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窗外夜漆黑, 一片寂靜，似乎沒什麽異常。
燕嘉允推了推喬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被燕嘉允一手拉起來, 扔了一件外。
茫然地起披好裳, 卻見他穿上外袍, 拿起案幾上的繡春刀握。
燕嘉允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無聲站在窗邊, 面帶冷地盯外面。
喬蘅也向窗外, 卻什麽都沒看見。
忽然, 空中一聲輕響, 數位黑人從屋檐翻下來，直奔屋裏。
燕嘉允單手握住黑人的劍, 猛一用力往外推，黑人翻滾往後落去，擋了後方數個黑人的路。
燕嘉允趁著這會時間抱喬蘅迅速翻窗而走。
喬蘅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一眼後數個黑人追殺而來的影，擔憂道：“有人設伏？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燕嘉允回憶了一下方才那黑人的招式，是殺招，完全不在乎後面的喬蘅, 純粹沖著他來的，頓時明白過來，冷冷道：“老宅有藏的細作, 知曉我回去拿到調軍令牌, 傳信給京都的老皇帝了。”
喬蘅還想說什麽, 但後的黑人從另一方向包繞過來，不得不止了話頭。
燕嘉允對喬蘅道了聲“抱我”, 騰出一只手來拔出長刀，對著後的黑人劈去，同時尋找著寺廟大門出口，且戰且退。
數位黑人圍攻而來，不給他逃跑的路。
燕嘉允的武力在燕京可算上乘，若是他自己一人，拼著傷倒也能逃得出去，但帶著一個喬蘅就易掣肘，寡不敵衆，走為上策。
寺廟建在半山腰，于深山老林，林木繁多，待他出了寺廟範圍，自然能走小路甩掉這些人。
他躲掉後刺來的匕首，奔前方的桃花林中，後的黑人忽然慢了下來。
燕嘉允腳步一頓，瞬間意識到了什麽，撤迎著黑人的刀尖就要往回跑，可惜就差一秒的功夫已經不及了——
周遭的樹幹忽然拔地而起，仿佛行雲流水一般在地面上奔走，不過眨眼之間就變了個模樣。
喬蘅看著完全陌生的寺廟桃林，悚然一驚：“這是……”
燕嘉允看了一眼後，寺廟空地空的，零星數木矗立在那兒，他邁了一步，景象無形之間變換起來，寺廟的瓦檐依然不遠不近，距離毫未變。
他的臉變得難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的俊面容上全是冷肅的寒意：“九子連環陣……他們當真是看得起我。”
喬蘅在地面上踩了踩，明明沒什麽不同，但他們好像出不去了。在危機當頭之時倒鎮定下來，問道：“何為九子陣？”
燕嘉允環顧四周漆黑夜和綽綽的桃樹，道：“從前用于軍中的陣法，以殺氣重而出名，經常用來進攻圍困敵方，但大多數是士兵圍陣，能催桃樹為陣的卻很見。據我所知，燕京懂得行軍陣法且力足以催靜的人，只有衛軍統領秦呈。”
喬蘅雖然沒學過行軍陣法，但腦袋好使，聽懂了這番話裏的關鍵字眼：
“力催？那秦統領就在附近咯？”
“嗯。”燕嘉允收了繡春刀，道，“但是沒用，他進不來，我們也暫時出不去，雖然距離相近，卻是一個陣外一個陣，我殺不了他。”
喬蘅卻稍稍放了心，道：“那他不也殺不了我們嗎？”
燕嘉允看著，點頭道：“確實是這樣。夜裏破陣難度會大大提升，陣眼要推算，只能等明日探探路再說。”
喬蘅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今夜我們要暫時被困在這裏了？”
燕嘉允不得不點頭：“是這樣。”
他看著喬蘅單薄的肩膀，要解下外袍給披上，喬蘅阻止了他的作，搖頭道：“如今是酷夏，夜裏也熱得慌，不用給我披裳。”
燕嘉允聞言便沒有堅持。
兩人在四附近走了走，桃林裏時不時有鬼火般的黑影掠過，喬蘅還以為是有人，誰知道燕嘉允一刀揮下，幽藍黑影就如霧氣般四潰散。
燕嘉允扯，淡淡譏誚：“用磷扮作鬼神嚇人的小把戲。”
喬蘅有孕在，燕嘉允沒敢走太快，大多數時間都挨著喬蘅。
大致走了一圈，兩人發現只要不走太遠，就不會及陣法改變，也不到幽幽鬼火。
于是尋了一茂盛幹燥的草地，燕嘉允解了外袍鋪在地上，給喬蘅坐著歇歇腳。
看到喬蘅坐下來打了個哈欠，燕嘉允摟住的肩膀，道：“你睡一會吧，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時辰呢，我給你守夜。”
“不要了。”喬蘅其實有點困，但睡不著，也不想留燕嘉允一個人面對漫長的夜晚，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我怕你又出恭，我再找不到你了。”
燕嘉允：“……”
猝不及防想起來春獵場上發生的事。
喬蘅這一句話就讓肅殺的氣氛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燕嘉允輕咳了一聲，不自然道：“我那時候其實不是想出恭。”
喬蘅抱著雙膝，不解地過來：“那你騙我？”
“……”燕嘉允道，“我又不是故意騙你，主要那時候我有反應了，又不能告訴你，不得說出恭嗎。”
喬蘅聽到這話，出驚愕之：“你竟然那時候就對我……”話音一頓，目控制不住地往他上瞥去。
“現在怎麽可能！”燕嘉允連忙用手臂擋了一下過于直白的目，“荒郊野嶺的，你上還……我又不是禽。”
喬蘅其實對他的話只信了兩三，但擔心燕嘉允某個部位當真會因為瞥的幾眼就起立，因此控制住了自己的視線，很給面子地哦了一聲。
燕嘉允見喬蘅還在抱臂坐著，強勢地擁著躺下來，下都是茸茸的草地，還鋪著一層外袍，并不硌人。
但他還是擔心喬蘅會睡不著，因此子和鼻尖都湊過去，把摟在懷裏道：“你現在的子需要多休息，別想這些了。明早我起來破陣，你今夜養足神即可，一切給我。”
喬蘅道：“好。”
但他抱著讓覺很熱，像火爐似的，熱得要流汗了。忍住了沒說，了子，想要盡量遠離他一些。
燕嘉允看一直，還以為失眠睡不著，想了想道：“我給你腰？”
“不要。”喬蘅轉過來看著他，很直接地小聲說，“我怕你出來反應了。”
“……”燕嘉允啞口無言。
他驀地憶起之前看的《夫婦一百八十式風月籍》，裏面就講了一種睡覺的法子，鬼使神差地覺得可以用在此，于是厚著臉皮湊近喬蘅，握住的手往下拉去。
喬蘅對于這個作很是敏，瞬間意識到他要做什麽，驀地瞪大眼睛，道：“你要做什麽？不是，你要在這裏嗎？要不先忍忍吧……”
“不是。”燕嘉允連忙解開帶讓抓住，厚著臉皮說，“這是我從書上看來的一個法子……你不是睡不著嗎，要不你攥著它睡？”
喬蘅面頰瞬間泛了紅，手裏抓著不是，不抓也不是，支支吾吾地尷尬問：“可是，這樣你難道不會……”
話音未落，手裏的就立刻有了鮮明的變化。
燕嘉允子一繃，面無表地把的手出來，一邊系上帶，一邊轉過去，背對著悶聲道：“行了，就當我沒說過。”
他大概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覺得這是個可行的法子。
喬蘅忍不住撲哧一笑，從後面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後頸，低聲道：“我知曉你想讓我今晚睡一會，其實我能睡得著，只是擔心你不睡覺。但既然你都如此說了，我也不推了，反正外人進不來九子陣，我們也出不去，不妨我們一起睡會。等天亮，我等你帶著我破陣。”
的話音婉轉溫婉，很有人心的力量，燕嘉允焦躁煩的心緒莫名就安定下來。
等了一會，聽到後面傳來的呼吸聲，他翻面對著喬蘅，左手挲著腰間的刀，右臂把攬過來，用寬闊的肩膀把睡著的喬蘅護在懷中。
荒郊野嶺，佛廟重地，在悠揚敲響的鐘聲中，相擁至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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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兩人一早就起來在桃林中探路，尋找陣眼。
陣眼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道理都聽得懂，但在崎嶇林中找到陣眼那棵桃樹卻非易事。
更何況桃林中的樹木一個不注意就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兩人經常走著走著就回到遠。且桃林中泥路難走，樹杈遍布，喬蘅縱然多加小心，小上也被劃傷了好幾道口子。
有一道口子很深，一直流，燕嘉允直皺眉頭。此地沒有紗布和藥，只能用帶簡單地綁一下。
喬蘅有些力不支，多多到洩氣和疲憊。
燕嘉允也停了下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兩人一上午沒用膳，他還好，喬蘅卻了傷，可能會撐不住。
燕嘉允思索幾秒，下定了決心，看著喬蘅輕聲道：“你想看佛寺廟宇的花嗎？”
喬蘅正在研究眼前的桃樹，尋找著陣眼，聞言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道：“花……我們不應當先出去嗎？能出去的話，想看。”
“行。”燕嘉允彎把抱起來，左手緩緩梭著刀，對道：“摟我。”
喬蘅下意識抱他的脖頸，卻見他用從沒見過的左手握繡春刀，低聲：“準備好了——”
屏住呼吸，燕嘉允輕輕運氣，驀地往前掠去，刀尖所到之寸木不生，橫腰斬斷。
一時間，滿林中只有桃木轟隆倒地的聲音。
喬蘅瞪大眼睛：“公然在佛家重地砍伐桃木，你——”
燕嘉允輕哼一聲，眉眼間帶著幾分張揚不屑的模樣，形飄逸在林中縱躍，馬尾辮迎風掃，左手臂是未曾見過的流暢有力。
眨眼之間，滿林桃木，被他砍伐了個幹淨。
喬蘅不可思議道：“你這個左手……”
“是，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燕嘉允笑了一下，眸鎖著前方屹立不倒的一顆參天桃樹，猛然用力，一刀斬斷。
等到轟隆一聲，他看著飛揚塵土之間緩緩出現的黑秦呈，緩緩道：
“我從前其實是個左撇子。我的武功，左手用的更好。”
自從改右手後，他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有左手握刀的這一天。
秦呈在遙遙前方冷冷看著他：“小瞧你了。不過你以為這樣你就走得出來嗎？”
燕嘉允毫不在意道：“還有什麽牛鬼蛇神，放馬過來吧。”
秦呈冷哼一聲，對著後方佛廟空場地高高揚起手。
一時間，烏的聲音襲來，近百名袈裟僧人手持方丈從空地中出現，緩緩近。
秦呈收了手，輕笑：“燕指揮使，其實哪怕你沒來毗盧寺，我也會想法子把你引來這裏，不然怎麽對得起陛下千辛萬苦為你準備的葬地？”
喬蘅瞬間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口，掩住驚愕的呼聲。
擔憂地看向燕嘉允。
這樣的敵人，他能行嗎？
燕嘉允給喬蘅一個安的眼神，再擡頭看向前方百名煞氣深重的頭和尚時，只餘滿目殺氣和冷漠。
他忽而歪頭笑了一下，了，神驕矜而輕蔑：“殺一整個古佛的和尚，以前沒嘗試過，但今日麽……”
話罷忽然提氣上前，對著為首的持丈袈裟方丈直直劈下，面兇的頭僧人痛喊一聲，花迎面開，鮮花開遍地，目驚心的殷紅。
濃郁的腥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喬蘅怔怔看著眼前花，心緒一震，忽然明白燕嘉允說請看“佛寺廟宇的花”是什麽意思了。
秦呈臉驟然沉下來：“你膽敢對佛家僧人出手？不敬佛陀不敬聖人，你可知你這樣……”
年人右手抱懷裏的人，左手轉了轉玄黑鱗紋長刀，擡了擡下，慢悠悠地打斷道：
“由我開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頭，也算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