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凍醒的。
凌晨三點的月斜斜切進臥室,在地毯上投下道慘白的帶,正落在手腕的鐵鏈上。鏈條上的倒刺勾住了真睡,稍微一,布料就順著理撕開道細,出底下青紫錯的勒痕——那是昨夜陸䂙失控時攥出來的。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跳3:17,紅的數字在黑暗里像兩滴凝固的。蘇晚盯著那串數字數到第七秒時,終于下定決心,將藏在枕頭下的刀片攥進掌心。
刀片是從浴室鏡子的殘骸里撿的,邊緣被在床單下磨了三天,此刻鋒利得能輕易劃開皮。的指尖在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陸䂙的呼吸聲很沉,腔起伏均勻,顯然是被睡前加了料的紅酒灌得深醉。
機會就在眼前。
屏住呼吸挪到床邊,鐵鏈拖的輕響在寂靜里被無限放大。陸䂙的睡埋在月照不到的影里,眉骨那道疤陷道壑,只有睫在眼瞼下投出的影微微,像停著只脆弱的蝶。
蘇晚的目落在他攤在被子外的左手。那只手昨夜還在頸間留下指印,此刻卻因為放松而顯得格外修長,虎口有道新傷——是昨天摔碎相框時被玻璃劃破的,替他包扎時故意沒纏,此刻紗布已經松松垮垮地掛著,出底下紅翻卷的傷口。
就是這里。
深吸一口氣,刀片對準那道傷口刺下去的瞬間,陸䂙的手指突然蜷起,像只被踩住尾的貓。蘇晚的心臟驟然停跳,眼睜睜看著他睜開眼,瞳孔在黑暗里亮得驚人,本沒有半分醉意。
"在做什麼?"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像淬了冰的鋼針,直直扎進蘇晚的耳。
刀片哐當落地,在地毯上彈了兩下,最終停在陸䂙的拖鞋邊。蘇晚的瞬間涼,下意識想往后,卻被鐵鏈拽得一個趔趄,重重撞在床上。尾椎骨傳來的劇痛讓眼前發黑,等看清陸䂙的表時,胃里突然一陣翻江倒海。
他在笑。
不是平日里那種帶著糖的假笑,而是從嚨深滾出來的、低沉而詭異的笑,肩膀還在微微抖。月恰好這時移了位,照亮他眼底的紅,像盤踞著兩條嗜的蛇。
"想劃我?"他慢悠悠地坐起來,睡袍落出半邊肩膀,上面還留著昨夜咬出的牙印,"晚晚,你比我想的要狠。"
蘇晚的后背住床,鐵鏈已經繃到最,冰冷的鐵環嵌進皮里。看著陸䂙彎腰撿起刀片,指尖漫不經心地過鋒利的邊緣,突然想起昨天他著會診單說"瘋人才會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你"時的眼神——原來瘋癲的另一種模樣,是對疼痛的全然漠視。
"說話。"陸䂙的聲音陡然變冷,他用刀片挑起散落在前的頭發,刀刃過的鎖骨,那里的朱砂痣在月下紅得像要滲,"為什麼想劃我?"
"我想走。"蘇晚的聲音在發抖,卻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陸䂙,你不能這樣困著我。"
"困著你?"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突然抓住的手腕按在床頭的雕花上,就是昨夜留下紅痕的地方,"我給你穿最好的服,吃最甜的草莓,連呼吸都怕吹疼了你,這困著你?"
雕花的棱角狠狠硌進的傷口,蘇晚疼得渾發抖,卻死死咬著不肯出聲。知道求饒只會讓他更興,就像狼聞到腥味會變得更加瘋狂。
陸䂙的目落在抿的上,突然松開手,轉從床頭柜的屜里拿出個東西。金屬撞的輕響讓蘇晚的心跳了一拍——是把老虎鉗,銹跡斑斑的,鉗口還沾著點暗紅的污漬,不知道用過多次。
"知道這是什麼嗎?"他把老虎鉗舉到眼前,齒狀的鉗口在月下閃著寒,"小時候在地下室,我用它夾過老鼠。只要輕輕一,骨頭碎掉的聲音就像......"他頓了頓,突然笑了,"就像你剛才咬的聲音。"
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看著他蹲下,指尖過蜷的腳趾,突然抓住的左手,將小指塞進老虎鉗的開口里。冰涼的金屬上皮時,終于控制不住地尖起來:"陸䂙!你放開我!"
"噓——"他把手指按在的上,指尖還帶著刀片的涼意,"別,吵醒了傭人就不好了。"他湊近的耳邊,呼吸帶著紅酒和腥混合的怪味,"你劃我一刀,我拔你一片指甲,很公平對不對?"
蘇晚拼命搖頭,眼淚混著汗水糊了滿臉。看著他緩緩收老虎鉗,鉗口一點點咬進指甲蓋,劇痛像電流般竄遍全,讓幾乎暈厥過去。就在以為指甲會被整個拔掉時,他突然松開了手。
"舍不得了。"他著發紫的指甲蓋,眼神里有種近乎病態的迷,"你的指甲這麼好看,的,像草莓糖。"他突然抓起的手,將那差點遭殃的手指含進里,舌尖過被鉗口出的紅痕,"但是晚晚,你要記住疼。"
他的牙齒突然用力,蘇晚疼得渾痙攣,卻被他死死按住彈不得。直到嘗到腥味,他才松開,看著指尖滲出的珠笑了:"這樣你就不會再拿刀片劃我了,對不對?"
蘇晚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看著陸䂙拿起老虎鉗,這一次對準的是的無名指——那只戴著倒刺戒指的手指。戒指的倒刺早就嵌進里,此刻被老虎鉗的邊緣一,珠立刻順著指往下淌,滴在地毯上,和昨夜的跡融在一起。
"別......"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求你......"
陸䂙的作頓住了。他看著淚眼模糊的臉,突然把老虎鉗扔在地上,發出哐當巨響。"你看,你一求我就心了。"他用袖口去指尖的,作溫得像在易碎的珍寶,"我就知道你離不開我。"
他抱起走向浴室,鐵鏈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蘇晚趴在他的肩頭,看著那把老虎鉗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鉗口的跡在月下像朵妖冶的花。突然想起陸䂙母親日記里的話:"疼痛是唯一不會說謊的東西。"
現在信了。
浴室的水龍頭被開到最大,冷水嘩嘩地澆在的手上,凍得牙齒打。陸䂙用棉簽蘸著碘伏替消毒,棉簽到破損的指甲蓋時,蘇晚疼得差點咬碎舌頭。
"忍一忍。"他的聲音很輕,帶著種近乎虔誠的專注,"染了就不好看了。"他突然低頭,用舌尖掉指里的珠,"這樣就不疼了。"
蘇晚猛地推開他,手背狠狠撞在鏡子的殘骸上。碎片扎進皮的瞬間,反而覺得有種奇異的解——至這疼痛是屬于自己的,不是陸䂙強加給的。
陸䂙看著手背上的,眼底的溫瞬間被鷙取代。他抓住的手腕按在墻上,另一只手掐住的下,強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的指尖劃過蒼白的臉,"沒有我,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鏡子里的人眼眶紅腫,被咬得模糊,左手的無名指上,倒刺戒指和跡纏在一起,像個丑陋的烙印。蘇晚看著那枚戒指,突然想起昨天林舟送來的會診單——"暴力控制傾向",原來這就是他控制的方式,用疼痛刻下所有權。
"你逃不掉的。"陸䂙的吻落在的耳垂上,帶著腥味,"就算你把自己劃得滿是傷,也只能留在我邊。"他突然笑了,聲音里帶著種近乎天真的殘忍,"下次再拿刀片,我就把你的指甲全拔掉,這樣你就再也握不住任何東西了。"
蘇晚閉上眼睛,任由他將抱回臥室。鐵鏈重新鎖回腳踝的瞬間,覺到陸䂙的指尖在輕輕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恐懼。他怕疼,又怕不疼,這種矛盾像條毒蛇,纏得他越來越瘋。
天亮時,蘇晚被一陣甜香喚醒。陸䂙正坐在床邊,手里端著碗草莓粥,用銀匙一點點碾著里面的草莓,紅的果混著白的米粥,像碗染了的毒藥。
"該吃飯了。"他舀起一勺遞到邊,眼神溫得像在看稀世珍寶,"我加了很多冰糖,不疼了。"
蘇晚看著他虎口那道被自己劃傷的傷口,已經用新的紗布仔細包扎好,邊緣還纏著圈紅的線——是從睡上撕下來的。突然張開,含住銀匙的瞬間,舌尖故意過他的指尖。
陸䂙的猛地一僵。他看著吞咽下那口粥,眼底的紅又開始蔓延,像要把整個人吞噬。
"陸䂙,"蘇晚的聲音很輕,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我的手指好疼。"
他的呼吸驟然變。看著他放下粥碗,小心翼翼地捧起的手,用輕輕吻著那差點被拔掉指甲的手指,作虔誠得像在朝拜。
"對不起。"他的聲音哽咽得像個孩子,"我不該用老虎鉗的。"他突然抬頭,眼底翻涌著瘋狂的占有,"但你不能再傷害我了,晚晚,我們是一的,你疼,我也會疼。"
蘇晚沒有說話。看著窗外升起的朝,金的過窗簾的隙照進來,落在陸䂙的發頂,給他鍍上了層虛假的溫。突然明白,這場以為名的囚,早就不是誰控制誰的游戲了——他們是彼此的囚徒,用疼痛和依賴,筑了座永遠也逃不出去的牢籠。
而那把老虎鉗,被陸䂙放在了床頭柜最顯眼的位置,銹跡斑斑的鉗口在下閃著寒,像個無聲的警告。蘇晚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下次再拿起刀片時,或許真的會失去所有指甲,但在此之前,要先讓陸䂙嘗嘗,什麼真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