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5章 鎖骨上的新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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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的消毒水味鉆進鼻腔時,蘇晚正盯著墻上的價目表。最便宜的圖案是朵簡筆畫玫瑰,標價后面的數字讓想起陸䂙給買的第一支草莓味膏——當年他的下說“這配你的痣”,現在那支膏的金屬管還躺在梳妝臺的第三格,膏早就干了褐的痂。

“想好了嗎?”紋師的聲音從口罩后面傳來,他左手手腕上有道月牙形的疤,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咬過。蘇晚的目在那道疤上停了兩秒,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地下室,陸䂙把的手腕咬出,齒印和這道疤驚人地相似。

林舟握住的手,掌心的溫度過皮滲進來。他無名指上的婚戒硌著的指腹,那是去年他們在民政局門口買的素圈,當時他笑著說“這下連陸䂙都撬不開了”。可蘇晚總覺得,真正的鎖從來不需要鑰匙,就像此刻盯著紋師工箱里的針,突然想起陸䂙給戴的倒刺戒指——那些倒刺嵌進皮里的疼,比任何鎖鏈都讓人難忘。

“就紋在這里。”蘇晚抬起下出鎖骨那片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朱砂痣。從紋店的百葉窗進來,在那片皮上投下細碎的斑,像陸䂙別墅里水晶燈的碎片。三年來這顆痣以眼可見的速度褪,就像某些記憶,無論你多用力想記住,終究會被時間磨明。

師的手套是淡藍的,和神病院的病號服一個。他拿著消毒棉的鎖骨,冰涼的后頸的汗瞬間豎起來,像陸䂙突然從背后呵出的氣。“要覆蓋掉嗎?”他問,針尖在燈下泛著冷,“還是留個邊?”

蘇晚的指尖猛地收,指甲掐進林舟的手背。那里有塊淺褐的斑,是去年夢游時用剪刀劃的,醫生說這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的表現,就像陸䂙總在雨天用頭撞墻——有些傷害,會變的本能。

“全蓋住。”說,聲音有些發。目落在鏡子里的自己上,鎖骨的痣像顆將死的星。想起七歲那年,外婆的痣說“這是福氣”,可后來陸䂙把臉埋在那里,咬得流出:“這是我的印記,誰也不能。”

師開始調料,黑的墨在瓷盤里晃出漣漪,像第一次在別墅泳池里看到的傭尸——當時那漂浮在水面上,頭發散開,像朵盛開的黑睡蓮。陸䂙站在岸邊鼓掌,說“背叛我的人都這麼”,而站在下,突然覺得那池水比地下室的鐵欄還要冷。

針尖刺破皮的瞬間,蘇晚的呼吸頓了頓。不算太疼,像被陸䂙用指甲掐住的覺。記得有次接了林舟的電話,陸䂙就是這樣掐著的鎖骨,直到指間滲出珠:“你上的每寸都是我的,連呼吸都得經過我同意。”

林舟的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挲,他掌心的汗浸的指。“疼的話就抓我。”他說,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張。他右臂的舊傷又在作痛,疤痕的皮像被火烤過似的發燙,就像他每次看到蘇晚鎖骨的痣時,心臟被攥覺。

蘇晚搖搖頭,目轉向窗外。紋店對面是家草莓蛋糕店,玻璃柜里的草莓撻泛著油亮的,讓想起陸䂙給喂安眠藥的場景——他把白的藥片混在草莓醬里,用銀匙舀著送進里,說“吃了就不會想跑了”。那時總以為自己會被毒死,卻沒想過有天會主走進紋店,用疼痛來埋葬那些記憶。

師的手法很穩,黑的墨在皮上暈開,像潑在宣紙上的濃墨。蘇晚看著鏡子里漸漸形的玫瑰,突然想起陸䂙母親的照片——那個人的鎖骨也有顆朱砂痣,陸䂙說“七歲那年跑了”,所以他要把蘇晚鎖起來,像鎖住一道即將消失的

“當年神病院的火是我放的。”林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輕得像片羽。蘇晚的指尖猛地一,針尖在皮上歪了下,多出道細小的劃痕。紋師“咦”了一聲,林舟趕說:“沒事,繼續。”

消毒棉過那道劃痕時,蘇晚盯著鏡子里林舟的倒影。他的側臉在燈下顯得格外和,右臂的疤痕被襯衫袖子遮住,只出手腕那圈淡淡的勒痕。三年來他從不提陸䂙的名字,就像在刻意避開某個區,可此刻他突然說起那場火,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

“我知道。”蘇晚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記得那天林舟接出院時,頭發上有燒焦的味道,口袋里的打火機還帶著溫度。什麼也沒問,就像他從不問枕頭下為什麼藏著拆信刀——有些真相,不需要說出口,就像有些傷口,不需要揭開才會愈合。

師正在給玫瑰描邊,黑的線條在皮上蜿蜒,像條纏繞的蛇。蘇晚的目落在花蕊,那里藏著兩個極小的字——“自由”,是剛才讓紋師加上的。墨滲進皮的疼讓想起陸䂙給戴的鐵鏈,那些冰冷的金屬磨破皮,卻磨不掉心里的

“好了。”紋師放下機,遞過來一面小鏡子。蘇晚接過鏡子,鎖骨的黑玫瑰在燈下泛著澤,完全蓋住了那顆褪的朱砂痣。花瓣的邊緣有些微微發紅,像剛流過的傷口,而花蕊的“自由”二字,小得幾乎看不見,只有自己知道那里藏著怎樣的

林舟付完錢,幫穿上外套。他的指尖不小心的鎖骨,蘇晚像被燙到似的了下。這個作讓兩人都愣住了,空氣里突然彌漫著某種尷尬的沉默,像三年前在醫院病房里,他第一次握住的手時那樣。

“回去給你煮點粥。”林舟打破沉默,聲音有些干。他拉開店門,午后的涌進來,在地上投下道長長的帶,像條通往某個地方的路。

蘇晚點點頭,跟著他走出紋店。草莓蛋糕店的香氣撲面而來,讓想起小時候外婆做的草莓醬,玻璃瓶里的紅果醬晃啊晃,像極了此刻鎖骨的紋——疼,卻帶著某種奇異的甜。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林舟的車開得很慢,車窗開了道,風灌進來,吹起蘇晚的頭發。的發掃過鎖骨的紋,帶來陣輕微的,像陸䂙當年用舌尖的痣時的

車停在草莓園門口時,蘇晚突然說:“下去走走吧。”暖棚里的草莓已經了,紅的果實掛在枝頭,像一顆顆飽滿的心臟。林舟摘了顆最大的遞給咬了一口,甜膩的在舌尖散開,讓想起十歲那年,把第一顆草莓塞進林舟里的味道。

“其實我一直怕這顆痣消失。”蘇晚突然說,指尖著鎖骨的紋。紗布下的皮還在作痛,可覺得很安心,像終于把某個藏進了保險柜。

林舟的目落在的鎖骨上,過暖棚的玻璃照在紗布上,泛著淡淡的暈。“我知道。”他說,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就像我怕那條疤痕消失一樣。”他抬起右臂,袖口下去,出那道環形的舊傷,“有些印記,是用來提醒我們還活著。”

蘇晚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草莓的葉子上,暈開一小片痕。三年來第一次在林舟面前哭,不是因為疼痛,也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終于明白,有些傷口不需要被忘,只需要被接納——就像鎖骨上的新紋,用疼痛覆蓋疼痛,卻在最深,藏著對自由的

林舟輕輕抱住,右臂的舊傷讓擁抱的作有些僵,可蘇晚覺得很溫暖,像被包裹著。他的下抵在的發頂,呼吸里帶著草莓的甜香:“以后我們每年都來種草莓,好不好?”

蘇晚點點頭,淚水浸了他的襯衫。鎖骨的紋還在作痛,可知道,這是最后一次為陸䂙流淚。那些被囚的日夜,那些帶著腥味的草莓糖,那些刻在骨頭上的恐懼,終將像這顆褪的朱砂痣,被新的印記覆蓋,為過去。

西下時,兩人走出草莓園。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像極了蘇晚曾經的朱砂痣,溫暖而明亮。林舟牽著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像兩道再也不會分開的

蘇晚低頭看著兩人握的手,林舟的婚戒硌著的指腹,而鎖骨的黑玫瑰,在晚霞中泛著神澤。知道,這枚紋不會像朱砂痣那樣褪,因為它刻在皮,像個永恒的承諾——對自由的承諾,對自己的承諾。

到家的時候,林舟去廚房煮粥,蘇晚坐在梳妝臺前,小心翼翼地揭開紗布。鏡子里的黑玫瑰在燈下栩栩如生,花蕊的“自由”二字,小得只有瞇起眼睛才能看見。輕輕著那兩個字,指尖傳來皮的溫度,像在自己跳的心臟。

窗外的月涌進來,落在紋上,像層銀的紗。蘇晚想起陸䂙說過“月是最好的鎖鏈”,可此刻覺得,月是最好的祝福,照亮了鎖骨上的玫瑰,也照亮了心里那條通往自由的路。

林舟端著粥走進來的時候,看到蘇晚正對著鏡子微笑。的側臉在月下顯得格外和,鎖骨的黑玫瑰像朵盛開的花。他放下粥碗,從后輕輕抱住,右臂的舊傷在的瞬間,傳來陣悉的,可這次不再是疼痛的記憶,而是溫暖的提醒。

“粥快涼了。”他說,下抵在的發頂。

蘇晚轉過,在他上輕輕吻了一下,像落下一片羽。“謝謝你。”說,目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明亮。

林舟笑了笑,幫把粥端到桌上。草莓的甜香彌漫在房間里,和紋店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形種奇異的味道,像極了生活本——有疼痛,有甜,有傷痕,卻終究向著明。

蘇晚喝著粥,看著窗外的月亮。知道,以后的每個夜晚,當鎖骨的紋時,想起的不會是陸䂙的囚,而是這個傍晚的草莓園,林舟僵的擁抱,和自己終于敢于面對過去的勇氣。

這枚黑玫瑰紋,是給自己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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