還有個決勝千裏之外的厲害舅舅——明珠。
有這麽倆人一裏一外幫襯著,就是頭豬也能扶起來了。
德妃撇了撇,若是也有納蘭家作為後盾,如今十四怎麽會那麽難?老四怎麽會不願意親近他,而去親近養母的母家佟佳氏呢?還不是烏雅氏不得力,全靠人麽?一個靠在宮裏苦苦支撐多年的,一個靠嫁給阿靈阿的妹妹,們倆姐妹上輩子也不知遭了什麽孽,這輩子投生到了烏雅氏,阿瑪兄弟就別說了,沒個得力的,全賴在們姐妹倆上吸呢。
不過,不像太子妃,不管兄弟親戚是個什麽貨全都想拉扯起來,德妃對自己的親阿瑪和兄弟都是重拳出擊的,烏雅氏全族上下仰著的鼻息過活,不敢有一違背。
德妃瞧不上太子妃的就是這一點,若是族人跟納蘭家一般厲害的,那也不用拉扯了。但若是族人跟石家、烏雅氏一樣都是傻子和蠢材的,就不能把他們當人看,只能當貓兒狗兒,否則你對他們太好了,這些黑了心腸和良心的東西就敢蹬鼻子上臉,這就得跟遛狗似的,時不時扔點骨頭就了,他們反而還能乖乖地看家護院。
毓慶宮裏就有個現行的程家,那個程佳氏就是個聰明的,程家起點多低啊,漢人、漢臣、還是七品,如今又是怎麽樣了?擡旗!升!烏雅氏都還沒擡旗,真夠氣人的,皇上偏心太子實在太偏了,不怪想踩太子一腳。
如今程佳氏了。真煩人。德妃心裏酸,但程佳氏進宮十五年,程家時至今日才算穩當地站在了朝堂上,這一條路他們家從歙縣走到京城,走了整整十五年。
太子妃進宮的時日還比程佳氏短幾年,石家還有爵位在,結果又混了個什麽樣子?這就是耐不住子啊,納蘭家是什麽家世,當初納蘭容若又是多麽驚才豔豔,十七歲國子監、十八歲就中舉的天才,明珠照樣把人送進宮從三等侍衛做起,給皇上看大門混臉,跟著皇上出巡扈從,一點也沒走捷徑。
而呢,進宮三十多年了,烏雅氏如今連過年宮宴都還沒資格進來呢,說什麽了麽?娘家裏全是些爛泥扶不上牆的,德妃耐心等了三十多年都沒等到家裏出個有用的男人,那又如何,繼續等就是了,何苦急這樣呢?
德妃也走神了,等康熙突然開口:“畫像留著,朕回頭再給老十四好好看看。”
才回過神來,笑道:“是,皇上。”
德妃就知道,這事兒了。
笑著告退回了永和宮,德妃心裏謀劃得十分好:今年秀那麽多,原本就跟皇上通過氣要選伊爾覺羅氏了,皇上卻說回頭再給十四好好選,實際上是想給太子選吧?
而今兒帶過去的畫像也是心挑選的,漢軍旗挑了好幾個,但最出挑、漂亮的就是邱氏,其他的和一比都歪瓜裂棗了,而康熙事多事忙,以他的子,有德妃篩過的,不會再費時去尋其他的了。
在他眼裏,這是德妃為了十四心挑出來的,都是能當側福晉的品格,以德妃的細致,定然也是每個都召見相看過的,想來人品家世不會有什麽大錯,回頭再讓梁九功去查一查底也就是了,至于滿洲的格格,康熙是不會考慮的,他一向只會給太子爺指漢軍旗的格格。
德妃太了解康熙了,只怕回頭他還會傳口諭,讓德妃不要出去這批秀原本是為誰預備的,這是為了倆兄弟避嫌,然後他還會替描摹呢:“朕本有意為太子添人,因此托德妃代為相看。”是啊,本來就是為十四挑的人嘛,是康熙自己要賞給太子的。
慈父亦為帝王,德妃臥在涼榻上輕輕扇著風,悠哉地想,皇上子,與有什麽幹系?誰讓元後早逝呢,就留下個滴子……而為了皇上的保、為了儲位的安危,們沒了多個孩子!榮妃最慘,前頭三個阿哥全沒了,惠妃沒了長子,若非當年及時求旨將直郡王送出宮外養在與納蘭家聯姻的務府總管噶祿家,只怕也難在宮裏活下來。
直郡王和三貝勒可都是在宮外大臣家活下來的,足足養到八歲,強力壯才回宮。老四給了孝懿皇後活下來了,自己養的六阿哥卻沒了。德妃想到就生氣。
還不許如今踩幾腳了?
德妃正想得開心,結果回頭又聽心腹宮進來回話說,晌午皇上沒歇下,興致親自擬了一份新卷子,囑咐務府騰出個大殿來,要鐘粹宮候選的漢軍旗秀通通都考一遍。
德妃:“……”總覺有什麽事離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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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的障眼法的確功了,胤礽也沒留意什麽邱氏的,他和程婉蘊一塊兒批卷子呢,今兒一早弘晳拉著幾個鐵匠在做什麽馬車頭,搞了個會噴氣的鐵皮東西按在馬車上,結果那東西確實能拉著馬車跑,但控制不住,拉著馬車橫沖直撞,把牆撞出個大,還把上好的朱車給弄散架了,氣得胤礽把人關了閉,結果這孩子還不氣餒,捧著設計稿乖乖關閉,太監說二阿哥還在改那個蒸汽鐵皮機子呢。
額林珠呢,跟著哈日瑙海出宮玩了。策妄阿拉布坦傳回了藏地的消息,他派了幾個蒙古死士,花了一年多,總算把桑結嘉措給暗殺了,但原來那個和碩蒙古特汗也已經被桑結嘉措謀害了,于是康熙便又封了一個汗王,順道讓策妄阿拉布坦繼續監視著布達拉宮的所有向,一有異就折飛報。
于是哈日瑙海總算能休沐了,說京裏新來個南邊的戲班子,唱的昆曲特別好,便跟程婉蘊請旨要帶額林珠一塊兒出去聽戲逛街,那會兒胤礽在淳本殿理雜事,等回來的時候,程婉蘊已經同意了,額林珠正抱著自家額娘又跳又笑呢。
胤礽不能抹阿婉的面子,便只好吩咐讓額楚護衛大格格,寸步不離,順道低聲囑咐:“把你家閨上陪著,不許哈日瑙海靠近大格格,一步都不行。”
額楚:“……嗻。”
兩個大孩子沒在,茉雅奇又在寧壽宮,只剩弘晉和佛爾果春倆小包子在院子裏抓蝴蝶捕蜻蜓,鬧出了一汗又累得回屋睡了。
因此,難得兩人能這樣安靜地一會兒陪伴的時。
廊下一人一張躺椅,腳邊一盆冰,倆人都是青江崖海波滿繡香雲紗家常裳,阿婉說,這料子還有,回頭再給幾個小的做一一樣的,咱們一家子著親子裝。
胤礽喜歡說咱們一家子的樣子,含笑應了。
秀們的卷子程婉蘊親自批的,先是看每個人的字跡,字如其人,字是什麽風格,往往這個人也差不多。有人筆鋒淩厲,有人寬厚方正,有人娟秀纖細,這都是映刻子的。看下來,富察氏的字最飄逸、兆氏的字著匠人刀刻般的橫平豎直,完氏先前本沒怎麽留意,今兒一看的卷面,習的是,程婉蘊大致就知道是什麽子了。
再一看答得格測試題,果然是那種比較斂、厚道,不怎麽善言辭,但安分守己、規規矩矩的姑娘。這樣的人在秀裏很多,的確不出挑,怪不得都有些記不清什麽時候圈的人了,青杏幫著回憶了半天,才漸漸想起什麽模樣。
還算秀氣吧?皮白的。
而在第二卷 常識題目裏,答對最多的也是有關紅、則以及詩詞論語之類的,天文地理大多不懂,就是個平平常常、好的世家裏一抓一大把的平凡的姑娘。
學的都是父母讓學的,是最常見那種循規蹈矩、聽話懂事的孩子。和十四福晉是同一個家族,但并非同一支,阿瑪襲了一等男爵位,但沒有其他。
兄弟好像也不怎麽出息,程婉蘊問了太子爺,他都不大有印象,回想了很久才道:“好像外放哪裏當,估著也就是個知府、同知一類的,恐怕不準確,要讓人查過才知道,十四福晉的阿瑪我倒是認得,是禮部侍郎,這位完格格家裏便實在記不清了。”
得,估一家子都是這種子:佛系。
程婉蘊琢磨了一會兒,將完氏的卷子遞給太子爺:“這個給弘暄如何?鑲紅旗的,祖上是紅帶子,有點爵位但不多,小姑娘本分老實,識文斷字,人我也見了,清秀之資,說起來比不上富察氏,就是怕委屈了弘暄。”
“本分最要了。”太子爺看了會兒也覺得還行,後來又何保忠去打聽了,這姑娘的哥哥果然是山西那邊當知府,但前幾年山西大旱,流民沒控制住,生了點子,年底述職就被吏部蓋了個中等,如今又扔到鑲紅旗裏當個佐領了。
難得有這種看著面上還實際上什麽也沒有的人家,滿洲下五旗裏的,但是有爵位,還是閑散宗室之後,沾著皇親,但沒出五服的族裏還有十四福晉和當著禮部侍郎的堂叔,阿婉這手氣也絕了。
銀的估著,這也是皇阿瑪能點頭的極限了。
十四雖然跟了老八,但也是老四的親弟弟,胤礽覺著這或許是個機會。
“福晉不出挑,那再找個漂亮的側福晉給弘暄,下午我一起拿去給皇阿瑪說。”
程婉蘊松了口氣,總算是初定了,笑道:“弘暄側福晉人選我屬意的是那個林佳氏,很善古琴,弘暄不是也學了古樂?我問了他,他也是點了頭的。”然後頓了頓又嘆了口氣道,“弘晳……我原本也給他看了個兆氏,但他說他只要福晉一個就好。”
胤礽聽了就皺眉:“兆氏?這人連我都聽說過,聽說很蠻,家教不大好,在鐘粹宮裏鬧得沸沸揚揚的。”
“二爺,這可不興道聽途說。”程婉蘊把秀裏頭的貓膩和手段告訴胤礽,“你不知道,當年我也過些折磨呢,圈了我名字的還是貴妃的孝懿皇後,們也是變本加厲地磋磨人,吃冷飯、不給熱水,這都是小事了!那會兒我阿瑪只是個縣令,我怕毀了全家的名聲,兩個妹妹以後也嫁不出去了,我是咬著牙過去的,後來怎麽好的呢,複選的時候,皇上親自記了我的名,這些人才不敢了。”
當年還是貴妃的孝懿皇後圈了、惠妃圈了楊格格,但楊格格有錢,太監和管事嬤嬤都打點得的,沒欺負。摳門想回家的程婉蘊就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排,兆氏經過的那些,都是經過的,只是兆氏家裏最小,不用顧忌那麽多,而下頭還有兩個妹妹,若是也這樣發作,自己倒是痛快了,婉燕婉荷的名聲也被毀了。
直到康熙親自給太子選格格,在複選時兩次“上記名”,這比什麽都好使,太監送來的飯菜也有點溫度了,每天洗漱有熱水了,嬤嬤對著也有笑臉了,其他秀也偃旗息鼓了。
胤礽這才知道阿婉當初選秀竟然還欺負。但轉念一想,當初阿婉家世不顯,又沒人替打點,這樣踩高捧低的事在宮裏多了去了。
“那些人,太可恨了!容貌才比不過你,就使下作手段,可惡!”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程婉蘊還是頭一回提起,但胤礽還是跟著生氣,“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回頭我把那些欺辱你的人家,通通都貶出去,哼!”
程婉蘊笑著摟著他胳膊:“都多久的事了,您不提兆氏,我都忘了。”
那會兒心裏有盼頭,想著忍一忍,很快要回家了,而且的確窮,不舍得花錢,又想著不能拖累兩個妹妹、不能讓程世福了同僚的笑柄,所以才能忍下來。冷飯就冷飯,當減了,冷水就冷水,還能致皮收孔呢。
大蜘蛛怕什麽,能吃蟑螂呢。
至于什麽潑水摔跤,程婉蘊直接不出門了。記得也崴了一次腳,都腫了,但還高興的,正好躲過了其他宮妃的傳召,否則還不知道要被指到哪裏去呢。
“雖說如此,但這個兆氏只怕皇阿瑪不會同意了……”胤礽心疼地抱了抱程婉蘊,要不是他的阿婉天豁達,說不定就和這個兆氏一樣被毀了名聲,皇阿瑪可是眼裏不得沙子的,那他也就沒有阿婉了。
這個兆氏聽起來也過于魯莽了一些,但小家的兒比不上大族出有見識也是有的,在太子爺心裏,也是可有可無。
程婉蘊看清了太子爺的臉,心中喟嘆,但還是出聲道:“爺,兆氏說起來也是無辜可憐,錯不在,也是我的錯,我只顧忌著我能參與閱選已是皇上格外恩典,為了避嫌,便不敢手進鐘粹宮裏,又想著兆氏與林佳氏還沒跟您說過,也不知道您屬不屬意,了替打點,又有些過了。不如就靜觀其變,也好看看的品格,誰知子倒烈,反倒害了……哎,即便選不上要撂牌子,還是查清了事實,替恢複了名聲再放出去,否則以後怎麽做人呢?”
實際上一般進了初選後再落選的秀,是一種榮幸,放出去以後反倒備青睞,但若是因壞了名聲才落選,那就不一樣了。
程婉蘊心裏不是滋味的。自己瞻前顧後,結果生了這樣的事,做壞事的人沒有得到懲罰,害者還要搭上一輩子。
“這跟你有什麽相幹的,若連這點氣都忍不下來,以後在宮裏更難。我相信漢軍旗裏排、欺負的人不止一個,為何只有鬧出來?你又不是額娘,不過圈了一個名字,倒要為一輩子負責了嗎?”
程婉蘊知道太子爺這麽說是寬的心,便也不多說了,只是還是搖了搖太子爺的胳膊。
胤礽想了想,看著程婉蘊懇求的眼神,終究笑了笑:“你啊,心的命。無妨,皇阿瑪已經下旨讓漢軍旗的格格通通都再考一回,若那兆格格能得好名次,之前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而破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估著時辰差不多了,胤礽便讓何保忠把這個完格格、富察格格的畫像找來,然後把花名冊也分別折了,揣在懷裏就打算去乾清宮。比起什麽兆氏、林佳氏,胤礽都不怎麽放在心上,最要的是兩個兒子的福晉。
結果剛進了乾清宮的門,還沒等他開口,倒聽康熙手裏拿著一沓卷子對他笑著招手:“來,保,你看這幾個秀的品格如何?朕給你院子裏再添兩個格格吧。”
胤礽呆了呆:啊?給誰添兩個格格?
好生生的,怎麽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