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那年黎的平安夜下了雪……
雖然不知道夏餘馥在電話裏說到裴寂的狀況時, 言又止是為何,但那人剛才還在胃痛,現在又喝得爛醉, 是真的不把自己的當回事。
想到這裏, 賀瓷莫名有些惱火, 拜托育兒嫂照顧好孩子, 耳環都忘了取下,在晚禮服上套了件的大就出門了。
夏餘馥給的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套高檔公寓。
匆匆驅車趕到,賀瓷在地下車庫見到了裴寂的司機和周鐸。
周助理正彎著腰, 不知道在和裴寂說些什麽, 見賀瓷來了, 同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和司機離開了。
過開了一半的窗戶, 賀瓷看見裴寂正闔眼靠在後座上, 大冬天只穿了一件襯, 鎖骨的扣子還解開了兩顆。
的指尖在車門把手上停留幾秒, 最終還是拉開了門。
車彌漫著一淡淡的酒味,燈自頭頂傾瀉而下,他的睫在下眼瞼留下淡淡的影。
車雖然開了空調, 但見他穿得單薄,賀瓷輕輕了他的手腕,了一下他的溫。
大概是由于酒的緣故, 他手腕的溫度比的掌心還要高。
像是才意識到邊有人,裴寂掀起眼皮, 回手,有些冷淡地看著。
車有些昏暗的燈勾勒出五優越的廓,即使在暖調的燈下,他眸中的神也是冷漠又疏離的。
在記憶裏, 見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賀瓷的氣息有些發,抿了抿,下心頭的那點酸,問道:“你能認出我是誰嗎?”
賀瓷在倫敦時便知道,這家夥醉到一定程度會斷片且不認人。
還記得有一回,他應酬喝了太多,回家之後沒認出賀瓷,還很冷漠地讓賀瓷不要他。
那次賀瓷氣壞了,裴寂哄了一個星期才哄好,還特意推了工作,陪去雪。
也就是那天之後,只要賀瓷在,他就算應酬也會注意度,不會讓自己被灌得爛醉。
現在呢?他是沒認出自己,還是在他的眼中,自己已與陌生人無異?
酒後的聲音沙啞磁沉,裴寂瞥了一眼,神十分不悅:“我不管你是誰,別待在我邊,被看到要不高興了。”
?
賀瓷微怔,想起夏餘馥剛才在電話裏的話,意識到裴寂口中的“”指的是自己。
準確地說,是那年他一直到不到的自己。
裴寂的眼神銳利又警惕,但賀瓷卻沒有如他所願離開,繼續問道:“為什麽不上樓,你在這裏等嗎?”
“嗯,現在不在家,我在這裏等,回來的時候我就能第一時間看到了。”
說完,裴寂扭頭看向窗外,可是車庫裏除了他們倆,一個人也沒有,他的呼吸也沉了兩分。
賀瓷心髒一,鼻尖漸漸湧上酸,問他:“你有多久沒見到了?你明明知道已經離開了,又何必做沒有意義的等待?”
似是對這個問題很不滿意,裴寂蹙眉道:“你為什麽要這樣講?三年的時間還沒到,當然會回來的,只要我一直等,就一定能等到。”
他眼中執著的神讓賀瓷的心底泛起細的一陣疼。
見他手摁了摁胃部,賀瓷便知道他又不舒服了,傾將副駕駛上的大拿了過來,遞給裴寂:“上樓去等吧,你今晚喝了酒,不會想看到你一酒氣地坐在這裏。”
說罷,輕聲補充道:“服穿上,如果你涼冒了,又要生氣。”
裴寂定定地看了幾秒,像是被說服,推開車門,披上了大。
不知道他這是喝了多,走路都有些不穩,賀瓷擔心他摔,落後他半步,跟在他的後,地下車庫回著高跟鞋的脆響。
朝著電梯的方向走了幾步,見賀瓷一直跟著自己,裴寂不解問道:“不是說了讓你不要跟著嗎?”
不是第一次對付喝醉酒的裴寂了,賀瓷扯了扯角,胡謅道:“我是你的管家啊,當然要和你一起回家,我知道你的名字裴寂,你等的人賀瓷,你家裏的碼是xxx。”
見把家裏的碼都報了出來,裴寂眼中懷疑的神逐漸消散,他紳士地替賀瓷抵著電梯門,問道:“小瓷有沒有和你說,什麽時候回來?”
記得當年最後發給裴寂的消息只有三個字【分開吧】。
之後便刪了他的聯系方式,算是單方面的斷聯,但收拾東西的靜還是驚擾了管家。
也明確告訴過管家,自己要離開了,如果裴寂聞起來,酒讓他不要等。
可是看著他漉漉的眸子,這樣殘忍的話說不出口,賀瓷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并沒有和我說這些。”
裴寂靠著電梯的轎廂壁,視線落在晶屏跳的樓層數字上,不知道是在說服,還是在說服自己。
“沒關系,可能是我昨天下班買的花不喜歡,或者是那個小蛋糕不合的胃口,嫌膩得慌,還全部都吐幹淨了,現在估計是在和我鬧脾氣呢。”
說罷,他笑了笑,無奈中帶著寵溺。
賀瓷偏過頭,有點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當年t才不是因為吃不慣甜品的甜膩才吐的,是因為有了被兩人雙雙忽略了的寶寶。
傻子,在心裏小聲說。
電梯停在了十六樓,這個小區的房型皆是兩梯兩戶的大平層,賀瓷跟在裴寂的後走出電梯,發現鄰居家的門是大敞著的。
還不等疑,賀瓷便看見了聽見電梯到達聲,探出頭來查看靜的夏餘馥。
見到賀瓷,松了一口氣:“你可算來了,還是你有辦法,剛才我聽見周鐸把好賴話都說盡了,這人就是不上樓。”
二人正說著話,賀瓷聽見了隔壁房子裏傳來傅斯瑞喊夏餘馥的聲音。
沒想到這兩人還是鄰居。
賀瓷看見夏餘馥氣得七竅冒煙的表,笑了笑:“你趕進屋吧,我也去看看裴寂。”
賀瓷走進門,打開玄關的鞋櫃一看,一雙士拖鞋也沒有,只好隨手拿了一雙未拆的男士拖鞋換上。
相比于隨可見寶寶用品的別墅,這個公寓的裝修更顯清冷。
現在住的那棟別墅,是孩子回國之後才搬去的,在有孩子之前,這間離公司很近的房子應該是裴寂最常落腳的地方。
裴寂回家之後就走進了房間。
見他靠在沙發上休息,賀瓷便沒去打擾,打開手機搜了搜攻略,打算給他做一碗醒酒湯。
好久沒有做醒酒湯了,對于一個不會做飯的人,做一份看似很簡單的湯不是容易的事。
手忙腳地削皮,切丁,燒水,燜煮。
等水燒好之後,將食材和調料全部都倒進了鍋裏,賀瓷這才松了一口氣。
鍋裏的沸水咕嚕咕嚕響,賀瓷將火調小,了張紙巾手,轉,在島臺附近找到了垃圾桶。
垃圾桶裏很幹淨,只有幾個藥片的鋁板以及皺的紙。
但是紙張最上面那一行【京西市人民醫院住院疾病診斷證明書】吸引了的注意。
將紙從垃圾桶撿出來,展平。
單子上顯示裴寂因為胃潰瘍住了五天的醫院,從上周三至上周日。
他應該是從津市回來之後就不舒服了。
賀瓷蹲在地上,直愣愣地看著幾行字,仿佛要把這張看穿。
蹲到雙發麻,直到手機計時的提示音將的思緒拉了回來。
將那張紙片重新重新團扔掉,賀瓷洗了個手,將鍋裏的醒酒湯盛出了一小碗。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再加上剛才失神很久,待到湯水的溫度適宜,賀瓷端著湯去臥室之後才發現裴寂在主臥的浴室洗了個澡,正穿著睡袍在吹頭發。
胃潰瘍剛出院就喝酒,醉這樣還敢洗澡。
賀瓷的氣不打一出來,但也不知道是氣他還是氣自己,將湯碗往床頭櫃上一擱,語氣有些生地說道:“醉這樣還洗澡?你瘋了嗎?”
裴寂似乎不理解為何突然生氣,只是說到:“不喜歡我上的酒味,也不喜歡不洗澡就上床睡覺。”
那團熊熊燃燒的心火被他的話澆滅,賀瓷突然講不出話來。
罷了,罷了。
自己何必和一個醉鬼置氣。
將瓷碗遞給裴寂,說道:“把醒酒湯喝了吧,小心燙。”
這湯出鍋後,賀瓷嘗了一口,味道實在說不上好。
但裴寂還是一口氣全部都喝了。
待到重新洗好碗回到房間,裴寂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他邊暫時離不開人,賀瓷在他房間的書櫃前晃悠了一圈,打算找本書打發這漫漫長夜。
裴寂的書櫃上幾乎都是經濟學領域的書,賀瓷隨手了一本出來,不小心把一個小本子帶了出來。
那本本子像是近期被裴寂翻過,隨手放在了豎立放置的書冊的上方。
本子砸在了地上,裏面掉出了幾張飛機票,賀瓷定睛一看,發現都是國際航班。
原本想將那幾張飛機票夾回去,剛把本子翻開,發現這竟然是一本日記本。
沒有窺別人私的壞習慣,也知道自己應該立馬把這本本子放回原位,可是看見每一面上都有自己的名字,的手不大腦控制一般翻了起來。
【6.27
你發了一條消息之後就拉黑了我所有的聯系方式,管家說你離開了,問了你的家人,他們都不願意告訴我你在哪裏。
我最近的生活很糟糕,外公昨天進了ICU,他從小就對我很嚴厲,很有好臉,哪怕做錯了一點小事,或者績稍有退步,都要到很嚴厲的懲罰。
可是他現在著管子躺在冷冰冰的病房裏,只有醫療儀上撥的線顯示著他的生命征,母親整日以淚洗面,我的心裏非常難。
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小時候,祖父就是我心裏的一片天,是家裏的頂梁柱。
小時候,我很怕他,但我因為父親不在邊被人欺負時,是他教會我如何反擊。
他在我人生中的定位,是嚴師,是外祖父,也是父親。
我總覺得,到衆人追捧的他是無所不到能的,但這次回國,我才發現,在高中畢業後,離家出國的這十年來,不知何時,他已經是滿頭白發。
小瓷,我真的很害怕會失去他,要是你在我邊就好了。
最近公司的況也很糟糕,那群老頭子想趁著外公生病的時候爭權,可笑的,今年過年時見到他們,個個都是和和氣氣的模樣。
這種時候你不在也好,不用看到所謂的天之驕子在泥沼中掙紮的狼狽模樣。
都說三十而立,這件事大概就是我人生的轉折點,讓我開始撐起家裏和集團的這一片天。
以前看外公無論什麽事都能理好,現在才發覺,真的很難很難。】
賀瓷一頁頁往後翻,發現裴寂不是每天都記,頻率大概在一個月兩篇左右。
【12.24
他們說在黎看到了一個很想你的人,我便來了,即使我知道希很渺茫。
晨熹微,我坐在人流量很大的街心廣場,看到了很多張來來往往的面孔,但呢些人都不是你。
剛才有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不知為何,心中一。
小瓷,你最喜歡的聖誕節要到了,今年黎的平安夜下了雪,想必你會喜歡的。
其實兩周年的紀念日禮是一枚戒指,那時候原本想給你,卻又怕嚇到你,現在只後悔沒有早點用那枚戒指把你拴住。
三周年馬上就要到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把那枚戒指給你。】
賀瓷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三年前的十二月,他去了黎,在糖豆出生那天,在的人生中最難熬的一天。
三年前平安夜的前一天。
賀瓷依舊記得那天自己很不安。
肚子裏原本乖巧的孩子也不停,肚子一陣一陣發,假宮不停,每小時的胎也有與往日有異。
還跑了一趟醫院,卻被告知一切都正常。
晚上,給肚子裏的兒講完睡前故事,正準備睡覺,卻發現靜音的手機裏有賀苑的十多條未接電話,以及一條短信。
告知陳藹和賀軍華出了車禍,賀苑已經替買好了機票,讓速速從悉尼回國。
那幾行字像是一把大大的錘子,在賀瓷的心頭重重砸了幾下。
在國外的這些年,家裏人一直報喜不報憂。
雖然賀苑在電話裏沒有明說,但知道這不是普通車禍。
顧不上肚子裏的孩子,賀瓷一心只想回國見長輩一面。
買了最近的車票,迅速收拾東西。
可是由于太著急了,拎著行李箱下樓的時候腳下一。
下意識雙手捂著肚子,想要保護寶寶,尾椎骨那一塊很重地磕在了地上。
尾椎骨一陣劇痛襲來,肚子也一陣陣悶痛。
很快,腹部的悶痛逐漸變得越來越急促尖銳,像是被人用斧子將腹腔劈開一般,賀瓷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的腹部開始發,就在分辨這是否為假宮時,的從下面流了出來。
羊水破了,孩子要提前出來了,賀瓷拿起摔倒一旁的手機,給鄰居家的那位單親媽媽打了電話。
鄰居很快就趕來了,撥打了急救電話將送去了醫院。
可是那麽小小一點的孩子卻好會磨人,羊水已經破了,但還是不肯出來,從晚上折磨到了第二天清晨,整整十個小時。
賀瓷原本想順産後休養幾天就回國,但過于執著的東西最後好像都得不到。
最後因為胎心驟降寶寶很危險,所以醫生決定順轉剖。
迷t迷糊糊中的那一聲孩的啼哭,激得賀瓷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長輩在國生死未蔔,賀瓷因為了刀沒法立刻回國,孩子也由于早産住進了保溫箱。
邊一個親人也沒有,只有鄰居和兒陪著,
委屈難過,追悔莫及,賀瓷的眼淚和發了大水一樣不停往外冒。
原來那時,裴寂就在距離一街之隔的地方。
尋找,想念。
【1.12
現在才查到你去年十月份在夏威夷酒店住的消息,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這座城市。
想起你之前說過畢業後要四走走玩個痛快,還讓我陪你一起,但是你食言了。
我在這座城市待了一周,走遍了你曾經或許走過的路,這座城市依舊沒有你。
我這段時間在國工作很忙,每天晚上卻要依賴安眠的藥才能睡,這一周確實意外好眠。
他們都說你的行為已經表明了對這段的態度。
可是我時常在想,只要你能回來,就算是和我玩玩而已,我也甘之如飴。】
翻到最後一頁,沒有日期,只有幾句話。
【永遠離開了,給我留下了一份脆弱又珍貴的禮。
小瓷,記得你說畢業後要和我一起去環游世界,等孩子長大之後,我帶著去赴你當年的約。】
短短幾行字,不想之前的字跡蒼勁有力。
是虛浮的,發著抖的,的名字的墨跡像是曾經被水漬浸染過一般暈開。
淚水讓視線變得很模糊,賀瓷嘗試了好幾次才將那些機票夾回本子裏。
將本子放回原位,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冬日的寒風灌了進來,吹起了垂落在耳邊的發。
夜已經深了,對面樓只有零星幾棟還亮著。
當年最開始認識裴寂的時候,被他上那種貴氣中帶著桀驁的氣質所吸引。
在他的印象裏,他一直都很驕傲,兩人吵架的時候也不會低聲下氣地和道歉。
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就算只是想玩玩他,也甘之如飴這種話。
那年他心深的痛苦與糾結,這些文字恐怕是無法呈現出萬分之一。
先者,剝去利刃,淪為人臣。
淚水順著臉頰流下,砸到了窗臺上。
在津市的時候,不是沒聽過陳安禎將裴寂過去幾年的事。
但其威力卻遠不如現在,那一個個字都像是一把劍,刺得的心髒鮮淋漓。
在忍苦難的同時,他也在承著很多痛苦。
“小瓷?”
裴寂的聲音從後傳來,賀瓷低頭掉眼淚。
“你回來了嗎?”聲音帶著睡醒後的獨有的磁,裴寂拍了拍邊的位置,“快來,被子已經是暖的了。”
賀瓷下口翻湧的緒,下外套,躺到了他的邊。
裴寂長臂一攬,將人抱進了自己的懷裏,手指從的肩胛骨到了的腰後,他的語氣有些不滿:“怎麽瘦了這麽多?又沒好好吃飯嗎?”
床頭燈落進他的眼中,化作了細碎的星星,賀瓷看進了他眼中的自己的小小的倒影,眼淚再次不控制地湧來出來,順著眼角下,消失在了發中。
裴寂用指腹掉眼角的淚,低聲問道:“這麽委屈?誰欺負你了,我替你討回來。”
溫的聲音織了一張網,將的心髒裹住,賀瓷微微擡起頭,了他的,哽咽道:“對不起。”
“這是怎麽了?今天要變小哭包了。”
裴寂輕笑,低頭去輕琢的臉,他的吻逐漸向下,撬開了的。
賀瓷仰起頭,承著這個來勢洶洶的吻,搭在他睡袍上的手越攥越,兩人的眼底都湧起了,對于接下來的會發生的事有些張。
可裴寂卻最後卻只是低頭,很珍視地親了親的角,說道:“最近不是胃不舒服,總是想吐嗎?早點休息,明天我帶你去躺醫院。”
在他的眼中,依舊是三年前的那個賀瓷。
將摟在懷裏,裴寂很溫地拍著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睡覺。
賀瓷的眼皮逐漸變沉,陷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