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雙胞胎,卻活了截然不同的兩面。
“我媽把所有的都給了他,”說到這里,紀秉謙端起酒杯,卻沒喝,只是用指腹挲著冰冷的杯壁,“給他鋪好了所有的路,從上哪所小學,到大學讀什麼專業,再到未來和誰結婚。”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又輕又慢。
許悅卿握著水杯的手指,下意識地收了。
“驍沉十八歲那年,跟我一塊出去跑山,遇上了一個孩子。”
紀秉謙的聲音,在此時變得苦了幾分,像是那杯被他握在手里的威士忌,終于出了辛辣的后勁。
“他們倆熱的很快。可那個孩,我媽看不上。”
許悅卿能猜到接下來的劇。
這種豪門辛,聽過,也見過。門不當戶不對,是原罪。
“我媽開始是勸,后來是,再后來,就是直接出手阻撓。”紀秉謙自嘲地笑了一聲“驍沉第一次為了一個外人跟家里拍了桌子,他說他的人生他要自己做主。”
“然后他就和家里決裂了。”
“他從家里搬了出去,不再花家里一分錢,天天泡在改裝車廠,靠著跟人比賽賺錢,沒日沒夜地喝酒。”
許悅卿看著他。
燈下,紀秉謙的側臉線條繃,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看不懂,卻能到的巨大悲傷。
那個照片上燦爛的年,和紀秉謙口中那個酗酒、決裂的叛逆青年,仿佛是兩個人。
可知道,那是同一個人。
是被那份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到面目全非的一個人。
紀秉謙的聲音沉到了谷底。
“我最后一次見他,是在一場地下拉力賽的起點。”
“那是我媽設的局,說,只要驍沉能在那場比賽里,贏了花重金請來的全國冠軍,就再也不管他的人生,也同意那個孩進門。”
許悅卿的心,猛地揪。
也能想象到,驍沉在聽到這個條件時,眼底會重新燃起怎樣的。
那是一場賭上尊嚴、和未來的比賽。
是他沖破牢籠的唯一希。
紀秉謙轉過頭,那雙泛紅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地看向了許悅卿。
“他那天特別高興,他拉著我的手,沖我笑,笑得自信又張揚,就像照片里那樣。”
“他拍著我的肩膀,說了最后一句話。”
許悅卿屏住了呼吸,看著紀秉謙微微抖的,仿佛連自己,也站在了那個喧囂嘈雜的賽車起點。
只聽見紀秉謙用一種近乎囈語的,破碎的聲音,復述著那句話。
“他說,等我啊,阿謙!”
“‘等我凱旋歸來,等我帶著,一塊回老宅吃團圓飯!’”
那句自信又張揚的承諾,還回在寂靜的客廳里,像是一顆投死水的石子,余波久久未散。
可下一秒,那圈漣漪就被徹底擊碎。
紀秉謙著酒杯的手,力道重到指節泛白,玻璃杯在他手里仿佛隨時都會碎裂,手背上虬結的青筋猙獰地凸起。
“可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每個字都砸在許悅卿的心上“他連一完整的尸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