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0章 解脫與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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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聲在館廣場上空盤旋時,蘇晚正站在消防通道的出口。初秋的風卷著桂花的甜香撲過來,卻像被扔進冰窖,渾的骨頭都在發冷。指尖還殘留著推搡陸䂙時的——他病號服布料下凸起的脊椎,像串冰冷的鑰匙,最終打開了通往死亡的門。

“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

穿著制服的警察站在面前,帽檐下的目帶著審視。蘇晚沒有反抗,任由冰涼的手銬鎖住手腕,金屬鏈想起陸䂙給戴過的電擊項圈。那時他總說:“這樣你就跑不遠了。”

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蘇晚坐在塑料椅上,看著對面的刑警反復播放樓梯間的監控錄像——畫面里,陸䂙的手撕開襯衫紐扣時,袖口出的束縛帶勒痕;撞向他眉骨時,他眼底瞬間閃過的錯愕;還有他滾下樓梯時,病號服下擺揚起的弧度,像只折翼的鳥。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館?”刑警的聲音打破沉默。

蘇晚的視線落在錄像角落那幅《鐵欄黃昏》的海報上,畫布上的晚霞紅得發紫,像極了陸䂙鎖骨的舊傷。“他說……那幅畫是他畫的。”的聲音干得像砂紙,“畫里的晚霞,和我鎖骨的痣一樣紅。”

刑警翻卷宗的手頓了頓,目掃過敞開的領——那顆朱砂痣此刻像枚發燙的印章,烙在蒼白的皮上。卷宗里夾著陸䂙的神病鑒定報告,“反社會人格障礙伴隨偏執型神分裂”的診斷結果被紅筆圈出,旁邊附著他在神病院墻上刻滿“蘇晚”二字的照片。

“他從神病院逃出來時,口袋里只有這個。”刑警推過來個證袋,里面裝著片干枯的草莓葉,邊緣還沾著暗紅的痂,“法醫說,和三年前他寄給你的那片,DNA一致。”

蘇晚的指尖猛地蜷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信封里的草莓葉在臺燈下泛著褐黃,信紙上的字跡扭曲得像條蛇:“晚晚,地下室的草莓了,我替你摘了最紅的。”

原來他真的在神病院種了草莓。這個把偏執當養分的男人,用三年時間澆灌出一片絕的紅,最后連同自己一起,爛在了這片紅里。

錄完口供走出警局時,天已經亮了。林舟站在梧桐樹下,西裝上還沾著館的灰塵,看到出來,突然紅了眼眶:“晚晚……”

蘇晚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抱了抱他。他的右臂還不太能用力——當年被陸䂙打斷的骨頭,即使接好也永遠留著后癥。這個溫潤如玉的竹馬,終究了這場瘋狂里,另一個帶著傷疤的幸存者。

“陸䂙的律師聯系過我。”林舟的聲音帶著疲憊,“他名下所有資產都轉到了你名下,包括那棟別墅……還有地下室的草莓園。”

蘇晚的腳步猛地頓住。穿過梧桐葉的隙落在鎖骨上,那顆痣像被點燃的火星,燙得幾乎不過氣。“捐了吧。”低聲說,“全部捐給反家暴基金會。”

林舟看著眼底的紅,最終只是點頭:“好。”

回到公寓時,保潔正在清理碎玻璃——昨天陸䂙闖進來看見的那扇落地窗,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完整。蘇晚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人間煙火。

梳妝臺上的證袋還沒來得及收,里面裝著那枚被陸䂙攥過的朱砂痣吊墜。蘇晚拿起它,指尖到吊墜背面的刻痕——是個歪歪扭扭的“陸”字,像他七歲時在地下室墻上刻的涂

走到臺,用力將吊墜扔了出去。金屬墜子劃過晨,掉進樓下的垃圾桶,發出輕微的聲響,像終于繃斷的弦。

可當抬手向鎖骨時,卻猛地僵住。鏡子里的朱砂痣,不知何時變得格外深,像枚吸飽了的印章,在白皙的皮上泛著詭異的紅。

蘇晚突然想起陸䂙在地下室說過的話:“等我把滴在你痣上,我們就永遠分不開了。”

那時只當是瘋話,現在才明白,有些烙印不需要,只需要足夠深的痛,就能刻進骨里。

接下來的日子,蘇晚開始整理陸䂙留下的東西。他的律師送來個上了鎖的木盒,鑰匙孔是顆草莓形狀,打開后,里面全是的頭發——從及腰長發到參差不齊的短發,被用紅繩捆一束束,標簽上寫著日期:“晚晚第一次逃跑后剪的”“用這頭發磨斷過鐵鏈”“今天笑了,頭發上有味”。

最底下著本日記,紙頁泛黃,字跡卻和陸䂙如出一轍。是他母親的日記,最后一頁的字被淚水暈開:“如果有個兒,希永遠自由。”

蘇晚合上日記,突然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這個被囚一生的人,終究沒能讓兒逃離同樣的命運,而的兒子,最終了自己最憎恨的那種人。

三個月后,蘇晚去了趟海邊。林舟說,這里是陸䂙母親日記里提到過的地方,年輕時總說“想看看沒有鐵欄的晚霞”。

把海面染一片緋紅,蘇晚坐在礁石上,看著浪花一遍遍漫過腳背。手機突然震,是基金會發來的短信:“謝您捐贈的別墅,我們已將地下室改造反家暴害者庇護所,取名‘晚霞屋’。”

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頓片刻,最終刪掉了準備回復的消息。有些名字,不需要刻意記住,也永遠不會忘記。

離開時,蘇晚鎖骨。那顆痣的似乎又深了些,像枚永遠摘不掉的印章。迎著海風往前走,后是逐漸沉落的夕前是漫漫長路。

警笛聲早已遠去,自由的風正穿過發梢。蘇晚知道,這場以為名的囚終于落幕,可有些烙印,會像這顆痣一樣,跟著走過余生的每一個黃昏。

或許這就是終局。沒有誰真正解,只有帶著傷疤的幸存者,在人間煙火里,學著與自己的烙印和解。

的海平面上,最后一縷晚霞正慢慢褪,像極了陸䂙最后留在記憶里的樣子——那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舉著草莓糖,在館的影里,笑著說:“我出來了。”

,終于可以轉,走向沒有他的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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