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脾氣雖古怪但溫和的林靜姝居然發火了,整個場子頓時作一團。
沈義枝完全沒料到林靜姝會這麼說。
平日里看林靜姝對蘇予微也一般的,上次大哥的生日,林靜姝都沒通知蘇予微,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維護。
一定是當著的面,怕丟了面子才這麼說。
無辜地把腦袋低下:“大伯母,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靜姝瞪著:“不會說話就閉別說,難怪我兒子要跟你們割席呢,說話這麼不中聽,早晚有一天會連累他。”
大家都是親戚,沈義枝從沒聽過林靜姝用這種語氣跟說話。
又聽提到“割席”兩個字,頓時有些破防,抬頭看了眼老太太的方向,希老太太能幫做做主。
老太太果真發話:“靜姝,你一個做長輩的,為難枝枝做什麼?”
“……”林靜姝偃旗息鼓,在自己的婆婆面前顯得有些氣勢不足。
老太太也不大信沈義枝的話。
原因無他,自信。
他們是什麼家庭?給蘇予微幾個膽子敢這麼做?
和周硯深還不是婚,被人發現了不是自找死路嗎?
雖然不喜歡蘇予微,老太太卻堅持認為蘇予微膽子沒大到這種地步。
李爺爺看著現場爭論的場面,后知后覺,無辜地看向一旁的老太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老太太端起茶杯,雍容典雅地往邊送了一口:“你確定你的診斷沒錯?”
這話說得李爺爺不高興了,他板著張臉:“你不信我就不用請我來。”
全場再次雀無聲,所有目齊刷刷朝蘇予微來,等待的答案。
實在沒想到李爺爺連這個都能看出來。
臟水都被沈義枝潑到腳底下,蘇予微知道自己躲不過,也守不住這個了。
稍微讓頭腦冷靜下來后,站起來說道:“媽,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去隔壁吧。”
只愿意告訴林靜姝。
老太太不滿地把茶碗一擱,“有什麼事就在這里說!去什麼隔壁?!”
“這是我的事,我想在哪里說就在哪里說,沒有人能管得著。”蘇予微語氣平靜。
“——你!”老太太吃了一驚,活了一大把歲數,就沒哪個小輩敢對這麼說話。
林靜姝邊張了張,話到邊又咽了回去。
連都不敢對老太太有毫的忤逆,蘇予微卻一點面子都沒給,不有些佩服自己這個兒媳。
放在以前,蘇予微的確不敢對老太太這麼說話,但是出國以后,自己的心態好像發生了變化,以前不敢說的話、做的事,現在敢了。
先一步走出去,找了一間空著的房間等待著。
林靜姝尷尬地賠了聲笑,用老太太的話回擊回去:“媽,您一個做長輩的,千萬不要跟微微計較,就是個都沒長齊的小孩子……”
老太太:“……”
林靜姝:“那我就先過去了昂。”
說完,跟在蘇予微后出去了。
包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李爺爺自顧自地拿起塊雕紋致的綠豆糕,牙口不好放在里輕輕抿著。
他一生致力于研究各種疑難雜癥,此刻吃著東西,腦子里卻滿是蘇予微那微薄的脈象。
忽然,腦子里靈一現,他這次比以往都篤定:“我知道了,虛,所以孩子大概率……”
“大概率是自己沒的?”李爺爺沒說,老太太也猜到了。
三年前,不管大家怎麼勸,蘇予微鐵了心要走……
仔細想想,這不像冷靜自持的的作風。
老太太朝沈義枝遞了一個眼神:“枝枝,三年前……”
記得沈義枝說出車禍后蘇予微就住了院,算算時間,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沒的孩子。
沈義枝接到暗示后臉一白,有些哆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現在大哥本就對有意見,要是他知道了這件事,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沈義枝心一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又皺著眉思考。
不對勁……三年前大哥也去看過蘇予微,大哥怎麼會不知道流產的事?
“以前用過的那些補品都是用對的,看來買補品給的那個人也是花了心思的,那些補品得繼續吃,斷不得,我這就給再多開幾副藥溫良的方子……”李爺爺沒看出面前兩人各懷心思的表,自顧自說道。
……
蘇予微只用了短短五分鐘就把事說清楚了,語氣還算平靜,好像也沒有想哭的緒。
過了三年,可能也有些釋懷了。
倒是林靜姝,拿著房間里擺放的菜單,一個勁兒地朝著自己的眼睛扇風,想把眼淚憋回去。
“微微啊,你懷了孩子,怎麼也不跟媽說?!”林靜姝很不理解,還很氣憤。
總覺得當年要是自己知道的話,這個孩子說不定還有救。
“我當年是覺得,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應該是孩子的爸爸。”蘇予微說。
林靜姝整張臉徹底變一個“囧”字,眼淚再也止不住往下流:“我兒子還是很喜歡你,但是你因為這個原因,再也不能原諒他了對嗎?”
“嗯。”蘇予微點點頭,還好沒哭,不然兩個人得哭到什麼時候。
從包里拿了張紙,走過去替林靜姝眼淚:“媽,離婚后隨便,離婚前還請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周硯深,我不想再發生什麼變故。”
周硯深要是知道了,怕這婚離不掉。
目前兩個人就這樣,慢慢迎來離婚的那天就好。
林靜姝站在母親的角度,比蘇予微更了解自己的兒子:“微微你錯了,他要是知道了的話,會跟你離婚的。”
兒子一直覺得,兩人之間雖然有隔閡,但也不至于要到離婚的地步。
蘇予微說什麼、對他哪里不滿意了,他改就是了。
不好改的慢慢改,總有一天蘇予微會看到他做的一切。
可是現在,橫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座堅固的大山……他兒子做的一切好像都沒用……
林靜姝作為兩個人的媽,兩方都心疼的,心都像要碎幾塊似的,拼都拼不好。
反倒是蘇予微安:“是嗎?或許吧。媽,沒事的,已經過去三年了,你不要想太多。”
“南山寺……孩子在南山寺是嗎?”林靜姝淚眼朦朧地問。
“嗯,在靠南邊的那堵墻上,有一個‘蘇寶寶’的往生牌。”蘇予微回答說。
林靜姝徹底繃不住,抱著蘇予微一陣啜泣。
蘇予微從茶樓出來時,天已經暗了,林靜姝的隨行司機會先把送回去。
坐在車上,一顆混沌的腦子才終于清醒了些。
不一會兒,林靜姝的消息發了過來。
【林靜姝】:李爺爺給你開了藥,我把藥方發給你,你記得照這個方子找家靠譜的中藥房拿藥。
蘇予微回了一句好。
回完消息后,便放心地把手機放在一邊,靠在座椅上閉眼小憩。
夢里忽然出現一碗碧綠茶,上面漂浮著幾瓣紅白漸變的梅花,將茶水襯得通澄凈。
蘇予微一下子就醒了。
窗外倒映著市中心悉的景致,夜晚的萬家燈火無比璀璨。
腦子里卻只剩下夢里的那一碗茶——今天點的那杯梅瀧浸雪,一口都沒喝上,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