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4章 雙人床的警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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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拖著行李箱出門時,蘇晚正在給客廳的監控換電池。晨從百葉窗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幾道平行的亮線,像極了陸䂙別墅里那些嵌在墻里的金屬欄桿。蹲在電視柜旁,指尖著的9號電池在下泛著冷,正對著鏡頭的紅點——那芒讓想起陸䂙西裝口袋里的微型定位,無論藏在別墅哪個角落,那紅點總會準時出現在他的手機屏幕上。

“下周就能回來。”林舟的聲音從玄關傳來,他右臂的舊傷讓提箱子的作有些僵,襯衫袖口上去,出那道被陸䂙用鐵鏈勒出的環形疤痕。三年來這疤痕總在雨天發,醫生說這是神經末梢的記憶,就像某些傷痛,即使皮長好了,神經還在固執地重復當年的痙攣。

蘇晚站起,監控的電線在地板上拖出道蜿蜒的痕,像條試圖纏繞住什麼的蛇。“路上小心。”說,目落在林舟行李箱的碼鎖上——碼是的生日,可總覺得那數字組合像道無形的枷鎖,就像陸䂙給戴的項圈,鎖孔里永遠刻著他的指紋。

林舟走過來幫把電線理好,指尖不經意的手背。那里有塊淺褐的斑,是當年被陸䂙用煙頭燙的,他說:“這樣你就永遠記得我了。”此刻林舟的拇指在斑上輕輕挲,像在件易碎的瓷:“監控別裝太多,晚上會睡不好。”

蘇晚點點頭,目卻飄向臥室的方向。那里的柜里藏著昨晚剛拆封的設備——36個微型攝像頭,是托人從國外買的,鏡頭比陸䂙當年用的小了整整一圈,能嵌在地板里,甚至草莓醬的玻璃罐上。

“記得按時吃安眠藥。”林舟替理了理額前的碎發,他掌心的溫度過皮滲進來,讓想起三年前在神病院外,他也是這樣按住發抖的肩,“陸䂙不會再出來了,真的。”

蘇晚的指尖猛地收,指甲掐進掌心。神病院——這個詞讓后頸的汗瞬間豎起來,像陸䂙突然從背后捂住眼睛時的記得那天林舟接出院,車窗外的梧桐葉在下晃一片模糊的綠,突然尖著要下車,因為樹影在車窗上投下的形狀,像極了地下室鐵欄的影子。

“我會記得的。”避開林舟的目,轉去廚房拿他的保溫杯。里面泡著甘草茶,是用來緩解他舊傷疼痛的,可總忍不住往里面多放半勺鹽——就像陸䂙當年給熬粥,明知道甜食,卻偏要往里面加整罐草莓醬,“這樣你就不會忘了我做的味道。”

林舟接過保溫杯時,手指在杯沿停頓了片刻。他當然知道加了鹽,就像他知道枕頭下藏著把拆信刀,床頭柜的屜里鎖著陸䂙送的那枚倒刺戒指。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把保溫杯塞進包里,拉鏈拉到一半時,出里面的防狼噴霧——是去年結婚紀念日送的,瓶的指溫焐得發燙。

門關上的瞬間,蘇晚就沖進了臥室。把36個攝像頭攤在床上,它們在晨里泛著金屬的冷,像群蟄伏的眼睛。安裝說明書被了小方塊,邊角磨出邊,像陸䂙病歷本里那張被反復的素描紙。

第一個攝像頭裝在玄關的草莓盆栽里。用剪刀剪掉片葉子,把鏡頭嵌在葉柄,紅的果實垂在鏡頭前,像顆跳的心臟。陸䂙當年也喜歡在盆栽里藏東西,有次是片刀片,有次是半顆草莓糖,他說:“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就像我把你藏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客廳的落地鐘里藏了第二個。拆開鐘面時,發現里面的齒上纏著頭發——是的長發,三年前被陸䂙剪掉的那截,不知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頭發繞在齒上,隨著鐘擺輕輕晃,像道永遠解不開的結。

臥室的安裝花了整整三個小時。攝像頭藏在床頭的草莓形狀臺燈里,嵌在梳妝鏡的裂痕中,甚至塞進了林舟送絨玩肚子里——那是只草莓熊,眼睛是兩顆紅的水鉆,此刻正和攝像頭的紅點重疊在一起,像只窺視著什麼的眼睛。

當最后一個攝像頭被藏進衛生間的瓷磚時,窗外的天已經黑了。蘇晚坐在沙發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被36個畫面分割整齊的格子,每個角落都在的注視之下——客廳的空沙發,廚房的水槽,臥室里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像座被監控的空城。

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杯壁上的指紋讓想起陸䂙的習慣。他總用指腹蘸著酒,在桌面上畫鎖骨痣的形狀,酒漬干了之后,會留下片淺褐的痕,像塊洗不掉的疤。

凌晨三點,蘇晚突然按下了總開關。36個攝像頭同時熄滅,整棟房子陷濃稠的黑暗。著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的瞬間,月涌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樹影,像陸䂙別墅墻上那些被砸碎的古董花瓶碎片。

手機在口袋里震起來,是林舟的視頻電話。屏幕亮起的瞬間,蘇晚看見自己蒼白的臉,鎖骨的朱砂痣在月下泛著淡淡的紅,像道未愈合的傷口。

“怎麼還沒睡?”林舟的臉出現在屏幕上,背景是酒店的白墻,他頭發有些凌,右臂搭在枕頭上,手腕的疤痕在燈下格外清晰。

蘇晚把手機舉到窗邊,讓他看窗外的月亮:“想讓你讀首詩。”

林舟笑了笑,從床頭柜拿起本書。他翻頁的作很慢,因為右臂的舊傷,指尖在紙頁上留下淡淡的影:“你還記得那首《草莓園》嗎?當年在地下室,你總讓我背給你聽。”

蘇晚的呼吸頓了頓。地下室——那個詞像針,刺破了刻意維持的平靜。記得陸䂙把鎖在那里時,也曾給讀過詩,是本泰戈爾的詩集,他讀《飛鳥集》時,聲音溫得像在什麼,可下一秒就會突然掐住的脖子:“記住這種覺,這是你的證據。”

“記得。”說,聲音有些發,“你讀吧。”

林舟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卻異常清晰:“夏天的飛鳥,飛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飛去了……”他的聲音突然頓住,“晚晚,你在發抖?”

蘇晚低頭,發現自己正用指甲摳著窗臺的木,木屑嵌在指甲里,像陸䂙當年掐進里的倒刺。“沒有。”把手機轉向天花板,那里的攝像頭紅燈已經熄滅,“就是有點冷。”

“把暖氣打開。”林舟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張,“或者……我現在回去?”

蘇晚趕搖頭,指尖不小心到了手機音量鍵。林舟那邊傳來的聲音突然變大,是他翻書的沙沙聲,像極了陸䂙在地下室翻找藏起來的刀片時的靜。“別回來。”說,“項目重要。”

林舟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那我給你讀《夜鶯》吧,你小時候最喜歡的。”

蘇晚靠在墻上,聽著手機里傳來的詩句。月手臂上流淌,那里有塊淺白的疤,是當年用碎玻璃劃的,陸䂙發現后,拿過玻璃片在自己手臂上劃了道同樣的疤,珠滴在的傷口上:“這樣我們就一樣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舟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濃濃的睡意。蘇晚輕輕說:“睡吧,明天還要忙。”

“嗯。”林舟的聲音含糊不清,“對了,床頭柜最下面的屜里……”他打了個哈欠,“有驚喜。”

蘇晚掛了電話,站在黑暗里愣了很久。床頭柜——這個詞讓想起陸䂙的臥室,那里的屜里永遠鎖著兩樣東西:給準備的草莓糖,和用來懲罰的鐵鏈。

著黑走進臥室,打開床頭柜最下面的屜。里面沒有鐵鏈,也沒有草莓糖,只有個小小的黑遙控,上面只有一個按鈕,旁邊著張便簽,是林舟的字跡:“警報的開關,怕你晚上害怕。”

蘇晚的指尖過遙控的塑料外殼,冰涼的想起陸䂙給戴的電擊項圈。他說:“離開我視線十米,就會疼哦。”當時以為那是威脅,后來才知道,真正的疼痛從來不在皮表面。

把遙控塞進枕頭下,那里還藏著那把拆信刀。金屬的涼意過布料滲進來,和遙控的冷意織在一起,像兩道互相纏繞的蛇。

躺到床上時,蘇晚聞到了林舟慣用的雪松味。被子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右臂過的地方有個淺淺的凹痕,像他為留出的位置。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神病院的探視室,陸䂙隔著玻璃對說:“等我出去,我們就睡同一張床,蓋同一條被子。”當時覺得那是瘋話,現在卻在這樣的深夜里,因為了個人而輾轉難眠。

不知過了多久,蘇晚終于沉沉睡去。夢里又回到了那棟別墅,陸䂙坐在床邊給戴項圈,月過鐵欄落在他臉上,像層金的面。“別怕,”他說,指尖劃過的鎖骨,“這個項圈不會疼,只會讓我知道你在哪里。”

猛地驚醒,心跳得像要撞破膛。黑暗中,到枕頭下的遙控,指尖無意識地按了下去。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在整棟房子里炸開,紅的警示燈在每個房間閃爍,像陸䂙眼底翻涌的瘋狂。

蘇晚蜷在被子里,聽著警報的尖嘯。這聲音讓想起當年別墅的火警鈴,那次故意點燃了窗簾,想趁逃跑,卻被陸䂙死死抱在懷里。火焰在他后蔓延,他笑著吻的耳垂:“你看,連火都分不開我們。”

警報聲持續了三分鐘才停下。蘇晚的心跳漸漸平復,拿起遙控,在黑暗中反復挲那個按鈕。原來被警報聲包圍的覺是這樣的——不是恐懼,而是某種奇異的安心,像終于確認自己是安全的。

下床走到客廳,36個攝像頭的紅燈重新亮起,在黑暗中像片閃爍的星。蘇晚坐在沙發上,看著屏幕里每個安靜的角落,突然明白林舟為什麼要給這個遙控。有些安全,需要自己親手按下開關才能獲得。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第一縷過百葉窗照在屏幕上,36個畫面被染上溫暖的金。蘇晚關掉監控,走到廚房準備早餐。煎蛋的香氣彌漫開來時,突然哼起了那首《草莓園》,調子有些跑,卻異常輕快。

在吐司上抹了厚厚的草莓醬,是林舟最喜歡的那種,沒有多加鹽。咬下去的時候,甜膩的在舌尖散開,讓想起十歲那年,在鄉下外婆家,把第一顆的草莓塞進林舟里,他酸得眼淚直流,卻還是說:“真甜。”

上午十點,蘇晚去了趟草莓園。暖棚里的草莓已經紅了,珠在果實上滾,像一顆顆晶瑩的淚。摘了滿滿一籃,準備等林舟回來做草莓醬。指尖到果實的時候,突然想起陸䂙的病歷本,那些“晚晚今天笑了”的計數,此刻像一顆顆飽滿的草莓,沉甸甸地掛在記憶的枝頭。

回家的路上,蘇晚路過一家花店。買了束白玫瑰,在客廳的花瓶里。過窗戶照在花瓣上,讓想起林舟右臂的疤痕,在下泛著淡淡的銀。有些傷痕,終將變勛章。

傍晚的時候,蘇晚又檢查了一遍所有的攝像頭。把臥室的那個調到最大角度,正好能拍到整張雙人床。然后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監控紅點,像看著顆安靜的星。

手機響了,是林舟的電話。“明天就能回來了。”他說,聲音里帶著疲憊,“給你帶了草莓蛋糕,最甜的那種。”

蘇晚笑了笑,指尖在遙控上輕輕按了下。無聲的警報在心里響起,這次不再是恐懼,而是期待。“我等你。”說,目落在窗外的晚霞上,那像極了鎖骨的朱砂痣,溫暖而明亮。

夜深了,蘇晚躺在床上,把遙控放在林舟的枕頭邊。月過窗簾的隙照進來,在床單上投下道溫知道,今晚不會再做噩夢了。因為終于明白,真正的牢籠從來不在門外,而在心里。當你敢于親手按下開關,就能打開所有的鎖。

床頭柜上的草莓臺燈亮著微弱的,像一顆跳的心臟。蘇晚閉上眼睛,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夢里,仿佛看到林舟回來了,他手里提著草莓蛋糕,右臂的疤痕在燈下泛著和的。他走過來,輕輕握住的手,像握住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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