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二十一分，陳既白先一步出現在了家門前。
確到樓層，門牌，這是連定位也無法辦到的。
“為什麼……”一片空白的大腦躍出字幕，下意識往后退了兩級階梯。
但陳既白現在沒有解釋的，他甚至沒有同生氣的想法，沖溫和一笑，“這次就算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不顧地繼續問，繼續盯，滿狼狽的狠勁。
陳既白漠然揣回手機，整層樓梯陷黑暗靜寂，他們在黑暗中相互凝睇。
“你習慣乘八號線到書香路再換乘公車坐到小區街口，這個路線在你大一那會兒就固定了，目的地從沒變過，很好猜。”
“不過我以為你離開小區會回學校，半路打轉還麻煩，沒想到還是在這等了會兒，真冷。”
晦深的藍眼在暗影中愈發像狠劣暴戾的類，此刻卻平靜得有些病態，又生地看著，看得發抖，驚駭。
“其他的我會再跟你解釋。現在，”他主靠近一階，“跟我回去。”
梁穗彎都抖得發虛了，氣，一段連一段不聲，“陳既白你……你……”
語無倫次，腦子都要炸掉了，從哪指責，又從哪質問，但眼前人早就不是可以講道理的。
逃。
要逃。
開始搖頭：“我不、不能這樣了，分手、我們分手吧陳既白，你快出國了，也要玩夠了對吧？”
語速很快，帶著紊氣息，眼中蓄出淚澤，嚇得人不是人。
陳既白就站著，冷漠地聽雜無章的一通，抬手，扣住的肩臂，下，聲問：“跑累了沒有？要不要吃點東西？”
梁穗還在搖頭，在他掌心桎梏下抖得厲害，“我不要你解釋，我不要聽，你放我走，我們到此為止，各不相干，我們——”
“我問你，”陳既白的聲音忽而沉底打斷，置若罔聞地問：“想吃什麼？”
梁穗徹底怔住，淚不控地出來，驚悚侵占了大腦，甩不開他，底下指甲扣得手心刺痛，最后一聲是用吼的：“我說我們分手！”
溘然，整層樓老化的應燈應聲而亮，個別戶門里發出窸窣聲。
臉上的畏怯頓時藏無可藏，淚眼浸。
而他沉，也趨向偏執地盯著，終于正面回話：“我說我不想聽。”
……
……
有戶門打開的聲音，到侵擾后上下張的鄰里，破敗的隔窗被寒風摧殘發出啪啪撞聲。
應燈長亮，大概過了十秒，逐一熄滅。
樓道闃然悄寂，冰寒刺骨。
梁穗站定著，已經沒有了力氣，搡他的手漸漸垂落，也閉上了眼，黑暗中覺到溫熱的指腹面頰，拭去了淚漬。
而后嗓音清洌，也灌著風：“都知道了？”
不答。
“知道了多？”
眼也沒睜。
陳既白就這樣細數起來：“家教，宋長恒，譚怡，還有呢？”
原來還有嗎？梁穗自嘲地笑了一聲，卻不想問了。
腳步聲響，他又走下一階，在面前，手掌繞到后腦勺，把人往懷里埋，著的發，神疏冷，“不告訴你是怕你多想，我也沒打算弄死他，晾一晚上點兒苦頭就讓人送醫院了。”
梁穗咬了牙，不久前的畫面又冒尖，聲音發著抖：“你見過他現在什麼樣嗎？他真的就快死了……”
陳既白頓了頓，下頜蹭了蹭：“他做錯了事，這是他應得的。”
后勁兒還沒緩過來，是真的在怕，從沒有一刻那麼想逃離他。
“寶寶，”他說，“我知道你上頭的時候會把什麼都忘了，是不是我說喜歡你，你也不信了？”
梁穗眨眼，淚了他的膛，“你知道我在利用你，我討厭你，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他說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慢慢培養，你可以試著沒那麼討厭我，甚至喜歡我。”
瘆人的僵冷漫遍全，梁穗在他膛睜開眼，直面一團黑寂，深不見底的膽憷，在他這番話里到好笑，譏誚，悶說：“沒可能的。”
“你這種人，很可怕。”
擁住的僵了僵，勁里也稍松，這讓息的空間更大，也更容易知他的怏然。
可怕。
他如此用心，如此真誠，如此，居然令到可怕。
他分明從來沒有想嚇的，他步步為營，生怕錯，掃清所有障礙，一點一點，用盡全心的耐力去教導來他，最后換來一句可怕。
哪怕他們。相黏，齒相纏，他一次次地告訴自己有多喜歡，只想逃，只想擺，只想等他失去興趣。
陳既白握住脆弱到仿佛稍加用力就會碎裂的后頸，把整張被憤懣與淚痕浸染的臉拉出來，似笑非笑地矮低眼，炯然盯：“那你就別忘了咱倆是誰先要開始的，你的目的達了，我的還沒有，就是玩，你也得陪我玩到底。”
“梁穗，你沒有停的資格。”
梁穗眼前迷朦一刻，無措地在黑暗里找他的眼睛，急促地息：“你要報復我嗎？”
“我喜歡你。”陳既白不猶豫地答，瓣在角輕，微微分離，蹭耳邊，那哄的語氣又來：“今天我就當沒聽過那兩個字，今后也不想再聽到。”
“不……”瑟地甩開他的手，大腦神經還沒回籠般左右瞥看，冷靜不了，“你不能這樣，陳既白，談不是這樣，這樣不對，你不能又強迫我！”
陳既白挑起眉，很是憐地看：“不然讓你把我踹了？那樣好像更難辦哎。”
“你都答應我了，你說你會尊重我，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我現在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
聒噪。陳既白不想聽了，再沒回什麼，轉，上樓梯，正對家的方向。
梁穗一看就慌了，連追幾步上去，扯住他：“你干什麼？我姐姐馬上回來了，你不能上去！”
他就等著這句。
然后側，掌心覆蓋在扯住自己的手上，冰寒相刺，他了，再揣進了自己的口袋里，“那就跟我回去。”
“我不要……”
“你只有這兩個選擇。”
……
這就好像，他給過了喜歡上他的機會，結果到頭來依然憎恨，想跑，將他視如敝履，視作骯臟，怕他怕得要命。
所以他的耐心終于告捷，偽裝之下的本，劣，完全顯。
天凝地閉的夜，陳既白在樓道里等了多久，梁穗不知道，只覺他將自己拉向他的時候，上無不冷，雪晶化進了里，發尾簇著，臉上有薄細的雪水，滿不出一溫度，手卻攥的很，很冰，到一定程度，讓產生了熱的錯覺。
鬧市區到高檔公寓的漫長路程，才讓他有些微回溫。
除了醉酒那次的無意識，哪怕梁穗已經被帶去過很多次了，卻從沒有任何一次在那里留宿過，也在排練室發生那種事后越發警惕，不敢賭陳既白會對做到什麼程度，畢竟他們現在“名正言順”。
這是從今晚開始，梁穗就不認同的定義。
他們又回到了單方面強制的關系，而不是什麼名正言順。
是對這段日子以來假意利用的報復，還是出于他對待任何事的勝負，都無力究，一團遭的神思得不到平復，丟了魂地被他帶著，腦子不斷回放的是病床上癱瘓的影子，譚怡反問的那句“你高興嗎”，小區樓外徹骨的風，樓道階梯上蹲守的惡鬼。
從到心，完全拆解，四分五裂。
就連后悔，都不知道在記憶里鎖定哪一個節點。
梁穗一直在發抖，盡管手已經在他口袋里揣熱乎了，在他的包裹下，無一刻不在震。
從車庫上電梯，到戶門臉停下的時候，陳既白放開了。
后的電梯門叮了一聲又快速合上，梁穗回頭靜看，眨了眨眼，在產生逃竄心理之前，門鎖上滴滴的響聲就將回現實。
梁穗正看到陳既白，他似乎沒有在刷指紋，而是在上面調了什麼，轉，睨向，下意識地想起樓道里那駭人的一眼，生理地產生后退的恐慌，卻被他手一把抓住，往前拉。
“過來錄指紋。”
差點驚呼出聲，驚魂未定地被他扯著，挑出拇指往上摁，預不好，馬上回來：“為什麼要錄這個？”
陳既白手還懸空保持抓握的作，輕嘆一聲，灼灼盯，直說：“明天開始，收拾點兒東西過來陪我住？”
是下達通知的口吻。
梁穗瞳孔驚駭放大，“不可能的！馬上考完期末我要回去，我們約定了不會讓我姐姐知道，就連這個……你也要反悔？”
眼中令人惱煩的怨恨與委屈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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