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60章 母親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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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是被保險柜齒的輕響驚醒的。

后半夜的月過厚重的窗簾,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狹長的銀痕,像誰落的刀鋒。陸䂙的呼吸均勻地噴在后頸,帶著草莓糖融化后的甜膩氣息——他凌晨時又撬開,喂了半顆碾碎的糖,說"甜能蓋過謊言的苦味"。

的腳踝還纏著紗布,昨天解開鐵鏈時,倒刺在皮里留下的已經結痂,卻在走時牽扯著筋絡發麻的疼。陸䂙說這是"誠實的勛章",纏紗布時特意在腳踝系了個蝴蝶結,紅得像滴凝固的

保險柜藏在帽間最深的角落,被一整面墻的定制西裝擋住。蘇晚是在陸䂙上次醉后拽看"寶貝"時發現的——他當時抱著坐在地毯上,指著那排阿瑪尼西裝傻笑,說"最里面藏著比星星還亮的東西"。

此刻那排西裝被推到一旁,出銀灰的柜門。月下,陸䂙跪在柜門前的背影顯得異常單薄,襯衫領口松著兩顆紐扣,出鎖骨淡青管,像條蟄伏的蛇。

他在撬自己的保險柜。

這個認知讓蘇晚的指尖驟然發冷。陸䂙有嚴重的強迫癥,所有鎖都必須用專屬鑰匙打開,連房間的門都不例外。此刻他卻拿著發夾在鎖孔里搗鼓,側臉繃得像塊冷鐵,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咔噠"一聲輕響,鎖芯彈開的瞬間,陸䂙的肩膀明顯抖了一下。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從西裝袋掏出塊絨布,反復拭柜門上的指紋,作虔誠得像在拭圣

蘇晚的心跳突然了一拍。想起昨天被綁在搖籃上時,陸䂙嘶吼著說"我媽也騙我",眼底翻涌的痛苦像沒關的閘門。這個保險柜里,會不會藏著他母親的

悄無聲息地挪下床,赤腳踩在波斯地毯上,絨吸走了所有聲響。腳踝的紗布蹭過床沿,結痂的傷口被扯得生疼,咬住下才沒發出聲——那片藏在紗布下的刀片還在,是昨天趁陸䂙哭著給涂藥時塞進去的。

保險柜門被拉開的瞬間,一陳舊的紙味混著樟腦香飄了出來。陸䂙從里面捧出個紫檀木盒子,長條形的,邊角被挲得發亮,鎖扣上刻著朵枯萎的薔薇,和他母親照片里旗袍領口的花紋一模一樣。

他坐在地毯上,背對著蘇晚,指尖在鎖扣上反復挲。月照亮他耳后的疤痕——那是七歲被鎖在地下室時,被鐵欄劃傷的舊傷,形狀像道未愈合的月牙。

"媽,我找到了。"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孩般的雀躍,"有和你一樣的痣,比晚霞還好看。"

蘇晚的后背撞上了架,金屬撞的脆響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陸䂙猛地回頭,瞳孔在月針尖,手里的木盒"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是些泛黃的照片和一本皮質日記本。

最上面的照片里,年輕人穿著月白旗袍,鎖骨的朱砂痣被照得發亮,懷里抱著個眉眼致的小男孩——那是年的陸䂙,手里攥著朵皺的野薔薇。

陸䂙像被燙到似的撲過去撿,指腹過照片里人的臉時突然劇烈抖。他抬頭看向蘇晚,眼底的溫瞬間被鷙吞噬,像被驚擾的困

"誰讓你起來的?"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慌,"回床上躺著!"

蘇晚沒有的目被那本攤開的日記本吸引了——月恰好落在攤開的頁面上,娟秀的字跡里混著暗紅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跡。

"五月十七日,他又鎖了我三天。地下室的墻在滲雨,霉斑長得像朵花。"

"六月初三,阿䂙今天問我鎖骨上的痣是什麼,我說像晚霞。他說等他長大,要把晚霞摘下來給我。"

"七月廿九,他爸發現我藏的火車票了。鐵鏈磨破了腳踝,滴在地上,阿䂙蹲在旁邊,用手指蘸著玩。"

陸䂙突然像瘋了似的把日記本往懷里摟,膝蓋撞到保險柜門發出悶響。他的指甲摳進日記本的皮質封面,留下幾道彎月形的白痕,像要把那本日記嵌進骨里。

"不準看!"他嘶吼著撲過來,眼底的紅比昨天烙鐵燙出的焦痕還要目驚心,"這是我的!誰也不準看!"

蘇晚側躲開他的沖撞,指尖卻在混中抓住了日記本最后一頁。紙張已經脆得像枯葉,邊緣卷著焦黑的痕跡,像是被火燎過——上面只有一句話,字跡被水泡得發腫,卻依舊能看清那絕的筆

"如果有個兒,希永遠自由。"

陸䂙的作猛地僵住了。他看著蘇晚手里的紙頁,瞳孔驟然收哆嗦著說不出話。月照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幅被撕裂的畫。

"自由......"他突然笑了,笑聲里裹著玻璃碎裂的銳響,"憑什麼說自由?當年跑的時候,怎麼沒想過給我自由?"

他突然撲過來搶奪那頁紙,蘇晚卻死死攥在手里。紙張在兩人的拉扯中發出"嘶啦"的脆響,裂痕像蛛網般蔓延開,將"自由"兩個字劈兩半。

"還給我!"陸䂙的指甲掐進蘇晚的手腕,昨天被麻繩勒出的紅痕再次滲出珠,"那是我媽的東西!你憑什麼?"

蘇晚看著他眼底的瘋狂,突然覺得那道"自由"的字跡像燒紅的針,不僅刺穿了陸䂙的執念,也刺穿了一直繃的神經。想起母親在視頻里說"晚晚要好好活著",想起林舟隔著鐵欄說"我會帶你出去",想起自己無數個深夜磨鐵鏈時,指甲里嵌著的鐵屑。

"是希我自由。"蘇晚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種詭異的溫,"就像當年希自己自由一樣。"

陸䂙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猛地松開手,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背重重撞在保險柜上。那頁被撕碎的日記從他指飄落,像只折翼的蝶。

"你胡說!"他嘶吼著抄起旁邊的西裝架,黃銅掛鉤在月下閃著寒,"是被我爸的!我!不會希你離開我!"

西裝架砸在蘇晚腳邊的地毯上,火星濺起的瞬間,突然想起顧衍給的微型竊聽還藏在側——昨天陸䂙檢查時,手指過那卻沒發現異常,他總說"你的只能有我的痕跡"。

"陸䂙,"蘇晚緩緩蹲下,撿起那半頁帶的日記,指尖輕輕拂過"自由"兩個字,"你把的日記鎖在這里,是不是怕看到這句話?"

陸䂙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像頭瀕死的。他的手在側劇烈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珠順著指滴在地毯上,和昨天蘇晚留下的跡融在一起。

"是騙子......"他喃喃自語,眼神渙散地盯著蘇晚鎖骨的痣,"當年說永遠不離開我,結果還是跑了......你也一樣,你們都一樣......"

他突然撲過來將蘇晚按在地毯上,膝蓋頂住的小腹,力道大得像要把出來。他的吻帶著腥味鋪天蓋地落下,牙齒啃咬著,像是在懲罰又像是在確認。

"你不準自由。"他在耳邊低吼,聲音哽咽得像被砂紙磨過,"你的自由只能是我......只能是我......"

蘇晚沒有掙扎。的指尖穿過他汗的頭發,到他眉骨間那道舊疤——那里的皮比別更燙,像埋著團永不熄滅的火。想起日記本里寫"阿䂙總用頭撞墻,說這樣就能聽到媽媽的聲音",突然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攥住了。

陸䂙的作漸漸變得溫,甚至帶著種笨拙的討好。他的指尖輕輕劃過腳踝的紗布,像在易碎的瓷,吻落在鎖骨的痣上時,帶著近乎虔誠的戰栗。

"晚晚,別離開我。"他的聲音在頸窩發,像個迷路的孩子,"我把所有鑰匙都給你,把保險柜里的東西全給你......只要你別像一樣......"

蘇晚閉上眼。月過窗簾的隙照進來,在他偏執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的指尖悄悄住那半頁日記,將帶著跡的"自由"二字按在他的后頸,像個無聲的烙印。

不知過了多久,陸䂙終于沉沉睡去,手臂卻依舊死死箍著的腰,仿佛怕會化煙消失。蘇晚小心翼翼地出被他下的手,指尖到他后頸的皮時,他突然在夢里囈語:"媽,別鎖門......"

悄無聲息地起,將那半頁日記塞進枕頭套最深,那里還藏著片磨尖的金屬片——是昨天從搖籃欄桿上刮下來的,邊緣鋒利得能割斷頭發。

保險柜的門還開著,月照亮里面整齊碼放的件:泛黃的績單、掉漆的撥浪鼓、褪的紅頭繩......全是陸䂙年的,最底層著張照片,年輕的人抱著個小男孩,背景是片火燒云,像極了蘇晚鎖骨痣的

蘇晚輕輕合上柜門,將那排西裝恢復原位。轉時,卻看見陸䂙不知何時醒了,正坐在床上看著,眼底的月冷得像冰。

他的手里著那半頁從枕頭下翻出來的日記。

"自由?"陸䂙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淬毒的寒意,指腹慢慢挲著"自由"兩個字,像是在掂量它的重量。"到死都被鎖在地下室,憑什麼說自由?"

蘇晚的瞬間凍僵。下意識地向枕頭下的金屬片,卻發現那里已經空了——陸䂙的指尖正轉著那片鋒利的金屬,月在上面映出他鷙的臉。

"你想用來割開什麼?"他笑著將金屬片拋到空中,又用手心接住,"割開鐵鏈?還是割開我的嚨?"

金屬片落在地毯上的聲音,像塊冰砸進了滾燙的油鍋里。陸䂙緩緩下床,赤腳踩在那半頁日記上,娟秀的字跡在他腳下慢慢皺,像朵被碾碎的花。

"晚晚,"他走到蘇晚面前,指尖抬起的下,迫使看著自己眼底翻涌的毀滅,"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這棟別墅的主人?"

他的拇指輕輕,那里還殘留著他的腥味。"從今天起,你的枕頭,你的服,你的頭發里......我都會親自檢查。"

蘇晚看著他轉走向保險柜,將那半頁日記撕得碎,混著昨天藏的空白孕檢單,一起鎖了進去。鎖芯轉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像道永遠也打不開的門。

"好好睡。"陸䂙躺在邊,手臂再次箍住的腰,力道大得幾乎要的骨頭,"明天我帶你去地下室,讓你看看當年寫日記的地方。"

他的呼吸漸漸均勻,蘇晚卻睜著眼睛直到天亮。窗簾隙里進的第一縷,照在鎖骨的痣上,紅得像滴在日記本上的

知道,陸䂙母親的那句"希永遠自由",不僅沒有的救贖,反而了陸䂙新的枷鎖——他要讓親自看看,自由在這棟別墅里,究竟有多可笑。

而枕頭下,那枚被陸䂙的、從日記本上扯下來的薔薇花瓣,正靜靜躺著,邊緣還沾著絨般的暗紅,像滴凝固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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