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次日, 一次如往常那般,燕嘉允早期去上朝。
喬蘅醒來,邊沒有他的影了。撐著子起床,作倏地一頓——案幾上放了一包溫熱的糖炒栗子, 不知燕嘉允早上幾點去買的, 又折回來給送來。
穿洗漱之後, 坐在案幾邊,慢慢吃著糖炒栗子。
白蘇從外間進來, 對喬蘅笑道:“今日是姑娘的生辰, 晚上姑爺定會回來給姑娘過生辰, 婢子給姑娘打扮一下吧。”
喬蘅頓了頓, 應了聲:“好。”
坐在銅鏡前由白蘇給自己梳妝,既然燕嘉允說能及時趕回來, 便相信他,哪怕再晚,也會梳好妝等他回來。
榴月捧了個匣子進了屋裏,道:“姑娘,荀爺給姑娘送的生辰禮驛站給送來了,說是祝姑娘生辰快樂,他近幾日得閑會回京來探您。”
喬蘅接了匣子打開, 裏頭是一支金釵,他每年給自己送的禮都是發釵,見怪不怪了, 遞給白蘇道:“用小荀送的發釵給我綰發吧。”
梳洗打扮之後, 去用了早膳, 用罷後,回垂英閣給老宅寫了封信, 先問了一番父親母親,又道他們近日可以收拾一下來燕京,喬蘅沒有過多說明理由,只在信中說自己和燕嘉允都很想念他們。
相信等他們來到燕京,也到了分娩的日子,正好給父親母親看一下出生的孩兒。
寫罷信,把信給空鏡,讓他去驛站送去,又道:“回來的路上,你去一趟春杏街,找到江南閣的鋪子,封暄在那兒藏著,你讓他隨時待命,今晚燕嘉允應當會派人去尋他。”
給老宅送信是小事,借著送信的這一趟去給封暄傳話,這才是喬蘅的本意。
空鏡接過了信,領命離去。
做完這些,喬蘅又去垂英閣,把自己這段時日畫的春裝、夏裝圖紙給榴月,讓給李嬤嬤送去,想了想,囑咐了一句:“告訴李嬤嬤,若有人拿著江南閣的玉牌去錢莊支取銀子,隨便他們要多,支取多給多。”
燕嘉允既然今晚想要在養心殿行刺,必然不了賄賂他人來打掩護,支取燕府的錢莊反倒不妥,不如用江南閣鋪子的銀錢。
榴月雖然覺得疑,但也沒多問,拿了玉牌領命離去。
做完這些,喬蘅覺需要囑咐的事都差不多了,便在院子裏走了走,穩婆先前告訴,臨盆的這段時間多走走有助于分娩,很是聽勸,每日都至散步一個晌午。
中午,用過午膳,喬蘅收到宮中傳來的消息,沒有太多字,只有一句話,上面寫著:宴會已開始準備。
喬蘅瞬間了然,把字條燒掉。
這句話的意思是告訴,燕嘉允已經開始手布局了。待天稍晚,宴會開始,宮中便會起來。
一切都走在正軌上。
放下心來,躺在床榻上睡了個午覺,卻做了個怪陸離的夢。
夢中景象不甚清晰,好似夢見了沒有離京,自小在京都長大遇到燕嘉允的一生經歷,夢中兩人相識倒是比這輩子的初次相遇更有趣——
自小循規蹈矩長大,卻偶然出門被綁匪劫走,燕嘉允無意路過替趕走綁匪,解救出來。擔心傳出流言有損清白,謝過燕嘉允之後慌慌張張地跑掉了,卻在巷子裏落一只湖綠的繡鞋。
比較荒誕的就是在這次拯救之後對他了心,喬蘅覺得這本沒有什麽邏輯的,怎麽會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心,至多很激罷了……
這個夢很長,長到好像早就與他過完了一輩子一樣,喬蘅沉迷在夢中不想醒來,半睡半醒迷糊間,被一陣腹痛驚醒。
乍然醒來,外面天已經有些暗了,竟然不知不覺睡了一下午過去。
喬蘅還沒回神,一陣排山倒海的腹痛猛然襲來,此番疼痛之前從未有過,遠遠超過懷孕七個多月那會的流腹痛,更像是要分娩的陣痛。
措手不及,捂住腹部,吃力道:“白蘇……”
白蘇連忙從外間進來,道:“姑娘怎麽了?婢子看姑娘睡得很沉就沒喊醒姑娘,這怎麽臉這麽差?”
“你、你快去喚大夫和穩婆來……”喬蘅在陣痛中了口氣,趁著清醒間隙加快語速道:“我覺有些不好,分娩的時間似乎提前了二十天……”
白蘇驚醒一般站起,道:“大夫和穩婆就在隔壁院子裏,要不要婢子喊們過來?”
喬蘅又到一陣劇痛襲來,尖一聲攥床衾,艱難吐出最後一句話:
“別、別讓燕嘉允知道,別讓他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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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肅穆巍峨的皇宮今晚格外不同尋常。
皇宮設宴為謝家進京接風洗塵,沒想到謝家給衆人一個大驚喜,當即把帶來的衆多暗衛將宴會衆人圍起來,包括最上頭的皇後娘娘。
看這架勢,很像是要造反。
正在表演歌舞的伶人嚇了一跳,抱著琴弦琵琶在角落,面慘白戰戰兢兢。
閣幾位老人和沈朝信當即從席位間站了起來,沈朝信臉鐵青:“謝家主這是何意?”
但沒有人回答他,沈朝信想到了什麽,在席位間環視一圈,不見燕嘉允的蹤影,臉瞬間就變得難看了。
他朝著衛軍副統領和兵馬司指揮使遞了個眼神,三人皆是面容冷峻,要強闖出宴席,這時燕家黑甲兵從殿門而,將衛軍和兵馬司團團圍住。
燕家掌兵,衆人是知的,卻沒想到,站在兵之首的,是多年不見的明榮長公主。
長公主向來手腕冷酷,雷厲風行,握著燕家掉軍令牌往嚇得不敢說話的皇後旁邊一坐,冷冷看著下方嘈雜混的人群,冷聲:“肅靜!今日本宮在此,看誰敢邁出宮殿一步?”
閣老人捂住心口,覺一口氣沒提上來:“長公主殿下,您竟然……”
長公主理都不理,給謝家主遞了個眼神,謝家主略一拱手:“那這裏就給長公主殿下了。”
話罷,謝家主幾個呼吸間便用輕功離開宴席,去往養心殿。
……
養心殿,門口圍了數個燕家黑甲侍衛,謝家主親自守門,憑借一己之力把皇上的五名隨衛牽制在養心殿之外。
殿,落針可聞。
燕家允渾盡是鮮,丟下封璋的,隨意抹了下臉上的跡,低眸冷冷看著床榻上目眥裂、無法彈的老人。
他面前還圍了五個皇帝衛,謝家主牽制不了十個,留下五個給他,但也足夠燕嘉允解決了。
封弈死死瞪著他,流著口水,吃力地道:“是你、都是你!我變這副這樣,都是你在暗中搗鬼!”
“這是你自己選的結局,縱然坐上如今這個位子,依然有人知曉當年的。”燕嘉允譏諷一笑,直直對上面前五個衛,揮刀斬下一人頭顱,這才道:“當初那個宮進宮承寵已經有了一個月的孕,所以皇上你才會早産誕下,其實不是早産,而是本就到了預産日而已,只不過本不是太上皇的種罷了。你想把這個掩埋進土裏,所以這些年把知的老臣殺了個幹淨,但你恐怕萬萬沒想到——”
話音一頓,他在皇上怒目而視的眼神中,再次斬落一個衛的頭顱,看向僅剩的三人,繡春刀換到左手,這才迎上前,慢悠悠道:
“但你恐怕萬萬沒想到,我祖父遷宅離京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什麽。”
不是因為征戰犯錯,也不是為了急流勇退,而是燕家老太爺是知人之一,所以帶著這個天大的,遠遠離開了這裏。
是給皇上的最後一次機會,也是燕家握在手裏以求自保的尖刀。
如今,它被燕嘉允用來廢掉皇帝,再名正言順地把封暄推上去,也算盡到了應有的作用。
燕嘉允在纏鬥之時總是眼皮子直跳,一點都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麽預,終于花費一番功夫後把最後三名衛斬于刀下,他看了一眼刻,已經接近子時,當場握刀柄,快步走向床榻上已經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老人,自言自語似的道:
“本來想再說點什麽,讓你走得踏實點,不過我沒時間了……”
他幹脆利落地揮刀,直直刺他的心髒裏,鮮噴湧而出,濺了大殿一地。
床榻上的老人瞳孔瞪大,當場咽氣,他過去探了探鼻息,確認死了,這才收了刀往外走。
燕嘉允聽著宴席傳來的嘈雜的聲響,卻已無心理會,剩下的如果封暄還做不好,那他也別當這個皇帝了。
他匆匆出了皇宮,慢慢地低聲補上方才那句沒說完的話:“因為還有人在家裏等我回去。”
撇下後整個皇宮的火和狼藉,燕嘉允急匆匆奔回府的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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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夜照出一彎月,燕府主院滿當當的都是人。
戚叔帶著滿府的下人在屋外,屋裏只有一個大夫、兩個穩婆和兩個一直照顧喬蘅的嬤嬤,嬤嬤不斷端著水進進出出,又帶著方便咬的熱食進去。
只聽屋又傳來一聲痛苦的喊,而後穩婆說了點什麽,喊聲被死死* 咬住。
外面的人等得心焦。
而屋,喬蘅已經痛了將近三個時辰。
最開始的陣痛尚能忍,喬蘅還有力換上方便分娩的寢,但很快,近乎無法忍耐的陣痛一點點襲來。
穩婆讓吃點東西,保住力氣,等下開全了才有力氣生孩子。
但兩個多時辰過去,喬蘅近乎無法忍耐,滿頭都是汗水,子都疼得控住不住打哆嗦。陣痛幾乎想讓昏死過去,但劇烈的疼痛又讓十分清醒,穩婆不斷來試開指,鼓勵:
“開了!開十指了!夫人,現在開始使勁啊!臨門一腳了,老婦已經瞧見孩兒的頭發了,夫人加油啊!”
喬蘅捂住地躺在床榻上,咬著牙關,控制著自己去用力,再休息,再用力,一遍遍重複這個過程。
說過生孩子很疼,卻沒想到這麽疼,簡直不知道用什麽詞彙來形容它,腦海裏只有清晰的四個字——人間酷刑。
的思緒在陣痛下都已經不太清晰,耳邊回響著大夫和穩婆的加油聲,腦海裏卻想到不知道生死的燕嘉允,思念如水般將淹沒,而後是一點點漫上來的絕。
一個穩婆在□□替按,嗓子喊啞,似乎要生孩子的是:“夫人,夫人再用點力氣!孩兒的頭馬上要出來了!”
喬蘅閉了閉眼,很想掉眼淚,不喚了一聲:“燕嘉允……”
大夫正在給下針止痛,聞言很是心疼道;“我去外頭喊人把燕指揮使來吧,這夫人生孩子的空擋他都不過來,多大的事兒能讓他這麽忙!”
喬蘅猛然清醒了一下,話音不太連貫地道:“不、不要,不要打擾他……”
宮用力間,猛然覺得松快了一下。
外面銀月高懸,院子裏似乎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麽靜,還伴隨著戚叔的一聲聲喊“您現在可不能進去”。
喬蘅分出心神想,燕嘉允怕是還在忙,莫不是喬荀回來了?那確實不能讓他進來……
“夫人!”穩婆忽然大喊一聲,“孩子的頭出來了!老婦幫您拽著點,您再用點力氣,馬上就生出來了!”
喬蘅額間滿是汗水,現在沒心思關注這些靜,因為接著下一陣巨痛襲來了。
屋子門扉忽然吱呀響了一聲,踉蹌的腳步聲在兩位穩婆的加油聲中非常不顯眼。
大抵是嬤嬤進來換水了,屋的幾個人也沒在意,全都在盯著那即將出來的嬰兒,喊著給加油:“夫人最後用一次力氣!寶寶長得很漂亮!您再用一次力氣!”
喬蘅子輕輕發著抖,榨幹自己最後的氣力,忽然聽到有道腥味撲向床邊,悉的年人握住的手,嗓音抖著在耳畔響起來:
“阿蘅,我回來了。”
遙遠的,子夜鐘聲在皇城中回。皇宮裏,年新帝微微笑著在一片狼藉中登上明黃的龍椅,皇宮外,火停下來,燕京城裏明亮的、熠熠閃爍的夜空逐漸出來。
喬蘅忽而整個人驟然一松,接著,到有人俯從上方抱住了渾都是和汗水的自己。
子夜的鐘聲停了。
下一秒,屋響起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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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