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麗麗語氣的,聲音是那種自帶娃娃音的腔調,輕聲說:
“念跟你在一起嗎,我可以見嗎?”
“你在哪里?”
“我剛到華港大學,理工學院的實驗樓外。”
廖云丞一窒,早晨還得到萬辭的消息說,肖麗麗在新京,沒想現在已經來到華港了。
“我們馬上過去。”
小狗狗吃完餅干,蹲坐在地上,瞪著圓圓的充滿新奇的眼睛看念。
斷了一截的小尾搖來擺去,向示好,還想要更多的餅干。
廖云丞掛了電話,也用一樣的眼神看他。
念笑著,把狗餅干袋子打開,遞到面前逗他:
“你也想吃?先著你。”
廖云丞被逗笑了,搖了搖頭,很快笑容收回,接過狗糧餅干,使勁著的手,問道:
“念念,你膽子大嗎?”
念搖頭。
廖云丞拉著的手往前帶了帶,目斂又深沉,帶著對未知的不確定:
“膽子調大一點,帶你去見一個人。”
念“哦”了一聲,低頭看了下自己隨意的白T和牛仔說:
”這麼快就見家長哦?那我是不是得換條子..."
“是肖麗麗,”廖云丞抿了下,認真說:“活的肖麗麗。”
念僵住,耳朵開始鳴,呼吸停滯,換氣一次比一次漫長。
廖云丞點了點頭,念終于一口冷氣噴出來,熱淚隨之盈了眼眶。
兩人很快驅車到了理工學院樓下。
肖麗麗就站在理工學院實驗樓門前那棵皂莢樹下,一黑運服,腳邊放著一個超大的登山包,里面塞的鼓鼓囊囊。
戴了個棒球帽,帽檐得低低的。
皮曬得有些紅棕,胖了許多,跟往日那個瘦骨嶙峋的樣子截然不同。
著念一步步走過來,會心一笑。
真的是。
夕的余暉慢慢降下,夏日的最后一抹炎熱被收走,海風驟起,有些冰涼的刮在臉頰上,愈合的傷口再次被刮開似的。
傷口暴并不可怕,腐被剔除,才有痊愈的可能。
“你現在...很好。”念率先繃不住。
肖麗麗居然活著,而且活得很好,神狀態很好,也很健康。
肖麗麗點了點頭,抿說:
“對不起。”
肖麗麗說:
“前幾天有人找到我,說你一直在記掛著我。我真不知道還有人記得我,尤其是你。對不起...”
“不,不要道歉。”念抬手抹了一把眼淚。
當年是跟肖麗麗說過,將由咨詢者來決定咨詢的進度,不告而別不需要道歉。
“你肯定很好奇當年的事吧?”
康復后的肖麗麗,比之前通許多,也靈得多。
念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們現在沒有咨詢關系,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肖麗麗還是笑,眼角生出了幾條細細的小紋路。
“你想聽,我就想說。”
“當年我割脈后,確實覺解,如果不是那連綿不斷的疼痛提醒我還活著,真以為自己去了天堂。”
“徹底醒過來的時候,我爸來了。他蹲在我的床前說,閨,不要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太殘忍了, 你先送我走好不好。”
肖麗麗頓了頓,低頭換一口氣,抬眼又是一抹暖心的笑容。
“我爸那天才肯說實話,他確診了肺癌,晚期,醫生說只有6個月好活。我一下子就從那種自私的痛苦中陷了更極致的痛苦,這算以毒攻毒嗎?”
念啞住,嗓子有些干: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那種極致的痛苦驗過,迄今為止,都會刻意避免談論母親患癌那個話題。
肖麗麗笑著搖了搖頭,目淺淺的看著,聲音也,頗為懷念似的:
“我爸說,死過一次的人,燒個冥祭以后就能跟過去切割,保百歲無憂。
我喜歡華港的大海,就選擇了海葬。離開華港后,我們一家人搬到了新京給我爸治病。
他最后的日子過得很開心,多活了4個月,走的很安詳。”
許是因為經歷過死亡,肖麗麗在聊起死亡的時候頗為冷靜,并不帶著悲痛的緒。
是一個幸運的,能夠擺死亡桎梏的人。
但那個浴火涅槃的過程,一定極其煎熬,漫長。
“自那以后,我媽陪著我弟弟在鄉鎮讀書,我就在各個城市里穿梭,從南方一路到北方。”
肖麗麗著自己的雙肩背,輕輕拍著它,像是拍打一個寵一樣:
“你知道嗎?小鎮不藏,我喜歡在大城市里躲著。
我走街串巷,沒有人在意我什麼,沒人好奇我的過去,那種覺太熨帖了。
除了偶爾在陌生的地方醒過來會有我是誰我在哪里的困,大部分時間都很好。”
肖麗麗開朗起來,話有點多,甚至傾訴棚。
抬眼看著念笑,眉眼彎彎,極其平和:
“你當時跟我說過,要想擺那段關系,最好是換一個新的地方,從地理上進行切割,我當時如果相信你就好了。”
出手腕,拂開那條黑小羊皮腕帶,自我調侃著說:
“要是早聽你的,就不用挨這一刀了。”
肖麗麗是疤痕質,凸起的疤痕上面有一坨增生的,看上去很明顯。
“你有沒有想過把它做一個紋?”
念出食指,沿著那個疤痕繞了一圈,比劃著說:
“從你的疤痕里生出花來,絕逢生嘍。”
肖麗麗眼睛驟然明亮起來,歪著腦袋看,豎起大拇指:
“念姐姐,你真的很有辦法!”
廖云丞的手機響起,看是徐彌打來的,以為是項目上的事,輕輕按了靜音。
片刻過后,微信彈出一條信息,是徐彌發來的:
“接電話,有正事!”
廖云丞踱到幾步之外,給徐彌撥過去。
徐彌立刻接起來,嗚嗷喊,還帶著臟話:
“我,出事兒了!老孟自殺了!”
廖云丞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追問一句:
“你說什麼?”
徐彌聲音急促,似乎還在消化這件令人震驚的事:
“他舞弊那事兒鬧大了,好多人都往他上甩鍋。咱們學校今年校慶,必須把他一擼到底做做樣子。
本來緩個一年半載的也就沒事了,現在路副院長也不他了,他對象也要跟他鬧離婚。”
“這麼快就變臉?”
廖云丞有些慨,這夫妻也太薄弱了,肖麗麗的事還沒擴散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