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97章 精神病院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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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鉆進鼻腔時,蘇晚正在給窗臺上的多澆水。明的玻璃罐里,三株觀音蓮在一塊兒,葉片邊緣泛著健康的紅,像極了鎖骨那粒朱砂痣——陸䂙被帶走那天留下的齒痕早已淡去,只余下痣本愈發深沉的澤,像枚洗不掉的印章。

門鈴響第三聲時,的指尖還停在葉尖的水珠上。過貓眼看到穿綠制服的快遞員,深吸一口氣拉開門,指腹無意識地挲著門把手上的防紋——那紋路讓想起陸䂙掌心的繭,想起他攥著鐵鏈時指節泛白的模樣。

“蘇晚士,簽收一下。”快遞員遞過一個牛皮紙信封,邊角磨損得厲害,郵票是倒著的,蓋著城郊神病院的郵

蘇晚的指尖猛地收

信封很薄,在手里卻重得像塊鐵。回到客廳拆開時,信紙簌簌掉出一片干枯的草莓葉,邊緣蜷曲發黑,卻還能看出新鮮時飽滿的形狀。想起陸䂙西裝口袋里永遠備著的草莓糖,糖紙被溫焐得發皺,剝開時總帶著他上冷杉混合著腥的氣息。

信紙是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橫線歪歪扭扭,墨跡濃淡不一,像是寫一陣停一陣,筆尖劃破紙頁的痕跡里還沾著暗紅的痂——認得那種,是陸䂙鎖骨傷口滲出的,是他用碎玻璃劃開手臂時濺在痣上的紅。

晚晚:

今天護工給我換了藍的病號服,沒有紅好看。你記得嗎?你穿紅子那天,鎖骨的痣像要燒起來,我盯著看了三個小時,眼睛都酸了。他們說我盯得太久,給我打了針,醒來發現枕頭被我咬出了,像你上次用碎玻璃刺我時,我攥著床單的樣子。

地下室的墻開始滲水了,我數了數,水珠從鐵欄爬到地面要十七秒,和你當年數晚霞的速度一樣。他們不讓我數,說這是病。可晚晚,這不是病,是我們的暗號啊。

昨天我了護士的口紅,在墻上畫你的痣。畫得太大了,像塊疤,我用指甲刮了半夜,指甲里全是墻灰,就像你第一次用碎鏡片劃我手臂時,我指尖沾著的沫。后來被發現了,他們把我綁在椅子上,綁帶勒得手腕疼,我突然很想你——想你被鐵鏈鎖著時,會不會也這麼疼?

草莓了。后院的草莓藤被我澆了皂水,長得特別好,紅得發黑。我摘了最的那顆,想做糖給你,可護工搶走了,說我會噎死。晚晚,你說是不是怕我把你的味道藏起來?

我找到一只蜘蛛,給它取名“晚晚”。它總想爬出玻璃罐,我就用膠水把罐口封了。今天早上它不了,肚子鼓鼓的,像你假裝懷孕時的樣子。我把它埋在草莓藤下,這樣它就永遠不會離開我了,就像我對你一樣。

他們給我看你的照片,說你在外面很開心。可我認得你的眼睛,你在撒謊,就像你對著玩偶說“我陸䂙”時一樣。晚晚,別裝了,你的眼睛騙不了人——它們里面有我的影子,就像鐵欄外的晚霞,永遠帶著我的

護士來查房了,我得把信藏起來。這片草莓葉是從后院摘的,曬干時我用溫焐了三天,現在帶著我的味道。你聞聞,是不是和我口袋里的糖一樣?

等我。

陸䂙

最后三個字的筆畫扭一團,墨漬暈開像灘跡。蘇晚著信紙的手指開始發抖,草莓葉的邊緣刮過掌心,帶來細碎的疼,讓想起陸䂙跪在地上腳背的時,舌尖的

窗外的突然變得刺眼。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突然發現自己能出每一種車的型號——陸䂙曾背過,說“知道這些,你就不會想坐別人的車跑了”。柜里的子全是長袖長,即便在盛夏也穿著,因為陸䂙說“你的皮只能我看”;冰箱里永遠有草莓,不是吃,是因為每次看到紅都會下意識向鎖骨……

這些習慣像藤蔓,早已悄無聲息地纏上的骨

“在看什麼?”林舟的聲音從后傳來,帶著剛買的咖啡香。他把熱拿鐵放在茶幾上,目落在手里的信紙上,眉頭微微蹙起,“他又寄東西來了?”

蘇晚把信紙折起來塞進屜,作快得像在掩飾什麼。“沒什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燙得舌尖發麻,卻品不出一點甜味——陸䂙給沖咖啡時,總會往里面加半罐草莓糖漿,甜得發膩,卻讓在無數個深夜想起時,嚨發

林舟沒有追問。他坐在邊,翻開帶來的文件:“陸䂙的案子快判了,非法拘、故意傷害、故意殺人……數罪并罰,應該是無期徒刑。”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的神,“神病鑒定結果出來了,限制行為能力人,但依舊要負刑事責任。”

“嗯。”蘇晚的視線落在文件末尾的簽名,那里的空白讓想起陸䂙用寫的婚書,紅得目驚心。

“他在神病院很不安分,”林舟的聲音低了些,“上周打傷了護工,因為對方收走了他藏的草莓糖。醫生說他的偏執癥狀加重了,總是對著墻壁說話,說在等你回去。”

蘇晚的手指猛地攥咖啡杯,杯壁的溫熱過皮傳來,像陸䂙在暴雨夜抱著時的溫。突然想起那封信里的話——“你的眼睛里有我的影子”,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麻麻地疼。

“我想去看看他。”

話一出口,連自己都愣住了。林舟的表凝固在臉上,眼里的失水般漫過來,讓想起陸䂙發現假孕時,眼底碎裂的瘋狂。

“晚晚,你忘了他對你做過什麼?”林舟的聲音帶著抑的激,“他囚你,殺了張婷,打斷我的手臂……你還要去看他?”

“我只是想……”蘇晚想說什麼,卻發現嚨發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或許只是想親眼看看那個在信里說“用溫焐草莓葉”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像林舟說的那樣,變了只會對著墻壁說話的瘋子。

那天晚上,蘇晚做了個夢。夢里回到陸䂙的別墅,他正跪在地上給系鞋帶,作笨拙得像個孩子。過落地窗灑進來,在他發頂鍍上一層金邊,鎖骨的舊傷發亮。“晚晚,”他突然抬頭笑起來,牙齒上沾著草莓糖的碎屑,“你看,鞋帶系了蝴蝶結,像不像我們的鎖鏈?”

猛地驚醒,冷汗浸了睡向鎖骨時,指尖的恍惚——那粒痣的溫度,似乎比別要高一些,像揣著顆小小的、發燙的心臟。

屜里的信紙被拿出來反復看了很多遍,直到每個字都刻進腦子里。陸䂙的字跡里藏著悉的偏執,每一筆都像鐵鏈的劃痕,卻又在某些筆畫的轉折,流出一不敢深究的脆弱,像七歲那年被鎖在地下室的孩子,過鐵欄著晚霞,眼里藏著對

一周后,蘇晚還是去了神病院。

探視室的玻璃得很干凈,卻像道永遠不過的屏障。陸䂙穿著藍的病號服坐在對面,頭發剪得很短,出眉骨間那道陳年疤痕,比記憶中更深了些。他的眼神很平靜,不像在信里寫得那樣瘋狂,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像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你來了。”他的聲音過麥克風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卻依舊能聽出里面的雀躍,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蘇晚沒有說話。看著他手腕上的束縛帶勒出的紅痕,想起他給戴電擊項圈時說的話:“離開我視線10米,會疼哦。”

“收到我的信了嗎?”陸䂙突然笑起來,角的弧度和他給剝蝦時一模一樣,“草莓葉聞到了嗎?是不是和我的味道一樣?”

蘇晚的指尖在玻璃上劃過,留下一道水痕。“為什麼要寄那種東西?”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抖。

“因為想你了。”陸䂙說得理所當然,眼神里的偏執又開始翻涌,“晚晚,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的鎖骨,想你的,想我們鎖在一起的樣子。”他突然湊近玻璃,鼻尖幾乎在上面,“他們說我瘋了,可瘋人才不會撒謊——我真的很想你。”

探視時間結束時,陸䂙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顆草莓糖,隔著玻璃遞過來。糖紙在下閃著亮,和他第一次喂吃糖時一模一樣。“給你。”他的聲音里帶著哀求,“拿著它,就當是我陪著你。”

蘇晚沒有接。看著他被護工帶走,背影單薄得像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卻在轉的瞬間,突然回頭,用口型說:“等我。”

那兩個字像針,狠狠扎進的心臟。

走出神病院時,正好。蘇晚口袋里的草莓葉,它被夾在日記本里,和陸䂙的信放在一起。知道自己不該留著這些東西,就像知道自己不該想起陸䂙的溫,不該在聽到“無期徒刑”時,心里涌起一莫名的失落。

但有些東西,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就像鎖骨那粒朱砂痣,無論用多底遮蓋,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出一點紅,提醒那場以為名的囚,從來就沒有真正結束。

回到家,蘇晚把草莓葉夾進相框,放在窗臺的多旁邊。照在上面,葉片的紋路清晰可見,像陸䂙寫給的信里,那些扭扭曲曲的筆畫,像他用鐵鏈在生命里刻下的,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不知道陸䂙說的“等我”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等他。只知道,從收到那封信開始,窗外的晚霞在眼里,就再也不是單純的紅了——它里面藏著鐵欄的影子,藏著草莓糖的甜,藏著一個瘋子用生命寫下的,關于與囚的執念。

而這份執念,早已隨著那片草莓葉,隨著鎖骨的朱砂痣,悄悄鉆進了的骨永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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