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
衛姝瑤想說什麽,又不知從何問起。
“殿下說,因著要定時取藥引,他也需要好好安歇,這兩日先不過來陪姑娘。”
長順小心翼翼開口,“那蠍毒十分厲害,殿下也是怕姑娘見了他擔心,倒不如讓姑娘好好養病。”
衛姝瑤忍不住心裏嘀咕,尋常人都是怕別人擔心,恨不能時刻陪著,他這是什麽古怪脾?
轉念一想,又擔心他中了蠍毒,越發想要見他。
但藥效上來,眼皮越發沉重,只能睡下去了。
接下來三日,的確如長順所言,謝明翊沒有出現在衛姝瑤面前。
但每日的湯藥卻是定時奉上,一碗不落,全是摻雜著他的藥引。
衛姝瑤怕苦,每次都苦得直皺眉,但仍是堅持不塞糖,連漱口的清水也不喝一口,任憑苦在齒間彌漫。
到了第五日,衛姝瑤覺自己子已經大好了。晚上不再畏寒,腦中那些模糊的記憶又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淨妙師太給診脈,說的餘毒已經祛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好好養著,補補虧空。
“師太當真是華佗在世!”高興得幾乎想抱住淨妙師太,連連道謝,說了許多好話。
淨妙師太見笑如花,燦若明霞,也不被染了兩分,邊起了點笑意。
“不知你那小郎君以前用了什麽,他本就有烈毒,與蠍毒相融後,以毒攻毒,藥效才能這麽快。”淨妙師太道。
衛姝瑤心裏一咯噔。
想起很久之前,長順曾說“殿下舊疾複發,畏熱呢”。
原來,他也不是舊疾,是中毒?
“師太,他、他裏的毒要不要?”衛姝瑤一時張,反手握住了淨妙師太皺皺的手背。
淨妙師太搖頭,“能有什麽要?你看他活蹦跳的,只要不大喜大悲,比你康健多了。”
這意思便是說,謝明翊的毒已經被他消解得差不多了。
衛姝瑤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淨妙師太又問:“你年紀輕輕,怎會中毒多年,家中竟無人知曉?早些治,也不至于拖到險些送命。”
衛姝瑤沉默了片刻,將年的往事略說與聽。
“我母親曾纏綿病榻多時……”
三歲那年,母親姚夫人病重,衛姝瑤懵懂不知,以為母親只是普通的風寒,整日裏仍是纏著要母親。嬤嬤怕打擾母親休息,總會給拿幾顆糖丸,哄著離開母親的屋子。
兄長生辰那日,本想去外面看看熱鬧,好不容易擺了嬤嬤,一溜煙兒跑去了母親的小院。
便是那一日,衛姝瑤親眼見到皇帝和曹文炳了母親的小院。
按理說,才三歲的小娃對年的記憶不會如此深刻,或許是因所見太過震驚,以至于現在還依稀能記得幾分。
衛姝瑤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走到了母親的病榻邊,只記得自己拉著幹癟的手,哭著說自己害怕。
“嬋嬋不怕,不怕……”姚夫人已經消瘦得仿若薄紙,臉頰蒼白如雪,連起也頗為艱難。
可還是掙紮著起來,努力用枯瘦的胳膊抱住衛姝瑤,虛虛攬著年的小兒。
“嬋嬋不哭,乖……”姚夫人嗓音沙啞,輕聲安著衛姝瑤。
那張枯槁面容上,全然沒了冠絕京華的傾國譎滟,只剩下空無神的大眼和毫無的瓣。
姚夫人一邊咳嗽一邊費力拍著衛姝瑤的背,哄著,抖著手撚起案幾上的一顆松子糖,遞進衛姝瑤裏。
衛姝瑤吃了糖,慢慢安靜下來。
這時候,本該守著母親的侍們和嬤嬤一齊趕回來了,嬤嬤連忙抱走了衛姝瑤。
“當夜,母親病重,我本來守著母親,可後來不知怎麽自己也昏過去了……”衛姝瑤回憶著模糊的往事,略去了個中細節,簡短道:“後來,等我醒來時,母親已經去世了。”
彼時實在太過年,大哭了幾場。在小姨母和兄長的安下,漸漸接了母親去世的事實。
只是,時隔多年再提及,衛姝瑤心裏仍是有一塊空落落的地方。
淨妙師太蹙著眉頭,說:“若是貧尼沒有猜錯,你吃的松子糖或是有問題。”
衛姝瑤一愣,淨妙師太怕誤會,又補充道:“你母親應該并不知道,換而言之,你母親病急速惡化,或許與此事有關。”
衛姝瑤也反應過來了。
難不,母親正是因為得知自己失手將有毒的松子糖喂給,才會懊悔不疊,以至于哀極攻心……
衛姝瑤脊背滲起冷意。
“以貧尼對毒的了解,你這毒其實并不難解,若是年人不慎服用,應當只是昏睡幾日。”淨妙師太思忖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將真相告知于衛姝瑤,“只是你彼時太過年,加之你本虛,所以才會大病一場。”
“當年雖是救活過來,只可惜給你治病那人對毒藥不甚了解,沒能治,以至于餘毒在沉積,了頑疴。近來你應當頗費神思,又耗盡了氣神,才會導致驟然病發。”
“所幸此次你來得及時,否則再拖上月餘,就是再送到貧尼這裏,也是無力回天了。”
衛姝瑤聽淨妙師太說完,才發覺已經出了一薄汗。
“再用一日藥,就可以下山了。”淨妙師太說完,送出門,“這兩日謹記,莫要大悲大喜,切記沉穩心。”
衛姝瑤點點頭,轉回了小屋裏,慢慢收拾東西。
心裏的喜悅之終究還是倒了不安。
可以下山了!
的病快好了!
……是不是,可以見謝明翊了?
衛姝瑤邊泛起了笑意。
擡手聞了聞上的氣味,又輕輕蹙眉。上出了一冷汗,黏糊糊的。可這是寺廟裏,也不便洗漱。
芫華推門進來,看一副焉兒耷拉的樣子,猜到了的小心思。
從箱櫃裏翻出自己的裳,扔給衛姝瑤:“後山有個小溫泉,你若想沐浴,可以去那裏。”
衛姝瑤彎起眉眼,笑著謝過。
等出門前,忽地又回過頭來。
“芫大夫,多謝你救了我阿哥。”嗓音的,聽著人如沐春風,“我阿哥脾氣溫和,可一旦認了死理,固執忸怩得很,他若是得罪了大夫,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
芫華坐在桌前寫診冊,執筆的手一頓。
垂下眼眸,淡淡道:“是他自己命大。”
衛姝瑤知道子冷不健談,報以微笑,裹了裳轉出門了。
屋裏一片寧靜,落針可聞。
芫華盯著診冊上的“鳴”字,良久才擡眼,向窗外的一線藍天。
“不知那廝是否已經離開涪州……”思緒飄遠,又想起幾日前在涪州老宅的事。
那日細雨連綿。
芫華一早得了梁錦的傳話,拎著藥箱去西院看衛鳴。
剛踏進屋裏,就聞得一濃烈酒味。
謝明翊雖然拘著衛鳴,不讓他出去,但也沒有虧待他,但凡他想要的東西,謝明翊都會命人安排。
是故,芫華看見榻邊幾個歪七豎八的酒瓶,并不吃驚。
芫華秀眉微蹙,著安靜躺在榻上沉睡的高大男人,心裏沒由來升騰起一煩悶。
謝明翊命人去捉他時,就站在不遠的銀杏樹下等著。親眼看著他力不敵衆力支,看著他疲力竭時被周秦和梁錦合力制服,綁上了馬車。
時隔數日,芫華回想起他路過自己邊的神時,仍到莫名的焦躁。
他什麽話也沒問,只是眼眸微紅地著。
濃郁夜中,那雙清亮的黑眸仿佛是最純淨的冰晶,澈幹淨。
可對芫華而言,卻似化作了刺骨冰錐,紮進了心坎裏。
此刻,再次站在衛鳴面前,見他眼簾閉,芫華忽然有些慶幸。實在不想再與那雙眸子四目相對。
芫華慢慢挪步過去,小心繞開一地酒瓶,在榻邊坐下來。手,輕搭上了衛鳴的手腕。
男人的腕骨且,及手心如磐石。
猶豫了半晌,低下頭去,在昏睡的衛鳴耳畔輕聲說:“你若想離開,我可以幫你。”
芫華收回思緒,驚覺自己已經發愣了半個時辰。
擡手,提筆重新沾墨,咬了下,將筆尖用力劃下去,把“衛鳴”二字劃上重重兩橫。
他是衛家人,是沈家人。
注定不會有結果。
今日涪州天大好,日懸高穹。
衛鳴扯著馬匹韁繩,重新蒙上面紗,對著陳伯和陳駿安道謝。
“壯士,那夜我們實在不得已……”陳伯囁嚅著,連連賠不是,“你莫要怪罪。”
衛鳴怕老人家太過愧疚,爽朗笑起來,“陳伯,那幾日你願意收留我與小妹,在下已經激不盡。昨日你又冒險將我從宅院裏帶出來,衛某無以為報,談何怪罪?”
“唉……”陳伯嘆了口氣,皺著眉頭,道:“沈娃子本不壞,當年他在涪州剿寇,做了多大的功德啊,咱們父老鄉親都看在眼裏……他是個好孩子,這中間必定有什麽誤會。”
衛鳴面一僵,想起父親和沈興良的往事,不免有些愧疚。
謝明翊強拘著小妹在邊,與他當初剿寇造福百姓,在衛鳴這兒得分開算。可想到昔年同袍好友沈興良,衛鳴的心終究是沉甸甸的。
他虧欠沈興良。
當年沈興良出事,衛鳴也曾去聖上面前求過,可毫無用。回到家中,他又殷切和父親深談,希父親能再多言相勸,甚至為此宮又求了小姨母姚皇後。
可得到的,只是父親的唉聲嘆氣和姚皇後的愁眉苦臉。
父親有沒有再去聖上面前為沈興良求過,衛鳴不知道。但他卻想起,當初父親并不想多提及此事。話裏話外中,父親總覺得讓沈興良遠離京城,似乎才是好事一樁。
當年,衛鳴沒有深思。如今想來……或許與謝明翊的份有關。
彼時,沈興良已經將謝明翊提攜至邊,可謂視如己出。若是當年父親已經猜到謝明翊是太子,為何又要千方百計將他和沈興良趕出京城?
衛鳴腦子一時沒轉過彎。
他忽然想起,與寧王相聚時,蕭知言曾暗地裏告知他的話語——
“他本不是什麽太子,五皇子早就死了!”
衛鳴心裏一咯噔。
但他終究只是猜測,沒有實證。
忽地又想起,謝明翊與皇帝生得有兩分相似,確實有父子相。衛鳴晃了晃腦袋,將這點疑從腦裏扔出去。
耳畔響起馬匹的嘶鳴聲,衛鳴這才發覺,因著太過用力,手掌上已經被韁繩勒出了紅痕。
“陳伯,你可知,太子將我小妹帶去了哪裏?”他急忙松了松韁繩,轉頭問道。
陳伯搖搖頭,“這,我只知道是小神醫帶他們走的。怎的,竟然沒告訴你麽?”
眼前倏地又浮現出清冷秀麗的面龐,衛鳴神微頓,低咳了兩聲,才說:“沒有。什麽也沒和我說。”
“這可奇了怪了,小神醫對壯士不說十分的上心,七八分也是有的。便是對你的小妹,老漢我瞧著都沒有比你更上心。”
陳伯了胡須,嘆氣道:“也是個苦命人,聽說家裏人全死了,只剩下一人。說話雖然是本地口音,但老漢我卻聽得出來,不是土生土長的曲州人,怕是不知從哪裏逃難到了這裏,才被師父將撿回去的。”
衛鳴眸沉下去,心裏也跟著沉下去。
“罷了,不說這些。壯士一路出發,可得小心點,聽說北邊的很。”陳伯又道。
衛鳴頷首,再行謝過,扯韁繩就要出發。
卻聽得一直在旁邊默不吭聲的陳駿安小聲道:“叔叔,你是要去北方打北狄人嗎?就你一個人?”
衛鳴神驀地凝重起來,“我的同伴已經南下來接應我了,不是我一個人,會有很多人。”
“我、我也能去嗎?”陳駿安突然擡起頭,目爍爍地看他。
衛鳴笑了,“等你再大些。”
“我已經很大了!我聽姐姐說,那個家夥才七八歲就去了軍營。”陳駿安頗有不服。
衛鳴知道他說的是謝明翊,正要岔開話題,卻忽然眉心輕跳了一下。
小妹為何會和旁人說起謝明翊這樣的私事?難不,早就將這人的細枝末節都記在了心裏?
不不不,小妹怎麽可能會和他……
衛鳴心下越發糾結,急急與陳伯等人道別,掉頭就往曲州而去。
今晨,他接到了父親的信件,說蕭知言看他久久未回,怕他路上遇到難事,特意南下來接應他。
定的接應地點,正是在曲州碼頭。
但衛鳴卻沒有朝碼頭方向趕去,思忖片刻後,朝著曲州鎮疾馳離去。
江南山水好,雖然已經是山花盛開的時節,但深山裏仍有點微涼。
衛姝瑤提著包裹,順著後山的小徑,慢慢到了山腰。
前方果然看見一汪溫泉,泉水自蜿蜒疊石之間潺潺而出。
巖半凹,溫泉裊裊水汽飄散,周圍石塊青苔滿布,之滿目迷離,宛若仙境。
衛姝瑤瞅著四周果然靜無人煙,小心翼翼蹲下,手捧起一汪清泉。
暖意徜徉,從掌心渡到全。
有些猶豫,卻實在不了上的髒污,喃喃道:“真的要下去麽,若是不小心被人撞見可怎麽是好?”
山石後忽地響起一聲低沉的呵笑。
“我替你守著,誰敢過來?”
是謝明翊的聲音。
衛姝瑤慌了神,趕站起來,這才發現山石後面還有另外半邊溫泉。
恍恍惚惚想起來,長順說過,謝明翊每日都要來溫泉這邊沐浴,怎的今日好巧不巧就撞上了?
也沒見到他人,只是驀地回想起涪州那夜看過的畫面,衛姝瑤臉上登時染上了紅暈。
本想傻站著等謝明翊出來,再自己去泡溫泉。
可沒等多久,突然聽到那邊響起一聲低低的痛呼聲。
衛姝瑤關心則,立即想到是不是他被蠍子紮多了,引得舊疾又複發了?
想到這裏,也顧不得許多,提起裾,急匆匆就繞過了山石,一眼見了那邊的謝明翊。
刺目的日下,霧氣迷蒙,泉水中泛著一片白。
看不清謝明翊的模樣,心裏愈加焦急,音調驟然一提:“沈奕,你怎麽了?”
謝明翊在泉水中向模糊水霧背後的衛姝瑤,瞧著一手提著裾,東張西,擔憂地過來,又生怕摔倒,笨拙地挪著步子。
分明已經好幾日沒見,忍著思念的折磨,可謝明翊見著這般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樣子,卻忽然不忍靠近了。
一月白裳,宛若雲霧天宮的仙子,一塵不染。
可他深陷泥潭,雙手滿是漉漉的水漬,會弄髒的裳,濡的長發。
又或者,手上的不止是水漬,而是滿手的。
謝明翊將方才不小心到的小臂上的傷口放在邊,蹭了蹭角,把剛才揚起來的那點兒笑意了。
“沈奕?”衛姝瑤又喚了一聲。
謝明翊眸深沉,視線落在正要踏進水裏的玉足上。
那麽純淨,怎能與他同漩渦?
可心裏的那一滿足,還是占據了理智。他從那局促不安的小碎步裏,知道是真實意地擔心自己。
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笑意,又從邊慢慢漾開,融進黑眸裏。
“別下來,水髒。”他笑著,指尖卻掐住了掌心。
衛姝瑤“哦”了一聲,連忙收回了足尖。
只是,足尖及水波的漣漪還是漾開來,一圈一圈兒漾到了謝明翊前。
謝明翊垂下眼眸,著泉水的層層水波,掌心慢慢去。
卻,永遠也不平了。
十年前,第一次探出指尖,悄悄靠近他的心海,便已經埋下了驚天駭浪。
初時不以為意,等他知覺,才知死寂的心海因早已衍出了島嶼,長出了參天巨樹。枝繁葉茂,迎風盛綻,與心湧的浪濤聲共鳴一片。
衛姝瑤見他沒事,盡管心中實在想念他,卻也只能忍下去,準備轉過去。
卻在這時,一陣微風輕拂,吹散了許霧氣。
衛姝瑤一怔,的視線順著漣漪,不自覺慢慢往池水中央去。
一點一點,及男人沒在泉水中的實軀。
氤氳水汽中,其實看不太清楚,但卻覺得臉頰被火灼了,紅得快滴出來。
衛姝瑤連忙捂住眼睛,聽著謝明翊輕聲嘖嘆。
“不是早就瞧過了?”他狀若隨意,水下的子卻繃了起來。
衛姝瑤轉過去,慢慢放下手。臉頰微紅,咬著,小聲嘀咕,“你胡說什麽呢。”
謝明翊也不拆穿,只是覺得背對著自己的窘模樣煞是可。
“你想沐浴,去旁邊那裏,我給你守著。”他修長的手指撈起一捧泉水,又由著水流從手指隙間緩慢淌下。
衛姝瑤萬分糾結,猶豫了半晌。最終,仍是抵不過沐浴的迫切需求,毅然決然地邁開步子,繞過山石,走了過去。
謝明翊泡在溫泉裏,雙眸炯炯,聽著那邊傳來的悉索聲。
其實兩池子相隔甚遠,尋常人本聽不見這等細微的靜。偏謝明翊聽力甚好,此時于他而言竟了一種折磨。
他幹脆手捂住了耳朵。
但,捂住了也不夠。
眼前迷離的霧氣,湧不已,似是能勾勒出纖薄的影。
謝明翊只得將眼睛也閉上。
一片安靜中,失去了聽覺與視覺之後,其餘的逐漸被放大,的某卻更明顯了。
謝明翊突然開始懊惱。
他其實并非比衛姝瑤早到這裏,而是聽說要來後山,不放心才先行一步過來。
謝明翊在水中待了一會兒,索起,拭幹淨了子後,穿上衫,靜立在這邊等候衛姝瑤。
“嬋嬋,你若好了,再與我說聲。”他嗓音低沉。
衛姝瑤子繃,聽見是謝明翊的聲音。
“我、我還得要一會兒。你再等等……”坐在氤氳霧氣裏,聲音有些張。
過了許久。
衛姝瑤被暖熱的水汽熏得渾筋骨通了,腦子才慢慢回過神來。
從水裏出來,穿好了裳。緩步繞過山石,見到謝明翊頎長的背影。
天已經暗淡下去,彎月漸出,似將夜幕洇開了水跡。
月朦朧,只聞細微的蟲鳴聲。
謝明翊轉過來,笑著朝手。
正要過去,腳步不穩,一時踉蹌。謝明翊長一,將人攬進懷裏。
衛姝瑤靠著他,順著他的小臂,挽住他的手腕。
“月真好。”嗓音溫,仰頭著明月,低聲呢喃,“也不知回了京城,還能不能見到這樣的月夜。”
“你想賞月,帶你去宮裏的一好地方。”謝明翊握著的手,與并肩而行。
衛姝瑤這幾日,其實心中起了一個猜測。
這猜測太過大膽,以至于按奈不住,想要試探試探。
“哪裏,是長寧宮麽?”衛姝瑤目微頓,忽地上了謝明翊的胳膊。
他應聲,“正是。”
“我記得,南下前,殿下曾命人修繕長寧宮,也不知修什麽樣子了。”說。
“自然不會出差錯。”謝明翊回道。
衛姝瑤眉心輕跳,隨意問道:“殿下為何如此篤定?我記得,長寧宮的宮人們大多死在了那場大火裏,怕是沒什麽人記得裏面的陳設了。”
話落,將腦袋輕輕靠上謝明翊的肩,與他上的熱意。
謝明翊莞爾,“出來不過數月,連寶枝也要忘了麽?”
說著,又覺得這話到了衛姝瑤的痛,他放緩了聲音,用力握了握的手,“且放心罷,長寧宮有工匠們盯著。”
“殿下怎知長寧宮賞月極佳,是曾經在那裏月過麽?”輕聲問。
謝明翊沒有出聲,只是又輕輕地了的手心。
衛姝瑤將心裏的猜測又落實了幾分。
月迷離,只能看見謝明翊半邊面容,另外半邊陷落在影裏,瞧不清他的緒。
衛姝瑤怔怔著他,只覺得他那雙漆黑的眼眸亮得有點瘆人。
盯著他半晌,忽然覺得,若說他與皇帝有兩分相似,不如說他與某位子更為相似。
沒有猜錯的話……
很久以前,長寧宮的大火,并沒有將一切灼燒殆盡。
謝一:想讓老婆心疼自己的狗子準備主幫助老婆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