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77.2% / 95/123

生死

衛姝瑤心中空的,一路疾馳朝崩塌的山石堆而去。

過了半個時辰,終于看見滿目瘡痍的大地。

衛姝瑤翻下馬,跌跌撞撞朝前跑去。

腳尖踢到鋒利石塊,劃破了靴子,也不覺得疼痛,踉蹌著走近那片無的廢墟。

曾經壯麗秀的山谷已化作崩塌的巖石碎礫,山上裂深深,地面壑縱橫,不殘骸散落其中,目之景破敗不堪,倍凄涼。

衛姝瑤立于一片死寂的廢墟之上,著滿目狼藉,聽見微弱的風聲吹拂而過。

灰塵彌漫,空氣裏的沉重凝聚水,悄悄融進發紅的眼眸裏。

已有不人手在廢墟中全力搜尋。除了謝明翊,還有十幾個將士也隨之被埋沒進了石堆裏。

“臯落在峽谷兩側埋伏了人馬,殿下為了留出足夠兵馬,只帶了十幾個人斷後。”梁錦一邊搬石塊,一邊低聲訴說昨夜形。

“但誰知前夜大雨,此地突發山崩……”梁錦吸了吸鼻子,破風箱似的嚨哽咽了一瞬,才繼續說:“千鈞一發之際,殿下命所有人速撤,自己殿後……”

不必他再細說,衛姝瑤已是頭暈目眩,險些站不穩。

烈日灼人,脖頸臉頰上的汗順著淌下,濡裳,可毫不覺得熱,只覺得冷意刺骨。

衛姝瑤低下泛紅的眼眸,看見廢墟之間有幾株殘存的結縷草,抵著碎礫倔強生長,迎風輕晃。

穿漫天灰塵,一縷落在蒙塵的綠葉上。

衛姝瑤慢慢蹲下來,跪在廢墟上,開始手地將碎石一塊一塊挪開。

熬了一夜,子本也疲乏得厲害。現下只覺得息愈發艱難,中無比幹,一呼一吸間腔裏皆是針砭似地疼。

膝蓋被石塊硌得生疼,卻恍若未察,不知疲倦地搬著石塊,披風擺盡數染上塵土,鬢邊汗出如漿。

沈奕,你在哪兒?

沈奕,你別死。

沈奕……你聽見了,就理理我。

腦子裏幾四分五裂的神智被強烈的執念所束縛,仿佛只要停下作,就會支離破碎。

日漸西沉。

其餘的將士或死或傷,大多都被挖出來了,唯獨不見謝明翊。

衛姝瑤十指已是傷痕累累,夾雜著碎礫的指裏染上了斑斑跡。

拖著灌鉛的,走到山壁最邊緣,如前幾個時辰一樣再次蹲下來。

這是衆人搜尋的最後一塊區域。

地面泥土裏裹了荊棘,衛姝瑤一掌按下去時,棘刺紮破了手,立即滲了出來。

掌心鑽心地疼。

衛姝瑤茫然地去看自己的手,眸子裏的聚攏又散開。

“衛姑娘,衛姑娘!你沒事吧?”

雲舒聽聞消息,也已經趕過來忙活一下午了。看著衛姝瑤的模樣,心裏也難得很。

若是衛姝瑤哭天搶地,肝腸寸斷地大哭一場,倒還沒這樣抑得讓人心疼。

什麽話也沒說,一滴淚也沒流。

只是,整個人像沒了魂兒。

“我帶你去歇息,給你包紮一下。”雲舒眼神浮起哀痛,想手去拉衛姝瑤。

衛姝瑤搖了搖頭,慢慢把手心攥起來,尤其用力。

雲舒正要再勸,卻見衛姝瑤突然站起來,在不遠跪下去,再次手挖廢墟。雲舒跟過去,也是瞳孔微

碎石泥濘之間,有一片玄角。

衛姝瑤呼吸一,指腹忽然到了的東西。

但,很涼很冰。

倏地渾,差點跌在地上。

縱然經歷了諸多,衛姝瑤仍是害怕看到。先前有多想找到謝明翊,現下就有多不想見到他。

眼前一陣恍惚,似是看見那雙最牽念的清冷漆眸慢慢闔上,永遠也不會醒來了。心底的懼怕鋪天蓋般侵襲過來,令都起了的戰栗。

雲舒急忙招呼衆人上前一并幫忙,很快便將玄角的主人擡了出來。

等看見人被放置在平整的草地上時,衛姝瑤渾都似凝固了。

掙紮了半晌,才從石塑般僵裏回神,疾步奔到了謝明翊邊。

過來,本是圍著謝明翊的衆人自覺散開,為留出一條通道。

垂落,溫燦爛的霞鋪滿了整片荒野。

草地渡上淡淡金,似一葉托著謝明翊的小舟。

衛姝瑤垂下眸子,看著他。

他仍穿著那衫,腰間扣著赤褚腰帶,俊朗不凡的面容安靜極了,只是睡著一般。

謝明翊額頭上被砸了個,汩汩而流的早已幹涸,痕宛若一朵殘花覆在他眼皮上。

這一瞬,衛姝瑤覺得自己渾都被凍住了,手腳都已不再是自己的。

良久。

慢慢蹲下,手腕抖得厲害,著手搭上他的脖頸。

……指尖上傳來一點極淡的躍

很輕很輕。

衛姝瑤眼眶霎時紅,再也忍不住,蘊在眼角早就搖搖墜的淚水大顆落下。

淚眼婆娑裏,難以遏制口疼痛,染的指腹上他的臉頰,一遍又一遍。

衛姝瑤著他口沁染的大片跡,淚如雨下。

摔了跤,了發,臉上滿是污漬,披頭散發,狼狽不堪。

手臂繃著,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袖子去謝明翊的臉,把他眼皮上那點兒漬溫拭淨。

“帶他回去吧。”衛姝瑤搖搖晃晃站起來。

話剛落音,整個人倏地歪了子,猛地栽倒下去。

烏雲厚遮的深夜,無星無月。

偌大的太守府,放眼去皆是隨風晃的暗淡燈籠,燭一片沉悶的紗籠。

衛姝瑤醒來後已經換了裳,站在門口,沒有哭泣也沒有發問,只是如泥塑木雕般,怔怔著進出忙碌的衆人。

“姑娘再睡會兒吧,這兩日你幾乎沒閉過眼。”長順過來勸,憂心忡忡。

衛姝瑤用力抿了下,輕聲問:“他怎樣了?”

長順踮著腳尖,抻著脖子往裏面了幾眼,小聲道:“肅州和天門關最好的大夫都在這兒了,您若實在擔心,不如進去看看?”

衛姝瑤緩緩搖頭,幫不上忙,進去只會耽擱大夫們救治謝明翊。

“您還是養養神,若是殿下醒來見您這樣,定要心疼不已。”長順想了想,道:“聽聞肅州前兩日來了個行腳醫,醫十分了得,有人親眼見他起死回生,郡主已經著人連夜去請了。”

衛姝瑤輕輕頷首,往回走。

北狄大軍還在虎視眈眈,父兄還在前線,還不能倒下。

坐在榻邊,耳邊仍是嗡嗡的,一直著對面燈火通明的屋子,看裏面人影憧憧,仆從忙碌進出。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進來,給披了件外氅。

外氅略有點分量,寬大,帶著淺淡的雪松香氣。

是謝明翊的外氅。

衛姝瑤擡頭,看見賀祈年半蹲在前。

“衛姑娘,聽說你連著熬了幾夜了,還是去睡會兒吧。”賀祈年擔心地看著,嗓音溫潤,“殿下會沒事的。”

衛姝瑤目怔怔,他半晌,不知賀祈年何時從京城來了北邊。

下意識攏了攏外氅,又將眼神挪至對面的屋子。

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去,一抹月斜照院,猶如殘雪融融。

衛姝瑤角往下,聞著悉的雪松香氣,眼眶就紅了。

“賀太醫,他會沒事的,是不是?”聲音很輕。

賀祈年連忙點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衛姝瑤沉默著,沒有再說話。賀祈年也不再勸,起朝外面走去時,輕輕帶上了門。

聽著咯吱的關門聲,屋寂靜的黑暗。

衛姝瑤在榻上,眼前開始發暈,眼皮越來越沉重,漸漸睡著了。

做了個夢。

夢裏是蓮葉青青的六月天,芙蕖盛綻。微涼的初夏清晨,母親將抱在懷中,坐在采蓮船裏,輕聲哄

玩心大發,白的小腳丫探進微涼的水裏猛踢,看水花濺在旁邊的小男娃上,咯咯笑得銀鈴般清脆。

母親一臉嚴肅地瞪,“嬋嬋,不許欺負世子殿下。”

不到三歲的衛姝瑤吐了吐舌頭,看見小世子不急不緩地著臉上的水珠兒,輕飄飄睨了一眼。

覺得好玩極了,正想彎腰掬一捧水,忽地子不穩摔進了水裏。

一直不如山的小世子倏地手,將一把從水裏撈出來。

“嬋嬋,還不快謝謝世子殿下。”母親一邊去拿帕子,一邊叮囑

漉漉的小團子懵著腦袋,遲疑著抓住小世子的手,在他白玉似的小臉上吧唧了一口。

著全的小世子,兩位母親相視一笑,笑聲在荷塘藕花深飄過……

不知是怎麽了,衛姝瑤在睡夢中泣不聲。

原來,相識太早也是一種難過。

鏤雕窗格外投落一刺目芒。

升起,映襯得整個庭院都璀璨明亮。

衛姝瑤著眼坐起來,才發覺自己睡到了第二日午後。

庭院裏靜悄悄的,已經沒有了昨夜淩的腳步聲。

衛姝瑤心裏一咯噔,急忙解開大氅,推門往對面屋裏跑去。

剛到門口,就見長順和梁錦正在面面相覷,唉聲嘆氣。

見衛姝瑤沖進來,二人神一怔。

“姑娘醒了啊,要不要先去用膳?”長順手裏捧著個藥碗,瓷勺攪碗沿發出脆響,沖齒一笑。

“這裏您放心,賀太醫剛走,說殿下已無大恙,只是不得要歇息個十七八日的……等他退了熱,便能醒了。”

衛姝瑤聞著濃郁的藥味,從未像現在這般,覺得那是天上地下最好的東西。

心中歡欣雀躍,卻半晌不知如何開口,只覺得腦子有點發暈,腔裏心跳得猛烈。

好半天,才挪著步子,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屋裏窗戶閉得嚴實,衛姝瑤靠近榻前,掀開垂落的帷幔,便聞到淡淡腥氣。

謝明翊安靜躺在榻上,眼簾閉,他上半幾乎未著寸縷,從膛到腰腹,皆纏繞著紗帛,裹了一圈又一圈。

衛姝瑤著謝明翊那張蒼白如雪的臉,見從白布下出,揪心地疼。

站了片刻,聽見長順和梁錦在後小聲嘀咕。

“你去喂,你去。”

“往常都是你去,我哪能有你厲害?”

“哪來的往常,淨說胡話,都是等殿下自己起來喝藥的……”

衛姝瑤聽得清晰,一直肅然沉默的臉竟也出一好笑來。

轉過來,問:“怎麽,殿下喂不進藥麽?”

長順忙應道:“誒,殿下昏迷時,給他喂藥實在是難于上青天,昨夜咱們一夥人折騰了半宿才弄進去一碗。”

衛姝瑤想了想,接過他手裏的藥碗,

“長順,給殿下墊高個枕頭。”了幾下碗裏的藥,用勺子舀了口湯藥,就往謝明翊邊送去。

瓷勺抵著謝明翊的瓣,但如何也喂不進去。謝明翊牙關咬,湯藥順著他角盡數淌下。

衛姝瑤輕輕蹙眉,接過長順備好的帕子,去了藥

又試了幾回,依舊不得要領,謝明翊仍是閉雙齒間滲不進湯藥。

衛姝瑤著他蒼白的臉,心下也焦急起來。

“殿下以往便是這樣,他也從不許旁人喂藥,只能等他醒了自個兒喝。”長順嘆了口氣。

“不如,又像昨夜那樣,把他牙關撬開?”梁錦提議。

長順慌忙擺手,“昨夜那是迫不得已,左右殿下今夜或許也要醒了……”

衛姝瑤看長順滿臉不忍,料想昨夜他們給謝明翊喂藥的法子怕是不會讓他好

恍惚中想起,謝明翊曾經給昏迷中的自己喂藥,是怎麽做的來著?

待回憶漸漸清晰,衛姝瑤咬著的牙印兒越來越深,連帶著耳也微微發熱。

“你們都出去,我來給殿下喂藥。”咳了幾聲,將長順和梁錦都攆出去了。

屋裏只剩靜謐。

衛姝瑤皺了皺眉,含下一大口湯藥,苦立即盈滿舌。

閉了閉眼,一手輕輕掐住謝明翊的下,一手穩住他的腦袋,俯下去,將湯藥從瓣相間一點一點渡過去。

說也奇怪,一直銀牙咬的謝明翊齒關一松,湯藥便順順利利進了他口中。

又聽得輕微的吞咽聲,衛姝瑤怔了怔。

如法炮制,又喂了幾口。湯藥還沒喂完,的舌已經快苦得麻木了,更重要的是速度太慢了點兒,再這般喂下去湯藥就涼了。

衛姝瑤猶豫了片刻,試探著舀了一瓷勺,遞近謝明翊的邊。

“好苦啊……這可怎麽辦,太慢了……”自言自語,苦笑了一下,完全沒抱任何希地將瓷勺往他口中送。

卻見他牙關微松,湯藥順著齒間一點隙慢慢了下去。

衛姝瑤又怔了怔。

“……你是不是不想苦著我呀,那你乖一點,再張張?”在他耳畔,嘀咕了幾句,再舀了一勺遞進去。

果然見他松了松牙關,順利將湯藥咽下去了。

就這麽著,剩餘的湯藥很快便喂完了。

知道他能聽見自己說話,衛姝瑤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去幾分。

喂完藥,衛姝瑤出去吃了點兒東西,又找賀祈年問了謝明翊的狀況,得知他確實是救過來了,才稍稍松弛下來。

已深。

衛姝瑤累極了,趴在榻邊守著謝明翊。

但也睡不著,心裏飄忽不定,總覺得了什麽。

握著謝明翊的手,忽然察覺他手指。

然後就聽見謝明翊沙啞著嗓子開了口。

“嬋嬋……”他聲音的,不似尋常那般,帶著點含糊。

“我在呢!”

衛姝瑤連忙坐直了子,湊過去看他,卻在靠近他時發現,他其實本沒醒。

閉著雙眼,在夢裏輕聲喚,“嬋嬋,別走……”

明明是如此簡短的四個字,衛姝瑤卻突然淚崩,眼淚決堤。

曾幾次離開他,或是不得已或是誤會,從來沒有問過謝明翊在事後如何作想,以為他只有憤慨和惱怒。

可,他哪怕重傷,也不忘想要挽留

深埋他心底的,是對失去的懼怕啊……

衛姝瑤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永慶八年上元節,躲進謝明翊家中那夜。

當時嚇壞了,又又冷又困。一個人在角落裏,悄悄落淚。

十七歲的謝明翊從影裏走過來,拎著一包松子糖,蹙眉看許久。

紅腫著眼,擡起一雙淚盈盈的眸子,著他。

謝明翊在前半蹲下來,撚起一顆松子糖,遞到了邊,趁發愣,送進了口中。

衛姝瑤從未對他說過,那是母親去世後,第一次有人給喂糖吃。

他只有一包糖,但都給了

衛姝瑤淚如雨下,怎麽去都止不住。

起初只是咬著,無聲落淚。後來淚流滿面,完全止歇不住,子慢慢下去,在床榻邊,哭得歇斯底裏。

長順和梁錦都來了,連雲舒和來探太子的蕭知行都聽見了哭聲。

他們齊齊站在廊下,面面相覷,想讓雲舒去勸一下衛姝瑤。

見狀,賀祈年也過來了,沉默了一會兒,說:“讓哭會兒吧,衛七姑娘這幾日也是累壞了,殿下又出了事,必定難過,哭出來才是好事。”

雲舒也道:“是啊,見先前那樣憋著,我都替,讓一個人安靜會兒吧,別打攪了。”

衆人紛紛散去。只剩了賀祈年站在廊下,著屋裏晃的燭,久久未

直到庭院再度歸于安靜,賀祈年才慢慢轉,邁著步子往回走。

握在袖裏的小鐵盒硌得掌心發疼,他手指,又很快松開了。

賀祈年一邊走,一邊慢悠悠從盒子裏出一塊龍眼,放進裏。

謝明翊醒來已經是半夜。

過窗格照進來,落在榻上,也落在榻前伏在他手背上的人上。

烏發泛著澤,白皙面容亦籠了層薄,如一汪清泉在他心坎溫淌過。

謝明翊睜著眼,靜靜看著沉睡的衛姝瑤。

腦子裏倏地閃過幾個畫面:

一地廢墟中,日灼人,渾髒污的姑娘跪在地上,指裏滲著,卻恍若未覺……

謝明翊眉心一跳。

他閉了閉眼,似是能看見淨澈的眸子裏盡是倉皇失措,擺破了也不自知,用指腹去他臉頰上的污。

一點一點,小心翼翼。

謝明翊甚至能回憶起那點滴落在他臉上的微熱。

他的心跳驟然加快,猛烈跳

衛姝瑤睡得迷迷糊糊,察覺有人的腦袋,力道似是沒穩住,又抖又重,一下便清醒了。

“啊,你醒了!”

耳畔傳來的聲音,謝明翊驀地回神,抿的角總算松了兩分。

“你,還有哪裏不舒服麽?我去賀太醫來……”

衛姝瑤見他想撐起子,忙上來相扶,在他後墊了個枕,讓他靠在榻上。

“要喝點水麽,還是我去給你煮點粥?”絮絮叨叨。

謝明翊靜靜,看面有倦容,眼下一片烏青。

衛姝瑤被他盯得有點兒心虛,著微腫的眼皮,小聲嘟噥道:“沒哭多久,我好幾夜沒睡,才腫了眼眶。”

謝明翊仍端詳著

他不說話,漆眸裏倒映著昳麗的面龐。

玉容花貌明豔若霞,似那皎皎明月,又如春日海棠。

但現下,明月朝他墜落,海棠為他泣

上痛楚實則并未消散太多,但心裏卻從未有過這般歡欣雀躍。

可,見憔悴不堪,又心疼得呼吸艱難。

“沒多久是多久?”他終于啞著嗓子輕聲開口。

衛姝瑤咬了下瓣,比劃了一下:“就……這麽一小點兒吧。”

“真的?”謝明翊好似有點失落。

“你先前不是說,若你死了,我只哭兩聲便夠了麽?”衛姝瑤不自在地別過頭去,不想他看清自己滿是的紅眼,惹他擔心。

嗓音低低的,帶著點鼻音,說:“你惹我生氣,我才會哭很久。”

謝明翊倏地就笑了。

只是笑了兩聲,便又咳了起來。

衛姝瑤急忙跑到桌前給他倒了溫水,小心喂他喝下。

“大夫說了,這兩日你說話多睡覺,才能好得快。”

坐在榻邊,握著謝明翊的手,將他微熱的掌心上自己的臉。

“你睡吧,我在這呢。”拿他的手心輕輕蹭了蹭自己臉頰,“哪兒也不去,也不會走。”

謝明翊的確還沒太清醒,正想開口,腦子又是一陣暈眩。他連擡起手再的力氣都沒有。

後來,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只是久久相

謝明翊看著衛姝瑤,角始終噙著淡淡笑意。

經歷一線生死之後,他睜開眼就能看到,實在是很

溢滿心裏的不止是甜,有更多更難得的東西。

是視若珍寶的骨相思。

是刻骨銘心的至死不渝。

他終于得到了求已久的——

是如此他。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化作一句簡簡單單的話。

他說:“嬋嬋,我何其有幸。”

衛姝瑤低下了頭,驀地又想哭了。

過了片刻,陸陸續續有人過來,都是魏謙等人請的大夫。

他們圍著賀祈年小聲談著謝明翊的病況。

衛姝瑤趁這個機會,終于得空出去梳洗沐浴了一番。等回來時,謝明翊已經又睡過去了。

也困乏得厲害,索在屋裏靠窗的小榻上將就了一夜。

第二日,謝明翊徹底清醒了,也沒有再發熱。

但賀祈年說,他得在榻上休養至十日,盡量不要下榻。

于是,衛姝瑤幹脆把自己屋裏必須的行頭直接搬了過來。

“怎的,把我當小狗?”

謝明翊看見端著碗坐下來,一本正經地讓他張時,頗有些想笑。

“我是怕你抖篩子似的手打翻了碗,平白浪費糧食。”衛姝瑤不由分說命他張開,一口一口地喂他。

謝明翊很乖巧地咽下去,目落在纖細的手指上,仍可見指裏的淤青。

“下次別這麽傻,手指疼壞了吧?”他眼底浮起痛意,輕嘆了口氣。

衛姝瑤抿著,倏地就擱下了勺子,不給他喂了。

聲音很輕,“下次再拿命去搏,我就不理你了。”

語氣雖然涼涼的,看他的那雙眸子卻蘊起了淚。

謝明翊手將攬進懷裏。

他握著的手,輕輕吻了下的發,“答應你,餘生好好活著。”

衛姝瑤靠在他膛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眼淚又流下來了。

好半晌,才悶悶開口。

“要好好活著,陪我到老。”

謝一:這是我當了十輩子的和尚積德行善才換來的老婆

另外一章修不完了,明天一定發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