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母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臨昌風與京城瑣事，空氣里彌漫著午后特有的寧靜暖意。
放在藤編小幾上的手機忽然震了兩下，律所的工作消息跳了出來。
“媽，稍等，我回個急件。”
方允笑著示意，指尖已在屏幕上飛快敲擊，瞬間切換至工作狀態。
林婉清看著兒專注的側臉，跳躍在潔的皮上，出健康的紅潤。
這副活力滿滿的模樣，讓不想起暖閣里的那次談話。
見方允心思全然沉浸在屏幕上，林婉清端起茶盞，狀似隨意地問：
“允兒，上次提的，陪廷文去醫院檢查的事……后來去了嗎？”
方允正飛快組織著回復語言，指尖未停，只含糊“嗯”了一聲。
林婉清滿意點頭，連忙追問：
“那結果怎麼樣？醫生怎麼說？是不是要調養一陣？工作再忙，可是本……”
甚至擔憂起，若真要“調養”，那可得抓了。作為過來人，只盼孩子們都幸福。
然而，方允的思維被工作牢牢占據，母親的聲音如同隔著一層水幕。只覺母親在說話，出于禮貌，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手指敲擊屏幕的作毫未停。
林婉清臉上的笑容微僵，隨即化作一了然與無奈的嘆息。
果然如此……當初老方也是這樣……
輕輕搖頭，抿了口茶，將余下的話咽了回去。
方允終于敲下發送鍵，長舒一口氣。剛放下手機想繼續話題，一陣清脆鈴聲猝然響起——
屏幕亮起“瑾禾”兩個字。
剛接通，聽筒里立刻傳來趙瑾禾刻意低卻難掩張的聲音：
“喂？小嬸嬸！你……在哪兒？方便說話嗎？”
“我在我媽這兒呢，怎麼了？聽著有點不對勁？”
方允敏銳地捕捉到語氣里的異樣。
趙瑾禾像是找到了救星，語速快了幾分：
“小嬸嬸，江湖救急！那個……你晚上有空嗎？能不能……來趟老宅？”
“老宅？”方允微訝，“有事？”
趙瑾禾的聲音帶著點難以啟齒的尷尬和央求：
“嗯……家里……家里今天要來客人……很重要的客人。我……我一個人有點發怵，你能不能過來陪我吃個晚飯？壯壯膽？”
方允更覺奇怪。趙瑾禾在制歷練多年，向來大方得，什麼事能讓張至此？
“什麼重要的客人啊？讓你這麼張？”方允追問。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聲音幾近氣音：
“就……那個……我爺爺早年定下的……”
“哪個？”方允一時沒反應過來。
“……娃娃親對象！”
趙瑾禾終于憋了出來，語氣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惱。
“對方今天第一次正式上門！我媽非讓我在家待著。小嬸嬸，拜托拜托！你來嘛，我一個人對著他和家人，多尷尬啊，你來了我還能跟你說說話。”
娃娃親對象？！
方允握著手機的手微頓。
腦海里不控制地閃回自己的相親宴，初見趙廷文的場景……
誰能想到，那看似尋常的一頓飯，竟直接敲定了婚期，讓稀里糊涂了“趙太太”。
那時的，心充滿對“聯姻”的抗拒與茫然，何曾料到……
指尖無意識挲著溫潤的茶杯壁，一難以言喻的暖意與慶幸悄然漫上心頭。
何曾料到，那個位高權重、心思深沉如淵的男人，竟在很早之前，就將放在了心上？
如今恍然，那次宴席上他沉穩的注視、得的談吐，或許正是他不聲的靠近與確認。
此刻，聽聞瑾禾也要面對類似的“相親局”，除了新奇，竟莫名生出一份“過來人”的微妙理解。
幾乎能想象趙瑾禾此刻在老宅坐立不安的樣子，忍不住莞爾，聲音也帶上了幾分過來人的調侃：
“……原來如此。行，我知道了。什麼時候？”
“晚飯！就晚飯！大概六點左右開飯，你早點來行不行？五點？四點半？”
趙瑾禾急切追問。
方允看了眼腕表：
“好，我一會兒從我媽這兒走就直接過去。四點半左右到，夠給你壯膽了吧？”
“夠夠夠！小嬸嬸你最好啦！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趙瑾禾的聲音瞬間雀躍起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那我在家等你！你一定要來啊！”
“嗯，放心，一定到。”方允笑著應下。
掛了電話，方允臉上的笑意更深，帶著了然與看熱鬧的興致。
一直安靜旁聽的林婉清含笑問：“瑾禾那丫頭？”
“嗯，”方允放下手機，眉眼彎彎，“晚上得去趟老宅，陪壯壯膽。爺爺給定下的娃娃親對象今天第一次上門，張得不行。”
林婉清恍然一笑：
“哦？是哪家啊。瑾禾工作上雷厲風行，這事兒倒像小孩兒了。也好，你去陪陪。”
“是啊，我也好奇。”方允起，“媽，那我先走了，改天再回來看您。”
“去吧，”林婉清慈地拍拍兒的手，“開車慢點。替我們問趙老好。”
“知道啦。”方允俯抱了抱母親，拿起包快步走出紫藤架。
正好，庭院草木萌發的清新氣息縈繞鼻尖。
方允發車子，匯車流，平穩駛向城西那片鬧中取靜、底蘊深厚的區域。
當那座悉的、氣派而斂的四合院映眼簾，方允在警衛員的敬禮中將車停穩。
剛走到威嚴的石獅旁，朱漆大門便悄然開啟一道隙，探出趙瑾禾那張寫滿“得救了”的臉。
“小嬸嬸！你可算來了！”
一把將方允拉進門，迅速合上門，作行云流水，生怕人跑了。
趙瑾禾難得卸下正裝，一質地良的卡其收腰包連，勾勒出火辣曲線。
然而，致妝容難掩眼底的張，強裝的鎮定搖搖墜。
“至于嗎？又不是龍潭虎。”方允被逗笑，目掃過庭院。
老樹剛芽，青磚墁地，干凈肅穆。攀滿西墻的常青藤萌發新葉，在余暉中出生機。
“怎麼不至于！”
趙瑾禾挽方允的胳膊往正廳走，聲音得低低，語氣帶著點小依賴：
“你是不知道，我爺爺今天可嚴肅了，我爸我媽也正襟危坐的。那個人還沒到，但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
方允好笑地拍拍的手背：
“拿出你工作上的氣勢來。不就是吃頓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頓了頓，想起自己當初，又添了一句：“說不定……會有驚喜呢？”
這話里，帶著點自己才懂的慨。
“驚喜？”趙瑾禾苦著臉，“驚嚇還差不多！我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什麼格呢！跟開盲盒似的！”
兩人正說著，沈明薇溫雅含笑地走了出來：
“小允？快進來坐。瑾禾這孩子，躁躁的，非要麻煩你跑一趟。”
“大嫂，不麻煩的。我正好回來看看你們。” 方允笑容溫婉，姿態得。
正廳，檀香淡淡。
趙老爺子著中式褂子，在主位太師椅上閉目養神，聞聲緩緩睜眼，見是方允，嚴肅面容頓時和幾分：“允丫頭？快坐快坐。”
大哥趙廷琛坐在一旁，朝方允頷首致意，眉宇間卻著一對兒今晚的擔憂。
“爸，大哥。”
方允禮貌地打過招呼，依言在圈椅落座。
趙瑾禾立刻挨著坐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廳陷一種安靜的繃，只余檀香裊裊，無聲等待著今晚另一位主角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