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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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延水縣的冬天極寒, 夏天也燥熱得很。直直照進筒子樓裏,房間悶得像個火爐。

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心和炎夏的太一樣熾烈。黎月箏和賀潯即將有新的, 不一樣的生活。

他們沒有向彼此多說些什麽, 而是不約而同地詢問, 回答,然後填寫和對方一樣的志願。

不會分開是共識,默契的, 理所當然地認為要一起離開延水, 一起去同一所大學。

那是黎月箏和賀潯最快樂的一段日子,無拘無束, 活得野蠻又放縱。

盡管日子依舊窘迫,可那個時候他們卻覺得,好像能和對方有未來了。

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在那間破破爛爛的小屋子。沒有明確的關系定義, 只有沸騰的和希

錢仍舊是急需的東西, 所以賀潯幾乎每天都會出去打工, 賺來的錢一腦往黎月箏那裏塞。黎月箏有心幫襯, 被他一次次冷臉拒絕。

不過盡管如此,黎月箏還是會趁賀潯不在家的時候,跑出去找些日結薪資的工作。

想, 這是他們奔向新生活的路費,得一起努力。

兩個人還一起買了手機,一樣的款式,配置不高, 勝在廉價。

從營業廳出來的時候,賀潯對黎月箏說, 有了這個,我們就更不會失聯了。

而比黎月箏大一屆的郝知夏高考落榜,不過仍舊恣意。找了份超市收銀員的工作,賺的不多,不過也算有了穩定收

其實黎月箏和郝知夏的集其實并不多,尤其是高三那會兒,每天忙得暈頭轉向,半個月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

不過回回上郝知夏,黎月箏都能見揚著下道:“好不容易有個績好的朋友,考上好大學記得找我報喜,我還能沾沾你的得意兩天!”

高考的前一個月,黎月箏又上了郝知夏,當時已經有工作的卻還在撿瓶子。

黎月箏問,得到的回答卻是,“技多不,這也算是門手藝,可不能丟了,能賺錢的東西為什麽不幹。”

邊說著,郝知夏還難得慷慨地把今天撿到的所有易拉罐都給了黎月箏,說這是給加油的高考禮,應該能買支好水筆。

或許是沒了學業力,再加上了有了收,郝知夏也眼可見地變化了起來。上終于長了些,眼睛晶亮,臉也不差,看著健康不

好像,一切不好的,悲傷的,痛苦的,都在過去。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賀潯還沒回來。黎月箏看著擺在一起一模一樣的兩張通知書,興地差點撞到桌角。

時間還早,黎月箏了其中一張就往出跑。

一直記得,要把最好的消息分給郝知夏。

那天趕上休息,郝知夏不在打工的超市。于是,黎月箏便沿著常常撿瓶子的大街小巷尋找,卻還是一無所獲。

走了半天,才迷迷糊糊想起一樁事。

前兩天的時候,好像向抱怨自己最近被瓷了,的還是只懷了孕的流浪貓。

當時說起來的時候,郝知夏板著張臉,看起來怒氣沖沖。

“不就是喂了它一次嗎!怎麽一家老小都訛上我了!”

不過說是這樣說,黎月箏知道,向來刀子豆腐心。

距離郝知夏家兩條街的地方有個廢棄小樓,前幾年說是要搞建設,結果貌似承包商跑路,也沒了結果。

郝知夏說,郝知夏口中的瓷犯就在這裏。

那棟小樓只有兩層,黎月箏到的時候,日頭已經有了西沉的趨勢。常年沒什麽人來,小樓旁邊已經是雜草叢生,小樓後面是片小樹林,正值炎夏,長得郁郁蔥蔥。

黎月箏剛靠近一樓,就在牆角裏聽到了貓聲。

環視,卻找不到貓的蹤跡。黎月箏貓著腰尋聲在雜草堆裏了好一段兒路,才在長長的草業中找到被掩蓋的小貓窩。

一只漂亮的橘貓,蜷著還著三只掌大的小貓,看來是剛剛生産。

貓窩是個紙箱,裏面墊了件服。黎月箏一眼就看出來,那是郝知夏的外套,邊上還放了水和食

上罵罵咧咧,還不是比誰都心

只是人呢?

黎月箏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郝知夏的蹤跡。

也不知道又上哪兒野去了。

剛要走,就在這時,黎月箏的突然被什麽東西拉拽了下,讓險些絆倒。一扭頭,是只髒兮兮的小白狗。

小白狗不大,眼睛倒是烏溜溜的,像兩顆水洗後的葡萄。此刻,正一下下咬著黎月箏的

看著小白狗片刻,黎月箏驚訝,“島島?”

島島是黎月箏給它取的名字,因為有一次和賀潯在路上收到了海島旅行的宣傳單,紙頁飛落在它上,便有了這個名字。

時不時的,黎月箏在撿瓶子的時候會遇到島島,怎麽說也算江湖友誼了,就連郝知夏都給喂過半只火腸。

只是黎月箏卻意外,會在這個時候遇到它。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了,今天格外不聽話,說什麽都不松口,拽著黎月箏的往一邊拖拽。黎月箏覺著奇怪,島島的格向來溫順,今天是怎麽了。

蹲下島島的頭,溫聲道:“島島,你怎麽了?”

像是聽懂了的話一樣,島島松口,擡起頭對著了兩聲,然後拔就往小樓裏跑。

“島島——”條件反的,黎月箏就追了上去。

穿過空的一樓,越過石牆,再往樓梯上走。

島島卻突然沒了蹤影。

黎月箏氣籲籲地停在二樓,這裏和一樓的布局差不多,沒有門窗,風吹進來還有些涼。

周圍是灰撲撲的石牆,暗,灰塵氣比一樓要重的多。

牆角有塑料水瓶和塑料袋垃圾,周圍髒,一看就是被廢棄了很久的樣子。空氣靜得落針可聞,除了黎月箏的息聲再無其他,白天瞧著還好,現在日頭漸落,待久了有點瘆人。

島島向來來無影去無蹤的,黎月箏只當它瘋玩兒,也沒多想。然而剛準備離開,突然聽到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兩個男人的啞聲線。

黎月箏心頭一慌,下意識找地方躲,看見個石牆轉角就往裏藏。

躲進去的瞬間,立刻有人從樓梯間拐了上來。

腳步聲沉沉越過耳畔,又往前走去,最終在某個地方停下來。

男人帶著些口音的話聲傳到黎月箏耳邊,在空的環境中撞出回聲。

“就在這兒?安全嗎?”

“放心吧,沒人來,我們速戰速決。”

“那人呢,就給放這兒?”

“廢話,這次那邊要得急,這一筆能賺不。我都盯了很久了,這人四蹦跶,野婆子一個,消失大幾天都不見得會有人搭理,結束後我找個地方扔了。”

他們在的位置,只要黎月箏走出石牆拐角,就會被他們立刻發現。

話裏的意思太模糊,黎月箏擰眉,微微擡頭看過去,瞬間,仿佛凝滯。

剛才的角度沒發現,現下在這裏,黎月箏卻看到裏面有張床,床上趟著個人,只能看到下半,看著是個。兩個男人分別站在床的兩側,周圍都是各種各樣不知名的儀

兩個人的材都很寬壯,其中一個有胡子,皆是面目猙獰。

話說完,他們就開始作了起來。

的廢棄樓層,水泥地板上一張破爛的木板床。床邊兩個高大男人的影子落在地上,似癲狂的惡鬼,隨意切割面前的魚

漸滅,廢樓陷荒蕪的死氣裏。

撞,發出冰冷清脆的聲音,手刀鋒利,散出陣陣寒

黎月箏渾繃起來,呼吸幾乎凝滯。刺耳的金屬劃刻聲傳進耳朵,黎月箏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只看到那些沒有溫度的尖銳品在那人上來回作。

男人的手臂揚起來的時候,黎月箏看到他手掌上猩紅刺目的

金屬似乎割裂皮,開膛破肚,空氣彌漫出腥味。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分秒都是折磨。黎月箏咬著下,雙手捂著邊,冷汗浸衫,渾發抖得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男人雙手托舉的姿勢,把什麽從那人的裏拿了出來。

黎月箏看的清晰。

那團東西鮮淋漓,滾燙熾熱,黏連著,被放進旁邊的箱子裏。

瞬間,劇烈的嘔吐漫上嚨,五髒六腑幾乎都翻湧起來。黎月箏蜷子躲到石牆後,手抖得捧不住臉,和牙齒都在

不遠的對話聲還沒停。

“快走吧,瑞德那邊著急呢。”

“知道了知道了,你記得理幹淨點。”

又是一陣靜之後,兩人的步子聲傳過來。黎月箏幾乎把一個小團,死死地往角落裏躲。

“不是說沒人管嗎,弄死算了,最近風聲大,謹慎點。”

“知道了,我一會兒就把收拾幹淨找個地方埋了。”

男人的步子聲漸遠,沉默在一樓。

黎月箏的神經瞬間崩下來,整個人跌在水泥地上,汗水滴落,打塵土,胡地蹭在服和手心裏。大口地氣著,幹幹的嘔了兩聲,著牆壁想要站起,奈何,又猛地摔倒。

把手進口袋,拿出手機迅速撥了電話。

人,地點,發生了什麽,快速小聲地告訴電話那一頭的警察。

而後,掙紮著站起來,想要跑,剛邁出兩步,卻生生停下。

心髒快到幾乎要跳出來,四肢痙攣到麻木。

腦子裏卻是方才男人的話。

逃了,可能能活,但那個人一定會死。

返回去救們兩個可能都能活,也可能都會死。

心跳聲震耳聾,黎月箏害怕的無法作,渾是汗,淚珠砸落。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

兇手隨時都會回來。

幾秒的思考像淩遲,指甲幾乎要嵌進裏。

下一刻,黎月箏轉了

貓著腰,小跑著沖向那張木板床。

距離越近,那人的形越清晰。

穿著純白的短袖,運,短發。一只鞋子掉了,腳底有灰土和雜草。

就躺在那裏,像了無生氣的,一

直到,那人的臉也出現在黎月箏視野。五逐漸清晰,下,鼻尖,還有閉合的雙眼,和腦海裏那張吊兒郎當的笑臉重合。

轟!

外面一聲驚雷,許是暴風雨的前兆。

雷聲滾落,擊中黎月箏的心髒,渾逆流,麻木遍布四肢百骸。

前兩天還生龍活虎的郝知夏,現在卻氣死沉沉地躺在這裏,黎月箏甚至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的白短袖上都是,看著腥可怖。慘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生命似乎被離。

“夏夏...”黎月箏呢喃著,嚨痛強烈,腦袋一片空白。撲到木板床邊,跪在地上,眼淚不控地湧出來,抖的雙手不知能不能去,只能一聲聲喚的名字,“夏夏,夏夏...”

黎月箏沒見過郝知夏這個模樣。

“夏夏...夏夏...”

握住郝知夏的肩膀,用力搖晃,“夏夏,你醒醒,你醒醒!”

下一刻,木板床上的人了下。

郝知夏痛苦地著眉,緩緩睜開眼,看到滿臉淚痕的黎月箏。

“兩...兩兩...”

見到醒了,黎月箏急促地抓住的手,哽咽著,“夏夏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麻藥勁兒漸漸過了,郝知夏只覺得右腹痛得厲害。

痛苦,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低頭一眼,額頭滲了滿滿的汗。意識已經不清,只能不斷道:“疼...好疼...”

“兩兩...我好疼...”

“真的...好疼...”

虛弱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斷斷續續,只能發出氣音。

黎月箏攥著的手,太xue突突猛跳,眼淚不斷滾落,卻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強迫自己的聲音穩定,說:“別怕,我帶你走。”

可剛拉上的手臂,黎月箏卻到郝知夏的抗拒。

“兩兩...”郝知夏的意識好像回來了一些,睜開眼睛看氣若游,卻沒有分毫猶豫,“你走吧,別管我了...”

“不可能!”黎月箏低吼著,“我們能走,我們都能走!”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汽車的發聲。

一個人要走,證明著另一個人會回來。

黎月箏不管不顧,死盯著郝知夏腹部流的傷口,從旁邊拿了紗布狠狠蓋住。

明明和郝知夏差不多的量,甚至郝知夏還要更壯些,黎月箏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直接拽著郝知夏的手臂把背到了上。

“兩兩——”

“能走!我能行!我們能走!”黎月箏打斷的話,不斷重複著,“我們能走,我們能走!”

小樓兩邊都有樓梯,黎月箏背著郝知夏,從另一側下去。

本就生的瘦弱,沒什麽力氣,此刻耗盡極限背著個人,每一步都艱難無比。

下樓的步子很小心,怕驚了人,也怕讓郝知夏的傷口更加撕裂。

黎月箏能覺到腰後滾燙的潤,那是郝知夏的

到了一樓,黎月箏看向正門一眼,正巧看到駛離的面包車,閃著大燈遠去。

瞳孔一怔,黎月箏立刻扭頭往後門的方向沖,可還是趕不及。

回來的男人一眼就發現了逃竄的兩人。

一聲怒喝,黎月箏被嚇得幾乎心髒驟停。下一刻,手電筒過來,直接刺在黎月箏眼睛裏。

黎月箏的臉暴在兇手眼下。

同一時間,黎月箏擡步就跑,背著郝知夏,踉踉蹌蹌地向前。

後門外就是林,白天看著生機,晚上的樹影卻似野的利爪,張牙舞爪地吞噬每一個活

黎月箏沖進去,腳下碎石藤蔓纏繞,手臂和被劃傷,恍若未覺,只是不斷地向前沖。

跑得再快一點,再遠一點。

的肩膀太瘦弱,郝知夏只是堪堪掛著的脖子,一只手捂著腹部。

不穩地顛著,郝知夏咬咬牙,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黎月箏,“兩兩…”

“別說話。”黎月箏間像是被堵了捧沙子,“別說話…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夏夏,你再堅持一下。”因為劇烈的運繃的神經,黎月箏近乎不上氣來,幾近崩潰的哭腔,“我求你了。”

漆黑的樹林看不清路況,卻也是最好的藏

後面追趕的人強壯,卻也很難在林裏找到兩個瘦弱的姑娘。

“兩兩,你也會死的…”

肩窩潤,是郝知夏的眼淚。

被其他欺負毆打也不見得會掉一滴眼淚的郝知夏卻在這時哭了,著黎月箏的肩膀,強撐著同說話,“你放下我吧,這樣至你能活。”

“不行…不行…”黎月箏不要命地跑,拖著彎的兩只手已經僵,聲音艱難,“我們都能活。”

“夏夏,別閉上眼睛,再堅持一下我們就能逃走了。”

“夏夏,你別放棄,我也不放棄。”

“我還有力氣,我能背得你,我還能跑。”

“我考上大學了,我能找一份好工作,我能賺錢,我能帶你去大城市玩兒,帶你逛最大的超市,我能給你買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喝比可樂還好喝的飲料,你想吃什麽樣的面包都可以,想要什麽口味兒的方便面我都給你買。”

“等以後,我買大房子,我們一起住,也不用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房子。”

“我的易拉罐都給你,我再也不和你搶瓶子了,你想要多要多。”

“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們,都是我們欺負別人。”

“我們都能活,真的。”

……

肩窩裏更,郝知夏哭的厲害。

低低地笑,“早就知道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怎麽也像我一樣…總想著欺負別人…”

或許真的是們的堅持被命運眷顧,不要命地跑了不知道多久,還真就聽不到後的追趕聲。

的已經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水,黎月箏的眼睛被汗水模糊,周圍太黑,本分不清方向,只能埋頭向前跑。

靜好像真的沒了。

樹林黑的,能聞到草木的味道。耳邊除了們的呼吸和風吹樹的聲響,再無其他。

黎月箏又驚又喜,偏過頭,看著臉蒼白的郝知夏,“夏夏!我們逃了!我們逃了!他沒跟上來!”

聞聲,郝知夏看了眼四周,強扯出一抹笑。

“嗯,兩兩最厲害了。”

黎月箏瞬間就湧出一淚來。

“你堅持下去,這個最厲害的頭銜就給你。”

郝知夏還是笑,說:“好。”

黎月箏有夜盲癥這事,郝知夏是清楚的。這樣的況下,的視野比常人還要模糊。

無數次要撞到樹,郝知夏提醒,然後又無數次繞開。

郝知夏看得到黎月箏上因為躲避不及,被野草樹幹刺破的傷痕,流如注,傷口猙獰。

擡眼看看,氣聲說:“天好黑,怎麽還不亮…”

“天亮了,兩兩就能看得清路了。”

黎月箏心口鑽痛,“快了,夏夏,天馬上就亮了。”

話音剛落,從們的右側突然投出一道來。

是樹林外,是!有人在那裏!

“夏夏!我們有救了!我找到人了!”

說完,黎月箏咬牙關往那裏奔。

再快,再快。

順著的方向,果然是樹林的出口,樹影錯間,有車子停在那裏。

黎月箏剛想呼救,雙突然似被灌鉛般紮在原地。

那輛車。

是剛才在小樓旁開走的那輛。

大胡子男人從車上下來,拿著手電筒,朝們晃了晃,笑容猙獰,“還跑快。”

黎月箏瞬間全栗,猛地扭頭往回跑,又想到後還有另一個男人在追,只能往另外的方向奔去。

比剛才還要快。

原來本就沒有跑掉,後有人追,前有人堵。

這好像是個必死局,把們往絕路上推。

可黎月箏不信,不信,要帶著郝知夏一起活。

支,黎月箏已經把自己的到極限。再次掩藏進樹林,背著郝知夏在樹林裏穿行,步子卻再難加快。

郝知夏知道,已經做到可以做到的極限了。

抿了抿,郝知夏意識渙散,“兩兩,真的不行了,快放我下來。”

“你再背著我,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我已經活不了,你放下我吧。”

黎月箏幾乎是吼出來,哭得說不出話,“不會!你別胡說!”

“只要堅持,只要堅持…”

“夏夏,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

郝知夏閉閉眼,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強著黎月箏的肩膀翻下去。

本就力不及,黎月箏跪倒在地上,郝知夏也翻滾下去,摔在泥土裏。

“夏夏!”黎月箏爬到邊,抱住,“怎麽樣,你怎麽樣!”

此刻,郝知夏的短袖已經全部被白的嚇人,像是隨時會昏死過去。郝知夏抖地抓住黎月箏的手腕,眼淚從眼角劃出來。

“認識這麽久,我沒求過你吧。”郝知夏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能笑,“這次就當我求求你唄。”

“快走吧兩兩,別讓我死了都不安心,我再不想再拖你陪著我死。”

黎月箏跪在地上,泣不聲,不住地搖頭。

郝知夏的手指,已經快閉上眼睛,“走吧,你得活…你得活下去,我才能放心…”

呼嘯的風聲在耳邊掠過,一陣悶雷,雨滴噼裏啪啦掉下來,砸在郝知夏臉上。

有沉重的奔跑聲傳過來,越來越近,是他們追來了。

郝知夏強撐著往外推黎月箏,哽咽地說不清話,“兩兩,你是我最…最好的朋友,就當答應我最後一件事,行不行。”

“在那邊!”

黎月箏擡頭,看到遠沖過來的人影。

低下頭,是郝知夏的臉,神直至崩潰。

黎月箏痛苦地閉著眼睛,被咬破,眼淚決堤。

下一刻,彎腰抱住郝知夏,什麽都沒說。

單薄的在一起,郝知夏笑著閉上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黎月箏放開,轉往黑暗裏跑。

對不起,對不起夏夏。

我沒能救得了你,對不起。

方才還能有郝知夏給指路,現在只剩黎月箏自己,加之大雨傾盆,眼前模糊的什麽都看不清。

還是被追上了。

男人居然從前走來,站在面前堵著,龐大的軀比野還恐怖。

力已經到了極限,黎月箏整個人僵在原地,一步步向後退。猛地轉,朝另一個方向奔。

能聽到後的奔跑聲和怒罵聲。

黎月箏腳發

好累,全都疼。

好像真的跑不了。

如果真的死在這裏,被埋到沒有人能發現的地方,賀潯怎麽辦。

可不知道什麽原因,後好像有男人的痛呼聲,黎月箏不敢回頭,只是跑,不停地跑。

男人好像被甩在了後面。

路過一個灌木叢,黎月箏再堅持不下,彎腰躲了進去。

雷聲轟鳴,雨水灌注,黎月箏全上的傷口疼的幾乎讓暈過去。

抱住雙,蜷子躲著。周圍的泥濘和樹葉遮住,暴雨狠狠砸向,明明是炎夏,卻冷得要命。

腳步聲又來了。

兩個人。

黎月箏閉上眼,聽天由命。

就在這時,暴雨聲中突然傳出急促的鳴笛,旋律悉,越來越大。

是警車!警察來了!

黎月箏清醒半晌,聽到外面男人的對話。

“那個的呢!看著跑到這兒的!”

“草!這賤人報了警!還他媽被個畜生咬了一口!”

“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跑啊!你還真想被抓進去!”

“那個的看到咱們的臉了!”

另一個男人停頓了下,突然對著周圍大聲道:“老子知道你在這兒,今天算你運氣好,沒被我們弄死!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最好心裏清楚!”

“我們也看到了你,要是說話,你不會比你那個好姐妹好過!”

黎月箏咬破了自己的下

“到時候,你的家人,朋友,你邊的所有人,都得是你那個好姐妹的下場!”

說完,便是兩個人倉促的逃竄聲。

步子聲越來越遠,黎月箏渾,好半天才從裏面出來。

“夏夏,夏夏…”意識迷離,強撐著往綱才過來的方向走,“夏夏,夏夏…”

要帶夏夏回家。

然而,走了沒多遠,卻看到樹幹下一團白花花的東西,那白上似乎還有猩紅

黎月箏怔在原地十幾秒,意識到什麽,猛地沖過去。

整個人撲跪在地上。

低下頭,手掌不敢上去,驚愕恐懼讓無法發聲,只能用力用口型說出來,“島…島島…”

下午還咬著的小白狗,現在卻像一團髒兮兮的爛

上一點白,還有泥水。

他的耳朵都是上好多傷口,眼球好像也沒了一顆,全模糊,一

“島島…”黎月箏終于哭喊出來,“島島,你別嚇我,島島你兩聲啊。”

“島島,島島你睜開眼看看我。”

“島島!”

……

黎月箏抱起它,崩潰地哭出來,哭到失聲,嚨嘶啞。

原來島島拉,是想讓救郝知夏。

原來剛才男人口中的畜生是島島。

原來島島咬他,是為了拖住他,是為了救

黎月箏泥濘織。

,是郝知夏的,也是島島的

再支撐不下去,黎月箏抱著島島,暈倒在雨夜的樹林裏。

雨滴砸向的臉,整個人像是泡在水裏。

徹底失去意識前,黎月箏腦子裏只有一句話。

這個夜好長,天怎麽還不亮。

-

黎月箏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單人病房。

看到醒來,第一個沖進來看的是一名警。

見著黎月箏終于蘇醒,警松了口氣。拉了把椅子坐到黎月箏側,看到一直盯著自己,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于是給調整了床鋪高度。

“你好,我是湯照。醫生已經包紮好了你上的傷,好在沒有傷到骨頭。剛醒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然而黎月箏并沒有回答的問題,只道:“夏夏怎麽養了,還有島——還有那只小白狗。”

聞聲,湯照有片刻的沉默。

盡管幹了這麽多年刑警,也實在不忍回憶那個畫面。

他們在傾盆大雨裏發現這個姑娘的時候,正抱著個東西倒在泥濘裏。渾上下都是,除了那張臉,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甚至連呼吸起伏都沒有。

傷口被雨水泡腫,他們那時以為已經死了。

直到擡上救護車,才發現依然存在生命征。原來懷中是只小狗,傷得慘不忍睹,已經救不回來了。

這個姑娘把這條狗抱得太,手臂僵住,四五個醫生一起按著,才強行把他們分開。

黎月箏不傻,當然知道此刻的沉默是什麽意思。

湯照心中一擰,不知如何安

眼前這個這個姑娘渾是傷,臉白的像紙,雙目空,了無生氣,讓的心髒都提起來。

然而黎月箏并沒有像想象的那樣一蹶不振,反而率先開口。

“是兩個男人,他們把東西送到了瑞德,我聽到他們說話了。”

湯照一愣,擡眼看

黎月箏垂著眼睛,看著神恍惚,字句卻清晰。

“那兩張臉,我記得清清楚楚。”

“車牌號我也看到了。”

聲音沒有溫度,雖平靜,卻讓湯照更加慌,“你先好好休息——”

“不用。”黎月箏打斷,拼命的,自般地回憶每一個細節,“我好得很,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什麽都記得。”

可湯照卻沒開口,只靜靜注視著

冷不丁的,黎月箏突然問,“他們會回來找我嗎?”

他們,自然說的是兇手。

“如果我威脅到他們,他們是不是有可能冒險回來殺我。”

湯照以為黎月箏是怕作為目擊者會有被報複的危險,安道:“你放心,我們——”

要保證安全的話還沒說出口,猛地被黎月箏打斷。

“我要抓住他們。”

話聲卡住,湯照眼神驚愕,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麽?”

空氣沉默幾秒,黎月箏終于擡頭看向湯照。眼眶幹發紅,虛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暈過去,語氣卻異常堅定。

“我說,我要抓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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