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87章 重新焊死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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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被陸䂙拽著手臂往前拖,手腕的皮已經被勒得發紅發燙。空氣里彌漫著的泥土味和鐵銹味,混雜著若有似無的霉味,鉆鼻腔時帶著刺骨的涼意——這是地下室獨有的氣味,是記憶里揮之不去的噩夢。

“放開我……”的聲音嘶啞干嚨像是被砂紙磨過,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疼痛。從林舟被送走的那一刻起,就沒再喝過一口水,干裂得像要滲出來。

陸䂙沒有回頭,只是攥著的力道又了幾分,指骨幾乎要嵌進的皮里。“別鬧。”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緒,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這里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

他們走在一條狹窄的甬道里,頭頂的燈泡忽明忽暗,線昏黃得像瀕死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冗長,在斑駁的墻壁上,像幅詭異的畫。墻壁上布滿了青苔和水漬,有些地方還殘留著深的印記,不知道是干涸的跡,還是經年累月的污漬。

蘇晚的心跳得厲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近乎麻木的絕認得這條路,認得這氣味,認得這昏黃的燈——三年前,陸䂙第一次帶來這里時,曾試圖將他反鎖在鐵欄后,結果卻被他從通風口爬出來,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整整三天。

那三天里,聽著他在門外撞墻嘶吼,聽著他用頭磕擊鐵門發出沉悶的響聲,聽著他時而哀求時而暴怒的瘋言瘋語。那聲音像魔咒,刻進了的骨髓里,讓只要一靠近這里,就渾發冷。

甬道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鐵門,鐵銹已經爬滿了柵欄的隙,門把手上掛著一把巨大的銅鎖,鎖被歲月磨得發亮。陸䂙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咔噠”一聲打開鎖,推開鐵門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某種生的哀嚎。

門后是一個大約十幾平米的空間,正中央立著一生銹的鐵柱,上面還拴著一條重的鐵鏈,鏈節上布滿了暗紅的銹跡。角落里堆著幾個破舊的木箱,蛛網在箱角結得麻麻。唯一的源來自頭頂那扇小小的氣窗,玻璃早就碎了,只用幾鐵條釘著,進來的線微弱得可憐,勉強能看清室的景象。

這里就是陸䂙七歲時被囚的地方。

“喜歡嗎?”陸䂙轉過,看著蘇晚蒼白的臉,突然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線下顯得格外詭異,“我重新裝修過了。”

蘇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墻壁上滿了照片——全是的照片。有睡著時的樣子,眉頭微蹙;有被他按在懷里親吻的樣子,眼神空;甚至還有第一次試圖逃跑時,被他抓回來跪在地上的樣子,滿臉淚痕。照片被整齊地排列著,從墻壁這頭一直到那頭,像一條冰冷的畫廊,記錄著被囚的所有痕跡。

“陸䂙,你瘋了……”蘇晚的聲音抑制不住地發,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看著那些照片,看著照片里自己或痛苦或麻木的臉,只覺得一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瘋?”陸䂙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詞,他上一張照片,指尖輕輕劃過照片里的臉頰,眼神癡迷而偏執,“能把你永遠留在邊,瘋了又何妨?”

他突然拽著走到鐵柱旁,彎腰撿起地上的鐵鏈。那鐵鏈比印象中更,末端焊著一個厚重的鐵環,側還刻著細小的花紋——蘇晚看清了,那是的名字,被扭曲了藤蔓的形狀,一圈圈纏繞在鐵環側。

“你要干什麼?”蘇晚猛地掙扎起來,向后仰,試圖掙他的鉗制。手腕被勒得更疼了,幾乎要斷掉。

陸䂙卻不理會的掙扎,他強行抬起的腳踝,將鐵環扣在的腳腕上,然后拿出一把小巧的鑰匙,“咔噠”一聲鎖死。鐵鏈的重量瞬間了下來,墜得腳踝一沉,皮被冰冷的金屬硌得生疼。

“陸䂙!你解開!”蘇晚的緒終于崩潰了,抬腳去踹他,卻被鐵鏈死死拽住,只能徒勞地揮舞著手臂,“你這個瘋子!放開我!”

陸䂙抓住的手腕,將按在鐵柱上。他的力氣大得驚人,蘇晚被他按得彈不得,后背抵在冰冷糙的鐵柱上,寒意過薄薄的衫滲進來,凍得牙齒打

“別鬧了,晚晚。”他的聲音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的耳廓,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溫,“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沒有林舟,沒有顧衍,沒有那些想把你從我邊搶走的人。”

他低頭吻的鎖骨,那里的朱砂痣因為憤怒和恐懼而變得格外鮮紅。他吻得很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與他暴的錮形了詭異的反差。“我們會永遠在這里,像這樣,永遠在一起。”

“我不要!”蘇晚偏過頭躲開他的吻,眼淚洶涌而出,“陸䂙,你放我出去!求你了!我保證我不會跑,我就在別墅里待著,哪里都不去,你讓我出去好不好?”

害怕這個地方,害怕這不見天日的黑暗,害怕這厚重的鐵門和冰冷的鐵鏈。在這里,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只剩下無盡的絕和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陸䂙卻像是沒聽到的話,他直起,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是一段視頻。他把手機舉到蘇晚面前,視頻里是林舟——他正站在市區的一條街道上,雖然臉還有些蒼白,但看起來沒有大礙,正四著,像是在確認自己的位置。

“你看,”陸䂙的聲音里帶著一炫耀的得意,“我遵守承諾了,他安全了。”

蘇晚看著視頻里的林舟,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可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絕。林舟安全了,代價是被永遠地鎖在了這個地獄里。

“所以你也要遵守承諾。”陸䂙關掉視頻,把手機揣回口袋,眼神里的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偏執,“永遠陪著我,哪兒也不能去。”

他轉走到鐵門前,拿起那把巨大的銅鎖。蘇晚看著他的作,心臟驟然。“陸䂙,不要……”

“砰”的一聲,鐵門被關上了。接著是鎖舌扣上的聲音,“咔噠”一聲,清晰地鉆進蘇晚的耳朵里,像一把錘子,敲碎了最后一

“陸䂙!開門!”蘇晚瘋狂地搖晃著鐵鏈,鐵鏈撞擊鐵柱發出“哐當哐當”的巨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回,震得生疼,“你開門啊!我恨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門外沒有任何回應。

蘇晚癱坐在地上,鐵鏈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看著閉的鐵門,看著墻壁上那些麻麻的照片,看著頭頂那扇進微弱線的氣窗,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嘶啞而凄厲,在空的地下室里回,像鬼哭。

輸了。

以為自己可以忍,可以等,可以找到機會復仇,可在陸䂙的瘋狂面前,所有的計劃都顯得那麼可笑。他本不給任何機會,他用最直接、最暴的方式,將牢牢地鎖在了他邊。

不知過了多久,蘇晚的笑聲停了下來,只剩下劇烈的息。在地上,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臂彎里。眼淚無聲地落,浸袖,帶著冰冷的溫度。

時間一點點流逝,地下室里的線越來越暗,最后徹底陷了黑暗。只有氣窗進來的一點月,勾勒出墻壁上照片的模糊廓,像一張張窺視的臉。

蘇晚就這樣一地坐著,任由黑暗將吞噬。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能聽到鐵鏈偶爾發出的輕響,能聞到空氣中那揮之不去的霉味和鐵銹味。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像是有人在踱步。

是陸䂙。

他沒有走。

蘇晚的心猛地一跳,一種復雜的緒涌上心頭——有恨,有怕,還有一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荒謬的藉。

不是完全一個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強行了下去。怎麼能有這種想法?這個把鎖在地獄里的男人,這個毀了一切的瘋子,怎麼能因為他沒走而藉?

一定是瘋了。

門外的踱步聲持續了很久,中間還夾雜著打火機點煙的聲音,以及低沉的嘆息聲。蘇晚屏住呼吸,仔細地聽著,試圖從那些聲音里判斷他的緒,可除了模糊的焦躁,什麼也聽不出來。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了陸䂙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說:“晚晚,我知道你恨我。”

蘇晚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埋得更深。

“可我沒辦法。”他的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我不能失去你,絕對不能。”

“我試過對你好,我給你買你喜歡的草莓糖,我為你洗手作羹湯,我在你生病的時候寸步不離地照顧你……可你還是要跑。”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近乎委屈的控訴,“你為什麼總是要跑?”

“我只有你了,晚晚。”他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像個被拋棄的孩子,“我爸把我鎖在這里,我媽不要我了,全世界都拋棄我了,只有你……你不能也拋棄我。”

蘇晚的微微一僵。

從未聽過陸䂙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脆弱得像一即碎的玻璃。這讓想起那個暴雨夜,他像個孩子一樣蜷在角落發抖,抱著一遍遍地說“別離開我”。

那一刻,甚至有過一搖,覺得他或許也不是那麼不可救藥。

可現在,只覺得諷刺。

他用傷害來證明,用囚來留住,卻在傷害之后,又用這種脆弱的姿態來博取的同。他真的知道什麼是嗎?

門外的聲音停了。

蘇晚依舊保持著蜷的姿勢,一。地下室里再次陷了死寂,只剩下兩人之間那扇冰冷的鐵門,和門外同樣無法眠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蘇晚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搬運什麼東西。接著,是金屬的聲音,還有焊接槍工作時發出的“滋滋”聲,伴隨著刺眼的火從門進來,映亮了腳邊的鐵鏈。

他在焊門。

蘇晚猛地抬起頭,看向鐵門的方向。火越來越亮,焊接的聲音刺耳地鉆進的耳朵里,每一聲都像是在的心上釘釘子。

他不僅鎖上了門,還要把它焊死。

他要把永遠地困在這里,困在這個他年的牢籠里,困在這個只有他和的黑暗里。

蘇晚的開始不控制地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深骨髓的恐懼。掙扎著站起來,拖著鐵鏈沖到鐵門前,用手瘋狂地拍打著門板:“陸䂙!你住手!你不能這麼做!”

“陸䂙!開門!我求你了!開門啊!”

的手掌被糙的門板磨得生疼,很快就滲出了珠,可像是覺不到疼一樣,依舊不停地拍打著,嘶吼著。

門外的焊接聲沒有停。

依舊刺眼,“滋滋”聲持續不斷,像是在為的絕伴奏。

蘇晚的力氣漸漸耗盡,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鐵門,聽著門外的聲音一點點減弱,最后徹底消失。

門被焊死了。

再也打不開了。

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像個被世界棄的孩子。黑暗中,覺到腳踝上鐵鏈的重量,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鐵銹味和焊接后的焦糊味,能聽到自己心臟絕的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頭頂傳來輕微的響

是氣窗。

蘇晚猛地抬起頭,借著微弱的月,看到氣窗的鐵條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個黑影探了進來。

是陸䂙。

他竟然從氣窗爬了進來。

蘇晚下意識地往后,警惕地看著他。

陸䂙落在地上,作有些笨拙,上還帶著焊接后的煙火氣。他走到蘇晚面前,蹲下,借著月看清了臉上的淚痕和掌心的傷口。

他的眼神暗了暗,從口袋里掏出一小盒藥膏和紗布,小心翼翼地拉起的手,開始為包扎。他的作很輕,指尖帶著一抖,像是怕弄疼

“別我。”蘇晚猛地回手,聲音冰冷。

陸䂙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閃過一傷。他沒有再強求,只是把藥膏和紗布放在面前的地上,然后在邊坐了下來,和保持著一段距離。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

地下室里很安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黑暗中織。

過了一會兒,陸䂙從口袋里掏出一顆草莓糖,剝開糖紙,遞到蘇晚面前。“吃點東西吧。”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小心翼翼的討好。

蘇晚沒有接,只是別過頭,看向氣窗的方向。月從氣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小塊亮斑,像一塊冰冷的鏡子。

陸䂙也沒有收回手,就那樣舉著,草莓糖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澤和甜膩的香氣。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顆草莓糖始終沒有被接過去。陸䂙的手臂漸漸酸了,他終于放下手,將草莓糖放進自己里,慢慢地嚼著。

甜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卻沒能沖淡他心底的苦

“晚晚,”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

“我知道把你關在這里很過分,我知道你想出去,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他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可我真的沒辦法。我一想到你可能會離開我,我就怕得要死。”

“在這里,沒有人能打擾我們,沒有人能把你搶走。我們可以像這樣,一直在一起。”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向往,“等你想通了,等你真的愿意留下來了,我們就出去,好不好?”

蘇晚依舊沒有說話。

知道,他說的“想通”,其實是“屈服”。他要像一件沒有思想的品一樣,任由他擺布,任由他囚,還要對他恩戴德。

做不到。

永遠也做不到。

陸䂙見不說話,也沒有再。他只是默默地坐在邊,嚼著那顆草莓糖,直到甜味散盡,只剩下淡淡的苦

黑暗中,他的目一直落在蘇晚的上,帶著一種復雜的緒——有偏執的占有,有小心翼翼的討好,還有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懼。

他怕真的永遠都不原諒他,怕在這個黑暗的地下室里,一點點枯萎,一點點死去。

可他更怕失去

相比失去的恐懼,這點害怕,似乎又微不足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蘇晚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陸䂙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發現竟然睡著了,眉頭依舊地蹙著,像是在做什麼噩夢。

出手,想眉間的褶皺,可指尖快要時,又猛地了回來。

他怕驚醒,更怕醒來后,用那種冰冷而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在黑暗中,在這個囚了他年,也囚自由的地下室里,看著蒼白的睡,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氣窗進來的線越來越亮。

新的一天開始了。

但對蘇晚來說,只是又一個囚的開始。

陸䂙站起,走到氣窗旁,重新將鐵條釘好,然后從氣窗爬了出去。

地下室里再次只剩下蘇晚一個人,和那條冰冷的鐵鏈。

蘇晚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氣窗的方向,眼底沒有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沒有真的睡著。

從陸䂙爬進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醒著。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笨拙的討好,著他藏在偏執下的恐懼。

知道,他不是不可戰勝的。

他的瘋狂,他的偏執,他的恐懼,都是他的肋。

只要還活著,只要還沒有放棄,就一定能找到機會。

低頭看了看腳腕上的鐵鏈,又看了看地上的藥膏和紗布,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游戲還沒有結束。

這場以為名的囚,究竟誰是獵人,誰是囚徒,還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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