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關押
熱河行宮在康熙四十二年又經過一次修葺擴建後, 已被康熙筆親賜名承德避暑山莊,但不論是下頭的奴才還是上頭的員,一時半會都還沒改過口來, 還習慣稱其為熱河行宮。
擴建後的行宮明確區分開了宮殿區域與因山就水的景苑區域, 達到了驚人的八千餘畝的面積,甚至比紫城還大了八倍,但康熙似乎決心要將熱河設置大清的第二個陪都與門戶, 俯視關,外控蒙古外邦,即便如今年紀大了, 仍然每年堅持來木蘭行圍,順道接見各國使臣。
這在往年是例行公事,今年卻因直郡王一場意氣用事的誣告,掀起了不尋常的風波。就是胤褆自個也沒有想到,後頭竟然會生出這麽多事來——康熙半夜急調由他親領的、還駐防在熱河的上三旗兵圍了木蘭圍場,所有的員、皇子皇孫、蒙古諸部臺吉都被嚇得夜不能寐, 但康熙一反常態什麽也沒有代,就已經急匆匆起駕回了行宮。
等一個時辰後, 康熙平安到了熱河, 行宮關防都接好了, 才命太監傳了旨意過來:由馬齊、張廷玉等員為蒙古諸部王公、外邦使臣例行賞賜并送行,善撲營、巡捕營侍衛護送妃嬪、皇子福晉、皇孫移駕張家口行宮,其餘各皇子則即刻熱河行宮覲見, 不得有誤。
“兒臣領旨!”胤褆跪在最前頭叩頭領旨, 腦子裏也是稀裏糊塗的:老八留下張明德對太子有不臣之心是真, 但背地裏鎮魘太子之事也不過是他捕風捉影、順勢而為罷了。按理說木蘭圍場離京三百多裏地,皇阿瑪派人快馬回京也得花上一日, 再人細查,若要發覺額娘悄悄埋在擷芳殿裏的那些針紮紙人只怕也得過兩三日才能傳到熱河,怎麽今晚就鬧得如此可怖?竟像真的要變了天似的。
難不他歪打正著,皇阿瑪真的在張家口行宮查到了什麽?胤褆想到這裏不由一陣強烈的喜悅從心底猛地沖了上來,漲得臉皮都紅了。
若他那個太子二弟真犯了什麽事,往後豈不是他……
或是老八那險小人搞得鬼!
也不是沒可能的,老八多賊啊,面上一副忠君國的面孔,卻利用阿靈阿等人日日在外頭造勢暗地裏毀壞太子的名聲,有一回大朝會,衆人在議山西地龍翻的賑災事宜,太子所言懇切實用,得了皇阿瑪的贊賞,但他那個二弟素來會裝相,也不沾沾自喜,反而自謙說了一句:“兒子當了近四十年太子,卻對家國社稷沒做什麽大的建樹,一切都是憑著皇阿瑪往日的教誨才能勉強所言有,又哪裏當得起皇阿瑪如此贊賞?兒子還要留在皇阿瑪邊好好學、好好聽才行,請皇阿瑪繼續教兒子。”
多麽恭謹、謙和的太子啊,不愧是他的兒子。這話又把康熙哄得那一個喜笑開,胤褆和其他年的皇子都領了差事,便都在場列堂聽政,他聽得真是心裏直翻白眼,太子也就這張能哄老爺子開心罷了,有本事下場跟他比比武!
胤褆這種話聽完在肚子裏呸了幾下也就過了,誰知有一回門人將街上閑漢編的話說給他聽,說外頭都在傳太子爺等不及了,連“這世上焉有四十年太子”的話都說了出來,太子爺是如何醉酒之下吐心聲,如何痛哭流涕地抱怨說得有鼻子有眼。
“啊?”胤褆險些以為自己耳朵聽岔了,這話有點耳但又好像不對……那天太子的原話是這樣的嗎?原來給人潑髒水還能這麽潑?原來以前舅舅說的告狀,是這樣告啊?胤褆終于醍醐灌頂,原來不是他無能才比不過老八,是他道德底線太高了啊!
就像胤礽了解胤褆、胤禩的為人一般,胤褆對自己那幾個弟弟也門清,大夥你咬我我踹你那麽多年,誰不知道誰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就是覺著這場渾水裏,必然得有老八一份功勞。
不得不說,胤褆雖然腦子不行,但直覺準。
時間倒流回到十三與十四接旨快馬啓程前往張家口,康熙急調開隆科多和鄂倫岱換防,就在托合齊正式接替鄂倫岱的位置時,他從康熙帳退出來,頂著頭頂黑沉沉的夜幕親自在駐紮的營房巡了兩圈,就在他要繞回值房時,先經過了一個許多兵丁掀便溺的僻靜之,卻赫然發現地上倒斃了一個太監,他將翻過來一瞧,竟是十三爺門前伺候的太監李長安!他竟不知何時被人割了脖子,瞪圓了大眼死不瞑目,一太監的灰藍裳也被翻得淩不堪,連鞋也被人了。
有人殺人滅口?還在找什麽東西……托合齊又是心驚又是惶,他又將仔細探勘,忽然發覺這小太監死後松開的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隨手撿了樹枝,托合齊撬開了那已經僵的牙關,從舌頭底下翻出一張小小的絹紙。
上頭赫然是十三爺的字跡,字跡匆忙,是寫給四爺的,只寫了兩件事:一是木蘭臨時換防恐怕有詐,二是太子獨留行宮養病,邊侍衛都調走了,危在旦夕,他要調邊親衛前去護佑太子。
這兩行字雖然語焉不詳,但卻又正好暗和了托合齊被臨時調來的疑——皇上臨時打發走了鄂倫岱和隆科多,把他調了過來,隨後他排布巡防時卻見十三爺、十四爺帶兵飛馬而去,他心裏本就不安極了,見了這信兒便很有些深信不疑。
這李長安是十三爺太監,留他下來是給四貝勒傳信,但沒想到信還沒帶到就已經被人謀害了!想來這兩條信是極重要的,托合齊將那絹紙藏進袖子裏,有人敢在帳附近殺人,這事必須立刻稟報皇上!但這封十三爺要傳給四爺的信,卻不能了風聲,否則皇上心裏定會有想頭!他正琢磨著要怎麽跟康熙回話、又怎麽將這信暗地傳到四爺手裏不人知道、而這背後殺人之兇徒又會是誰……
他步履沉沉地走出那黑暗的角落,才剛剛踏出去,就被猛地一晃的火刺了眼,本應去負責外圍戒嚴的鄂倫岱高舉著火把站在他面前,冷冷笑道:“真是巧了,我尿急來撒尿也能遇著托合齊大人,您不好好守著皇上,擅離職守,獨自一人在這兒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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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河行宮,平日裏被稱為“水流無聲雲猶在”的煙波致爽齋籠罩在夜幕之下,四都能聽聞兵戈之聲,茶房太監李奕奉著熱茶走過三步一崗的長廊,在手按在腰刀上的上三旗兵的虎視眈眈下,哆哆嗦嗦地轉過四知書屋,終于走到後頭的煙波致爽齋門口,更是到都可見束甲的兵丁,他被要求放下手裏的茶盤,兩個小兵將他仔細搜了,手裏端的茶碗、茶壺也用銀針探過,這才冷肅著臉擺手放行。
康熙沉著臉坐在西暖閣的羅漢床上,面前的小幾上放著那張從托合齊上搜出來的絹紙。老十三的字是老四手把手教的,和老四的字很像,卻比冷板端正的老四更多幾分不羈和飄逸,因此他寫字的時候練筆、出鋒都更長,康熙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確與十三往常課業上的字跡別無一二。但康熙是書法上的行家,他還是在那兩行字的兵鋒看出了一些勉強與刻意,就像刻意仿著十三的習慣寫字一般。
但今晚的事兒卻讓登記極四十多年的康熙嗅到了謀的味道,他心神不寧卻又滿腹疑竇,先是老大揭發老八心懷異志、鎮魘太子,為防備老八臨時決定換防,康熙此時對太子并不如歷史上那般戒備,雖有試探之意,卻仍選擇相信與太子親厚的托合齊,誰知托合齊才剛剛接手,就發現了死,死的還是老十三邊的大太監!接著,托合齊又被鄂倫岱堵了個正著,兩人早就明爭暗鬥許久,鄂倫岱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就報到康熙這兒來。
鄂倫岱在康熙面前自然極盡污蔑黑托合齊,甚至要將殺人的罪名都按在托合齊上,托合齊自然不認,兩人在大帳中吵了起來,但康熙對他們二人所言都不全信,唯獨死了人是抵賴不得的,他心裏就跟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一般:有人在他起居之殺人,他竟然毫無察覺!若是要殺他,豈非也易如反掌?
他看著跪在下頭相互攀咬的兩人,怒喝一聲命人將隆科多和托合齊都帶下去關著,又粘桿的暗衛親自去審,不多時,托合齊上那張絹紙就到了康熙手裏。
十三有沒有擅自調兵,康熙一清二楚,十三和十四是奉他的旨去的張家口行宮,但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事兒,十三想要跟老四通氣,似乎也很正常,但以他對老四和太子的忠心與坦白,他絕不會寫下調兵去張家口行宮護佑太子的話,只會據實說明,何必誤導老四?說明,這張條子,的確是僞造的,僞造之人并不知道老十三匆匆帶兵離去是為了什麽,只能枉自揣測,故布疑陣。
但想明白了這一節,卻讓康熙心裏更是升起更深的怒火與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恐懼。他忽然意識到,有人想栽贓十三、老四,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在他駐蹕之殺人!
更令他膽寒的是,隆科多、鄂倫岱投靠了老八不可信了,但托合齊也了太子的人!已經不是他的臣子了!先不說這張條子的是真是假,即便是僞造的,但托合齊卻沒有主出來!在大帳裏同鄂倫岱對峙時半句都沒有提到這張絹紙的事。
他為什麽這麽做,還不是怕這上頭寫的是真的,想替太子瞞下來,或是給他傳信!那太子呢,他病了,遠遠留在行宮,顯得如此清清白白,但會不會這謀本就是他跟老四、老十三他們一手策劃,要把老八拉下水去?他是故意裝病好避嫌?托合齊可是九門提督!
可是,太子又為何要這麽做呢?他明明什麽都不做,老八也奈何不了他,如今倒把邊親近的兄弟、臣子都牽扯進來,得不償失啊!難不是老大做的?他看不慣老八,素來與太子也不和,是不是想借此誣陷太子、把兄弟們都搞垮了,好自己上位!
明珠死了,老大失了智囊,他有這麽聰明嗎?康熙防備老大防備得,老大雖然把持著兵部,康熙卻從來不用他的人護衛,一向都讓他帶人打前哨、斷後或是在外圍巡視,他很難接近裏頭的侍衛,而且一手臭字,怎麽僞造十三的字?還是老八……老八字也寫得不好,但他手裏能人異士衆多,尋個擅長仿字的幕僚又有何難?何況老大言之鑿鑿,只怕那留容道士在邊相面算命之事他不了幹系,又邀買人心,他做出這種事來,也不奇怪。
康熙心裏轉過無數的心思,一面命人立刻去掉克圖阿哈尼堪,讓他帶兵到木蘭護駕,一面讓人狠狠審問托合齊和隆科多。他已經命鄂倫岱換防到外頭,結果這混賬拖了那麽久都沒走!他到底想做什麽?還是說……他到底在等什麽?
不管怎麽想,今日之事卻和他幾個兒子都不開幹系,撇開太子不說,老大、老四、老八、老十三、老十四都是他最倚重的幾個孩子,正因為他們各有能幹的地方,他才會將不同的差事都放到他們上,他不想像前明那樣將藩王當豬圈養,養出來一群尾大不掉、只知耗費國庫的傻子,他的兒子他各個都好好培養,也教他們忠君國的道理,給了他們機會參與朝政。
康熙原本想得很好,他想撇開滿洲那群勳貴,以後他不需要什麽輔政大臣,他有自己的兒子輔佐朝政就是,就像竭力輔佐王的周公!可惜,他的兒子們沒有這樣的仁心,反倒生出了一堆反骨!一個個都盯著他下的位置,一個個都盼著他這個父皇早死,個個欺君罔上,都是混賬!
這木蘭是決意呆不得了,托合齊也好,鄂倫岱也好,隆科多也好,他一個都不信了。克圖阿哈尼堪一到,康熙就決定要回熱河去,等熱河的兵防都安頓好了,康熙好歹是統天下四十多年的人,論權謀,明珠死後誰也比不上他,他心念回轉之間就已經有了糾察真兇的法子,這才下旨召集所有皇子,連遠在張家口行宮的太子也不顧病一并過來。
熱河行宮裏都是他親領的上三旗兵,克圖阿哈尼堪是太皇太後留給他的老人額爾克圖的孫子,這人從不跟任何皇子來往,康熙這才放心讓他繼任他祖父的鑲黃旗都統之位。
他要把所有兒子都在熱河行宮,封了他們的耳目,這樣他們不論誰有反心,也掀不出波浪來。康熙如今是誰也不信了,即便是太子……即便是太子……
平日裏保孝順至極,一日三餐早晚問安沒有落下的,尤其有段日子對他格外黏膩,保不爭不搶,讓康熙漸漸都忘了他邊圍了多人,如今托合齊這一張絹紙,卻像撕開那層父子親厚的薄一般,讓康熙開始在心裏盤算細數“太子黨”的構。
老四、老十三就不必說了,連帶著他們後的烏拉那拉氏、兆佳氏也能為太子所用。
老十四如今也倒向了太子,而太子還娶了完家的兒媳婦。
馬齊那老貨平日裏與太子并不親厚,但他這個的兒嫁給了老十二,李榮保的兒又已經是弘晳的嫡福晉,富察家跟東宮又怎麽撕扯得幹淨?而借著富察家,老十二向著誰還用多說麽,他親舅舅就是托合齊!這就像一張大網,徹底連起來了……康熙又想到之前胤礽曾請他的示下,想將茉雅奇嫁給托合齊的兒子,當時他還覺著這是一件好事,如今再細想只覺著心都沉下去了。
除了這幾個姻親相連的,還有蒙古準葛爾部、喀爾喀部。
外朝漢臣裏,有程家和張家,程家雖還在丁憂,但程懷靖手裏握著澳洲水師,假以時日也能得用,滿臣裏格爾芬、阿爾吉善兩兄弟如今專管對外朝番邦那一攤子事。
康熙數完心裏便生了疙瘩,太子何時後有了那麽多勢力了!隨後,他又再一數老大和老八的人,老大在兵部、宗室裏威極重,裕親王府自始至終都站在他後,老八則拉攏了朝堂上八的文臣,後還站著兩個出了皇後的外戚:鈕祜祿氏、佟佳氏,他後還有安親王府。
宗室裏頭……保沒人。勳貴裏頭只有個不上不下的赫舍裏氏,如今大半時日都在遠洋的大海上,也幫不上他什麽忙。(完氏、富察氏可都還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勳貴。)
文臣裏有張英,如今已經辭歸鄉,留下兒子張廷玉、張廷璐在朝堂上,但都不算居高位。而程家已經丁憂,只留了個程懷靖還在澳洲囤田……還只是個總兵,也算不上什麽。這麽一看,康熙又覺著太子在朝臣、宗室和勳貴上頭的人似乎……很比不過他的兄弟,甚至有點寒酸了。
想到這兒,康熙順手就把馬齊、張廷玉派出去安頓蒙古王公,又把佟國維派去安頓沙鄂使臣,還把皇子福晉皇孫們全都湊一塊兒打包送去張家口行宮看管,再讓阿靈阿護送福全的兒子保泰,讓他趁夜不要睡了,趕回京城去給老娘過生日。
保泰(正被太監從熱乎乎的帳篷裏拽起來):?
把跟兒子們利益相關的大臣親眷全都遠遠打發之後,康熙便坐在榻上輕輕轉著手裏的念珠,靜待著兒子們的到來。不一會兒,門外的太監就高聲稟告:“直郡王、四貝勒、八貝子到!”
康熙掀開眼皮冷笑一聲:“搜他們的,把人給我扔到後頭獅子嶺山上的戒心齋去關起來!就說朕要他們好生反省反省!反省明白了,就讓太監替他們傳話,都說說自個犯了什麽錯兒!”
兵們為難地領命去了,不一會兒門外就響起了胤褆暴怒的罵聲‘狗奴才!你敢搜爺的?’和胤禩仍然堅持求見的聲音:“好歹兒子們見皇阿瑪一面!”
胤禛倒一句話沒聽見。
康熙擺擺手,讓人再帶幾個人去把人拖走。
隔著門,胤褆的怒吼漸漸遠去了。康熙重新閉上眼養神,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外頭再次響起太監的尖銳喊聲:“太子爺、十三爺、十四爺、克圖阿哈尼堪大人奉旨求見皇上!”
康熙頓時神一震,吩咐邊侯立戍衛的八旗兵:“傳克圖阿哈尼堪覲見,等朕見完克圖阿哈尼堪再見太子,讓他站在外頭等著。”隨後又冷下臉:“將老十三、十四也關到獅子嶺上頭去!再派人去審他們!”
那死了的太監,那張僞造的絹紙,康熙定要弄個明白!這樣的兇徒埋伏著,還竟敢在他臥榻之側殺人,往後窺視帝蹤謀朝篡位就更得心應手了!
燈火通明的西暖閣裏,康熙先聽完了克圖阿哈尼堪的話,這才宣了胤礽進來。
他冷眼瞧著太子一路奔波,剛好了大半的病又顯出了病態的蒼白,上都是幹皮,一進來就跪下去請安磕頭,康熙心裏微微一酸,終究沒有再折騰他,冷聲了起。
克圖阿哈尼堪說了,太子路上子不適但未曾有一點耽擱,趕慢趕過來,也不曾有什麽推諉耽擱,亦沒有跟其他人有所聯絡,一直都在他眼皮底下,坦坦地來了。
康熙松了口氣。
但一路趕來的胤礽其實也是松了口氣的——至皇阿瑪願意見他。
雖然勢不明,但看熱河行宮裏裏外外戒嚴,都是上三旗的人,他就明白了。上輩子,他一定也被人誣陷污蔑,而皇阿瑪一定也曾遭遇了類似讓他到危險的事,但那時候皇阿瑪已對他這個太子恐怕早已失頂,或許本就沒有給過他任何辯解的機會就將他定了罪。
如今至還有息之機。
那一夜,煙波致爽齋的燈火沒有熄過,裏頭除了康熙和太子,裏頭再也沒有傳進過別人。而獅子嶺上被看管起來的幾個兄弟也被人番提出去審了幾遍,十四本來和胤褆一般還有力氣罵人,後來也都累得罵不出來了。
又被審了一,那些人不敢拿他們這些皇阿哥做什麽,但不住這些人一遍遍、顛來倒去地問,還拿小臂的蠟燭照著,死活不許人睡覺!十四趴在十三上困得直打瞌睡,裏還喃喃地罵道:“真是莫名其妙,皇阿瑪老糊塗了吧,你的太監被人殺了,審我做什麽?關我屁事啊!”
十三也是辮子糟糟的,想到李長安死得凄慘,心裏也是憤怒非常:“我們走的時候的確讓李長安去傳話,但我可沒寫過什麽手諭,我瘋了,這種事敢落在紙上?我也沒那麽傻吧!”
胤禩坐在角落裏閉目養神,神態竟然還十分從容,而胤褆把桌子懟到了窗戶邊,坐在那木桌上目灼灼看著外頭時不時巡視路過的宿衛,只要有個人從他窗子前走過,他就狠狠往外吐唾沫,然後破口大罵:“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爺是你們能審的嗎!奴才秧子也敢爺!等爺出去了,你們各個都要死!筋皮!你們等著!”
門開了,胤禛被負責審問的正白旗都統送了回來,同樣一夜未睡,他臉也不好看,沉默著坐到十三邊,然後拿稻草桿子團起來堵在了耳朵上,一言不發閉目睡覺。
十四被吵得睡都睡不著,也捂住了耳朵:“大哥,你別罵了,我困死了,讓我睡會兒吧!”
胤褆本不理,緩了緩,喝了口水,繼續破口大罵。
他也生氣呢,憑什麽抓他啊,他不是檢舉有功的人嗎?皇阿瑪到底怎麽想的!
十四在這些怒罵聲中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然後就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響,那些看守他們的兵說康熙願意見他們了。兄弟幾人都是神一振,跟著人走到煙波致爽齋,屋裏滿了大臣、宗室王公,偏偏卻不見沒有和他們一起被看管審問了一夜的太子。
隨後他們就聽見了一個像驚雷一般炸開的消息。
這個消息飛快傳了開來。
下午,在張家口行宮睡不著也枯坐到天亮的程婉蘊好不容易中午睡著了一會兒,但睡了也是一團糟糟的夢,醒來反倒更累了,隨後就見熱河的方向又來了一騎人,鐵甲錚錚地疾步進來。
程婉蘊現在對馬蹄聲都有點應激綜合癥了,一聽馬蹄聲就心跳加快,果然這次也不是什麽好消息——康熙有旨,停用太子一切印璽,將太子極其家眷一齊足在熱河行宮東面的綺樓。
來了來了,一直擔心的圈真的來了!驚慌失措之餘,程婉蘊心裏一直有火燒到了如今:是不是有病!弘暄弘晳兩個和他們的福晉大半夜才被人送回來,現在又要讓人再回熱河去關著??
遛人好玩嗎,康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