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三)
許久才有人反應過來,連皇帝也震驚地跌坐了下去,手臂翻了一桌子佳肴。
“他說什麽,他是昭寧世子?”
“十四年前,死在大火裏的世子殿下?”
“天啊,現下細看,他的確和長公主生得七八分相似……”
殿人聲起起伏伏,水般湧來。
謝明翊垂著眼眸,燈籠隨風晃,朦朧燭在他面上破碎不堪。
“昔年沈家滅門,長寧宮失火,是崔憐兒不顧安危救我出宮,令我得以僥幸活下。”
謝明翊慢吞吞開口,正視著跌在椅中面僵的皇帝,一字一句道:“我來拿回我應有的一切。”
寥寥數語,輕描淡寫。
謝明翊眼前閃過許多畫面,想起崔嬪瘦小的軀怎樣將他從火海中救出,纖細的胳膊怎樣抱著他四求醫,又是怎樣帶著他回京後,死在了炸裏。
他不是崔嬪的兒子,卻是他的母親。
所以,當崔嬪為他擬定謝明翊這大名時,他沉默著接納了。
皇帝悚然,怒道:“來人,快來人,給朕拿下他!”
可無人聽令,衆人都已經做一團,
謝明翊閉了閉眼,繼續說:“我今日,是來告知諸位。”
“大魏山河搖搖墜,朝堂污垢橫流,黎民難安,皆因坐上之人荒唐暴行。既非明君,自然需得有人滌瑕穢,正本清源。”
他頓了頓聲,忽地輕輕嘆息一聲,音如輕羽飄落,“諸位若不想死,可自行離去了。”
這時,徐瞻手裏的茶盞忽然掉落在地上,碎裂一地。
“護駕——”徐瞻怒吼的聲音驟然響起。
四下埋伏的將士們水般湧出,徑直拔劍撲向謝明翊。
朝臣們驚慌嚇作一團,四下逃竄,朝著後殿蜂擁去。徐瞻招呼著人護送皇帝撤離,一聲聲高喊“護駕”。
殿外,無數穿鎧甲的將士從雨幕中站出來,沖向太和殿,卻在將要靠近時,又被另一隊早已埋伏的將士阻攔住。
謝明翊布置好的人手皆從暗湧出來,四下戰一團,只聽得兵刃鎧甲相接的混聲。
皇帝大驚失,拽著陳全擋劍,一邊踉蹌後退,一邊不住地呼喊。
奈何湧向他的將士越來越多,更有無數早已對皇帝怨憤不已的宮婢宦,趁撿起劍拔劍刺向他。
謝明翊拎著長劍,站在大殿中央,只是靜靜著這一幕。
殿外雷聲轟鳴。
謝明翊看著皇帝連滾帶爬一路後退,看到他最信任的掌印陳全也拿起散落的一把劍,朝著龍袍狠狠刺下去。
皇帝打滾躲避開來,還是被陳全一刀刺中。
“殺了這狗皇帝!”陳全氣籲籲,“替天行道!”
他攥著手裏的劍,追著皇帝繼續砍過去。
陳全本就離皇帝最近,他驟然發難,皇帝本避之不及,上連著被捅穿了好幾次。
皇帝痛呼不已,抖著手捂住滿是鮮的腰腹,跌跌撞撞地朝大門外奔過去。
“你們這群逆賊,膽敢弒君謀反!”
“他不是皇室嫡親脈,他本沒有資格繼承大統!”
“就算殺了朕,他也當不了皇帝!”
可不知瑟在角落裏的宮人之中,是誰扔了一個茶碗過來,狠狠砸中了皇帝的腦袋。
接著,越來越多的盤子、花瓶,甚至椅子都被扔了過來。
護衛著皇帝的侍衛被砸得東倒西歪,皇帝跌在地上,朝著太和殿門外努力爬去,下現出一道長長的蜿蜒跡。
謝明翊拎著長劍,一步一步走在他後,慢慢近。
沉重的殿門外,忽地現出一道明麗影。
皇帝恍惚中,似是看到了姚琴來接他。
他掙紮著擡起上半,出手臂,“姚琴,救救朕……救朕……朕再也不打你了……”
外面暴雨傾盆,鋪天蓋地的雨霧令那人影愈加模糊,唯獨一襲紅裳越來越清晰。
皇帝痛得思緒渙散,爬不了,只覺得走近的那人慢慢又變了長姐。
“阿姐……別殺我……”他中滿是味,一邊說話一邊吐,“你不是最疼我的嗎……就算,就算我失手殺了你,你也不會生氣,是不是……”
他胡言語,腦子裏走馬燈似地閃過幾十年的往事。
因為母親是掖庭浣的宮,他自就不先帝疼。他原本被養在蕭淑妃膝下,淑妃雖不苛待他,但也不大管教,任憑他被旁的皇子欺負。
他盡了這宮裏所有的白眼,辱罵,叱責。只有長姐會溫待他,會給他上藥,會替他訓人,為他求得出宮獨居的機會。
可是再後來,謝鈞出生了,長姐最疼的弟弟變了謝鈞。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疼他了。
因他犯了錯,先帝甚至不許他見長姐的孩子。
那算什麽錯?他不過是失手摔死了剛出生的最小的弟弟而已。
他只是手抖了,他沒想過摔死弟。他沒錯!
可那時長姐看他的眼神,讓他這輩子都難以忘懷……
皇帝覺得五髒六腑都被一雙手瘋狂撕扯,絞爛,模糊的傷口浸了雨水,火辣辣地疼,鑽心剜骨。
“阿姐,我沒錯……”他聲音慢慢小下去,“都是謝鈞,謝鈞該死……”
是謝鈞搶走了阿姐,謝鈞還要搶走他的皇位。
他本來沒想殺掉阿姐的。
都怪謝鈞!
可是他漸漸說不出話了,他恍惚中看到長姐朝他越來越近,依舊是記憶裏翩躚,英氣清麗,笑起來時眼中鋒芒化作盛綻的丹華,令世間萬失。
但那人到底不是長姐。
他看清了來人,是姚箏的兒。
衛姝瑤看見,謝明翊面無表拖著劍緩步朝皇帝而去。
了一眼不遠地上的皇帝,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乃至最後,掉沉重浸水的外氅,奔跑過去。
終于,在謝明翊即將靠近皇帝前,衛姝瑤趕到了他前。
謝明翊靜靜看了一眼。
因跑得太快,還在著氣,卻不擡眼看他,而是手搶走了他手中的劍,
“松手!”低喝道。
皇帝艱難擡起頭來,眼底起了一求生,掙紮著去拉衛姝瑤的紅。
衛姝瑤沒有挪步,擋在皇帝和謝明翊之間。
倏地擡起頭來,直視著謝明翊。
刺目閃電劈下,照得面頰愈加蒼白。
手裏的劍很沉,幾乎是費勁全力氣才把那劍提起來。
衛姝瑤突然沖謝明翊笑了一下。
然後,沉下臉,閉了眼,擡起手臂,狠狠拿劍刺進了皇帝的膛裏。
衛姝瑤力氣不足,使盡全力也不過將劍尖將將刺進皇帝的膛裏。著謝明翊,又再次低下頭去,雙手持劍,將全力氣在劍柄上,用力刺下去。
謝明翊垂在袖下的手在發抖,他知道自己該上前,該從手裏奪回劍,可莫名卻又覺得——
咬著牙全力發狠的樣子,似是很迷人。
衛姝瑤最後一次將劍穿了皇帝早就跡斑斑的軀幹,氣籲籲地出了劍。
謝明翊皺著眉,早就明白了衛姝瑤的用意,可心裏卻絞痛得越來越厲害。
他捂住了口,中湧起腥甜的味,需得極力遏制著才將那口緩慢咽下去。
閃電映照得宮城如白晝。
鮮從皇帝的首下蔓延開來,流向衛姝瑤的腳下,而後又隨著大雨被沖刷流向玉階之下,漸漸化開不見。
雨越落越大,沖刷著一切塵世髒污。
衛姝瑤擡起臉來,用力把劍丟在一旁,半跪在地上,慢慢仰起頭。因著剛才拼盡全力氣,膛還在起伏不定,呼吸仍有些重。
“殿下不能有污點……”著謝明翊,目久久未移。
這件事來的路上早已經想好了,哪怕皇帝惡行罄竹難書,也絕不能死在謝明翊手裏。
至于,弒君?只是替母親,替姨母,替北境那麽多枉死的將士,替流離失所的百姓求了個公道而已。
謝明翊一直毫無表的的臉上終于裂開了點隙,眸微瀾。
“嬋嬋啊……”
他嘆息著,俯下來,從袖中出一張幹淨的雪帕,溫替拭去臉頰上濺上的幾滴污。
衛姝瑤的擺早已淋了,上發冷抖得厲害,直到謝明翊炙熱的掌心上的面頰,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他手心的暖意汩汩而來,為驅散了刺骨的冷意,漸漸平渾止不住的發抖。
大雨滂沱,飄進廊下,淋了二人的子。
謝明翊將衛姝瑤用力拉懷中,扶著起來,腳尖踢開了染的長劍。
大殿的兵刃聲響漸漸消停下去。
瑟在殿的滿朝文武終于從驚恐中回過神,齊齊擡眼過來,看著走進來的謝明翊與衛姝瑤。
或是驚駭,或是疑,或是茫然。
他們或站或立,驚疑不定地著失蹤已久的衛家幺出現在太和殿門前。
與同樣失蹤十四年之久的昭寧世子一起,并肩而行。
“你、你們殺了皇帝?”有人震驚地小聲發問。
衛姝瑤瑩白的小臉面無表,一一掃視過群臣。
朝前一步,勉強穩住了形,站在謝明翊前面,冷聲道:“胡大人如此污蔑世子殿下,該當何罪?”
“可我分明看見……”那人被目死死盯住,話都哆嗦起來。
衛姝瑤打斷他的話,“方才刺殺皇帝的分明是掌印陳全,世子殿下連夜率軍宮救駕,只可惜聖上已因失過多不治亡了。”
“殿下在大殿,一直力指揮救駕,劍刃不曾染。及至出門後,殿下手裏已經沒有了劍。”聲音驟然一提,冷冽如霜,“試問無劍之人,如何弒君?”
雨夜的冷風吹得燈籠晃不止。
燭落在衛姝瑤的上,一襲緋紅衫,上漉漉的不知是還是雨水。
臣子們震驚于的話,更震驚地看著陳全噗通一聲跪地開始磕起頭來。
陳全語無倫次,一會兒破口大罵皇帝喪心病狂,一會兒又痛哭流涕懇求世子殿下饒命,竟是幹脆利落認下了弒君大罪。
很快,梁錦便上前來拖走了陳全,直接往沉沉夜幕中離去了。
殿群臣皆是腦子空白,即便他們早已知道皇帝昏庸暴戾,即便他們已經決意支持太子登基,可卻突然得知,這太子不是皇帝的兒子。
昭寧世子,長公主之子。
他、他哪有資格繼承大統?
胡大人鼓足了勇氣,指著靜立不的謝明翊,將這句疑大聲喝問出來。
群臣怔愣了半晌,亦開始竊竊私語。縱然剛剛經歷了生死,衆人仍是忍不住悄聲議論,聲音越來越嘈雜。
謝明翊沉默不語,平靜地著衆人。
他心底的厭煩漸漸快要不住了,以他的子,斷然不想再多費口舌。
可,他的嬋嬋站在他前啊。
他怎能讓的苦心付諸東流。
謝明翊薄抿,忽地邁開步子,朝著後殿走去。
他越過一張張驚恐打量他的面孔,過一地狼藉,緩步離開這場鬧劇。
他怕再多停一瞬,就會遏制不住自踏進太和殿起就翻湧而起的戾氣。
衛姝瑤凝眸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走遠,可卻一不,面朝著群臣。
“諸位莫不是忘了,先帝曾有意立世子殿下為太子?”
聲音出奇地平靜,只有攥著袖中匕首的手腕微微發抖,“難不,你們質疑先帝英明?”
衆人面面相覷,不人開始沉默下去。
“你們口口聲聲說他沒有資格,可他是先帝口親認的謝家嫡脈,是明正大的皇室長孫!”
衛姝瑤深吸一口氣,朗聲道:“縱然不論出,只說他樁樁件件———”
“沿海水寇燒殺搶掠,民衆終日惶恐不得安寧,是他冒死臥底,將水寇一舉剿滅殆盡。”
“涪州洪澇困擾多年,糧食歉收災民流離,是他日夜不眠嘔心瀝,力求治水之法。”
“北狄境鐵騎南下,三州危在旦夕淪落在即,是他率軍親征,勢如破竹攻破北狄王都。”
“遑論他禮賢下士,善待忠臣良將,肅清朝堂污流!”
每說一句,語氣便提起來幾分,而殿的議論聲則小下去幾分。
“他漂泊海上生死難料時,他保住災糧安民衆時,他在沙場拿命廝殺時……諸位在做什麽?諸位又在何方?”
“你們在他拼命護佑的大魏安寧之下,談論他配不配?”
衛姝瑤眼中蘊起熱意,聲音卻越來越大。
“他,哪、裏、不、配!”一字一頓,高聲質問。
說到最後,衛姝瑤霍地出手中匕首,狠狠紮進一側的盤龍柱上。
太和殿後殿,一片昏暗燭下,謝明翊安靜坐在榻上,聽著那邊的清脆聲音,怔怔出神。
他撐著額頭,閉了閉眼,角慢慢勾起點笑意,眼尾卻驀地落一滴淚。
他的嬋嬋,說過要保護他的。
隨著錚的一聲匕首刺響,前殿紛的議論聲全都沉默下來。
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衛姝瑤視線投向黑夜深,角慢慢扯起點笑。
“昭寧世子既是正統,又深黎民戴重臣擁護,繼承大統乃是順應天命,諸位可還有異議?”
伴著話語落音,大步踏太和殿的是衛鳴、沈興良、鄧衍、陸淞、蕭迎、羅淮英等六人。
所有朝臣都愣住了。
衛姝瑤已經有些疲乏,盡力朝著六人走去,高聲重複著問:“諸位大人,可有異議?”
六人齊齊附和:“臣等效忠世子殿下,誓死追隨!”
滿朝文武著大魏最驍勇的三位武將,文臣之首,錦儀衛指揮使,甚至還有寧王母族族長,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可衆人聞著殿外的腥氣,沒有人先行出聲。
直到三朝元老周淳巍巍走了出來,朝著後殿方向俯首跪地,高呼道:“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著,衛鳴等人也一同跪拜下去,隨聲附和。其餘朝臣也都跪了下來,俯首跪拜。
“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徹大殿,繞梁不絕。
謝明翊在後殿靜靜坐了許久。
他聽著一聲聲呼喊慢慢消失,而後閉上了眼。
後殿設有帝王休憩的榻,他慢慢躺下來,睜開眼,看著橫梁上搖晃的宮燈。
他想起很多年前,年的他躺在這裏,指著那宮燈上的荷花紋樣,纏著母親要一盞荷花燈。
他沉悶地回想著母親笑著答應他的模樣,那溫低眸的眼睛,和衛姝瑤有幾分相似。
謝明翊再次閉上眼,恍惚中想起另一件事來。
平順坊炸案後,他迷茫地隨著將士們往軍營裏走,不慎被人撞倒在地上。
周圍是嘈雜的聲響,他又累又,手肘和額頭在沙礫堆裏摔蹭出了,眼前一片猩紅,他面朝地上,腦中一片混沌。
下雨了,細雨覆上他的子,他冷得打了個。
恍惚中,有細碎的噠噠腳步聲臨近。
“阿哥,他怎麽啦?”耳畔是聲氣的糯音,“你救救他呀……”
接著,一雙的小手掀開了他的烏發,拿著帕子輕地給他拭額頭的傷口,又扳開他紅腫的手心,小心翼翼把一粒粒沙礫挑出來。
“呼呼,小哥哥你忍忍,嬋嬋吹吹,就不疼啦……”
彼時他腦子昏沉得厲害,只約聽清嬋什麽字,為這陌生而的善意到淚意湧。
今日,他終于知道了那是兩個什麽字。
是他的嬋嬋啊……
原來,早有命中注定。
從很久以前,就保護過他。
謝明翊緩慢擡起眼眸,在這冷清的大殿裏,竟止不住落淚來。
良久。
又是噠噠的腳步聲輕輕靠過來。
謝明翊坐起來,用猩紅的眼眸向撲過來的衛姝瑤,嗓音低沉著開口。
“嬋嬋,累不累?”他問。
和他在一起,一定很累吧。
可衛姝瑤只是雙臂環了他的腰,拿腦袋蹭著他的膛,輕聲呢喃,“我們終于可以回去啦,我帶你回家。”
“去哪裏?”謝明翊也擁抱著,讓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衛姝瑤從他懷裏擡起頭來,彎起眉眼,笑著,說:“長寧宮啊。”
“我想好了,婚後我們一起住在長寧宮,好不好?”
出手,扳著指頭算著,“後宮規矩,皇帝不能長住後宮,可我又想每日都見你,思來想去,只有長寧宮不算後宮……”
說著,又癟起了,驀地出了點小沮喪,悶悶不樂道:“哦,我忘了問你要不要納妃,若是納妃,總不能讓也來長寧宮……哼,你怎能這樣呢?”
“我很生氣!”末了,還不忘用力捶他口一下,再著小拳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所以不準納妃了。”
謝明翊著懷裏的衛姝瑤,聽故意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卻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他俯下去,用溫熱的瓣堵住了喋喋不休的雙。
“此生唯嬋嬋一人,至死不渝。”他呢喃說著,將摟得更,似要進骨子裏。
好一會兒,二人才從這個綿長的吻中回過神來。
謝明翊站起,手牽住衛姝瑤。
兩個人一步一步走到已經空無一人的前殿,停在閉的殿門前。
外面能聽見雜的聲音,還有一些朝臣說話談的對話聲。
衛姝瑤忽然停下腳步,側目去看謝明翊,輕聲問他。
“郎君,以後要哪個名字?”
謝明翊角微揚,俯下去,低沉道:“無論哪個,以後只是你一人的沈奕。”
既然習慣了喊他沈奕,那便讓這個名字只屬于。
衛姝瑤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面頰。
“那,沈奕,帶我回家吧。”溫笑著。
謝明翊擡手推門,沉重的殿門發出悠長的咯吱聲響,緩緩打開。
外面天際泛白,一束明亮的晨曦落在二人面容上。
謝明翊頓了頓,握了衛姝瑤的手,迎著朝大步往外走去。
八月初一,謝明翊行登基大典,立年號為慶昭。
八月十日,謝明翊在乾元殿以冊立中宮,詔告天下。
詔曰:“……朕躬仰遵慈命謹昭告天地,宗廟于慶昭元年八月十五冊立衛氏為皇後正位中宮以共承宗祀奉養……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八月十五,英國公府半夜裏便已燈火通明,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仆從和宮裏來的宮婢宦皆是著鮮,來來往往地忙碌著。
後院的東廂房卻仍是寂靜一片。
衛姝瑤已經醒了,坐在梳妝臺前,打著哈欠,任憑宮裏的老嬤嬤給妝發。
上已經穿了一華貴禮服,套了足足五層,裹得快不上氣來。
但這并不是行禮的禮服,得先穿這接了皇後冊文金寶玉印,再宮換大禮服與謝明翊行昏禮拜天地。
“娘娘先墊墊肚子。”長順從外面進來,給送了盤椰紅豆糕,“聖上晨起後就想到娘娘,怕您著。”
衛姝瑤努力睜著眼,問:“他也起來了?”
“聖上攏共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咱家瞧他輾轉反側了一夜。”長順如今已經是掌印,但在衛姝瑤面前依然恭敬得很。
衛姝瑤抿笑起來,又連忙端正坐好,免得弄皺了禮服。
等一切梳妝完畢,衛姝瑤拜別父兄,又拉著芫華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幾句,方才抹著淚出了門。
芫華和衛鳴的婚禮比帝後大婚晚兩個月,但如今二人已經定親,芫華也無可去,衛姝瑤做主讓幹脆先住進了府裏。
等輦起轎,排滿了十裏長街的嫁妝也隨之啓程,浩浩湯湯,跟隨皇後娘娘一同前往宮中。
謝明翊早已在乾元殿等候,鳴鞭三聲後,朝臣魚貫而,再奏禮樂。
令鎮國大將軍沈興良充正使持節,宰輔陸淞等捧制敕皇後冊寶行奉迎禮。
長寧宮早已布好冊封典儀,外命婦及一衆皆已經站立等候觀禮。
待沈興良及陸淞等人到,奏樂,衛姝瑤緩步上前,跪接冊寶,一衆人等隨之跪下,高喝:“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等沈興良陸淞回乾元殿複命,謝明翊按禮制行完一切,才終于移步長寧宮行禮。
衛姝瑤換上大婚禮服,隨著禮樂,在衆所矚目之下,緩步走向謝明翊。
迎著日,神肅穆,瀲滟眉眼濃妝豔抹,愈發顯得,垂眸斂目間更有萬般風。
謝明翊著,心跳得幾乎快從口中蹦出來,此生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緒波之時。
他恍惚想起,三年前,頭戴大紅兜帽,站在他門前時,踮起腳尖吻上他面頰那一瞬間。
星燦爛倒映在淨澈的眼眸裏,如皎潔明月,熠熠生輝。
讓他深深鐫刻心間。
而今,明月為他長相伴。
待一切禮,偌大的寢殿裏只剩下一對新人。
衛姝瑤往外了幾眼,小聲問謝明翊:“都走啦?”
謝明翊凝著瀲滟眉目,頓覺口幹舌燥。
他手將拉懷裏,替卸下層層繁複禮服,拆下滿頭珠翠。
“你不,要不要先出去用膳?”衛姝瑤察覺到他滾熱的手臂,不自在地扭過頭去。
盡管已經知道即將發生什麽,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謝明翊瞧模樣越發俏可,再也按耐不住,忽地將抱起來。
衛姝瑤只覺子一輕,人就徑直被他放倒在榻上。
“若是疼,就咬我。”他聲音已經抑得快要變調,沙啞得厲害。
衛姝瑤被他按在榻上親,的吻落下來,覆住的額頭,臉頰,瓣……
又又,只覺得自己像煮的蝦一樣,任人宰割。
“嬋嬋,喚我。”謝明翊呼吸越來越重,湊在耳畔呢喃。
衛姝瑤整個人已經如在雲端,額頭上都沁出了汗,頭暈乎乎的,勉強勾著他的脖頸,低低地喚他。
“夫君,你,你慢……”忍不住想要掙開,全都繃得的。
燭火晃,暖融的芒和落進眼眸裏,映照得眸中宛若璀璨星河。
謝明翊眸幽深,俯極盡繾綣溫。
“嗚嗚……夫君……”
不上氣,含含糊糊地求饒。
可謝明翊哪裏會放過,直接大手一撈,又將捉了回來。
等謝明翊起時,衛姝瑤已經渾無力,烏發散在枕席間,眼泛淚,嫣紅的瓣咬著,瞪了謝明翊一眼。
決定以後再也不在榻上喚他夫君了!
這廝簡直難以形容,一聽那兩個字就沒了理智似的,恨不能……越求饒,他反而愈加狂風驟雨般侵襲……
哼,簡直就是大尾狼!
謝明翊饜足之後,抱著衛姝瑤去沐浴。
可等了盥洗房,他澆水澆著澆著,的眼神又晦暗下去,到最後居然整個人也踏進浴桶裏……
待一切結束,衛姝瑤已經困倦得不行了,幾乎是任由他怎麽圓扁,只能粘糊糊地哼唧兩聲。
可不知,這般弱模樣在謝明翊眼中愈加惹得他憐。
于是又鬧騰了一番。
這次以後,衛姝瑤連哼唧的力氣也沒了,綿綿團子似的,在謝明翊懷裏也不了。
謝明翊見實在困乏得厲害,也不忍再折騰,憐地吻了吻,擁著在懷裏。
他心裏是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安寧。
謝明翊著噼啪作響的燭火,俯在衛姝瑤耳畔低喃出聲。
“浮世三千,吾唯汝。與汝結發為夫妻,三生石上恩不移,忘川途中深幾許。謹以白頭之約,誓言共今生,碧落黃泉勿忘。”
衛姝瑤聽得迷迷糊糊的,彎著眉眼,地又喚了他一聲:“夫君,我心亦如你心。”
長寧宮寢殿,兒臂的龍金燭徹夜燃燒。
第二日一早,二人就被宮婢喚醒,一早還要趕吉時去太廟祭祖。
帝後出行,夾道百姓的目追隨龍輿,期間有人議論紛紛。
“聽說英國公之被人當賀禮送進宮裏了!”
“也不知新帝要如何同清算新仇舊恨,我可是聽說了,昔年這大小姐欺負過聖上呢……”
“哎呀,聖上仁善,怎會像你們說的那般錙銖必較!”
衛姝瑤聽著零碎的議論聲,總算從昏昏沉沉裏清醒了兩分。
笑著去拉謝明翊的手,故意拿出點皇後的樣子,聲問他:“聖上要如何置本宮?”
謝明翊靠過來,俯攫取的,低沉笑道:“有一句話說對了。”
“嬋嬋,你確實是上蒼贈與我的賀禮。”
待龍輿停下來,衛姝瑤沒急著下去。等謝明翊先下車,朝喚了一聲,才下去,將手搭在謝明翊的小臂上,起走下龍輿。
一直候在夾道兩側的衆人看清皇後娘娘,皆是神震驚。
這,這不就是英國公千金嗎!
先前帝後大婚,因著謝明翊擔憂衛姝瑤安危,故而當日整個英國公府周圍四條街坊均嚴加防範,以至于還有許多人并不知皇後娘娘究竟是誰家千金。
今日一見,衆人都驚呆了,
衛姝瑤抿笑著,跟著謝明翊一同往祭壇上行去。
長長玉階出現在眼前。
衛姝瑤對謝明翊溫笑笑,他也淺淺一笑,而後牽著衛姝瑤朝高走去。
豔高照下,玉階盈亮如玉。
衛姝瑤一繁複袍,雲鬢間珠翠輕晃,一步一步邁上玉階,撐著神,終于邁上最後一層臺階。
但因著昨夜實在被折騰得狠了,雙發,走路已經耗盡了力氣,腳下一時打,整個人形晃了晃。
謝明翊趕忙出長臂,急急將扶住,而後小心翼翼攙著邁上最後一階。
“你這樣有損威儀,知道嗎?”衛姝瑤輕輕拽著他的袖擺,聲音得極低。
謝明翊用力握著的手,帶著一并轉,面朝階下跪伏的萬民和臣子。
二人逶迤袍疊,滾邊擺上繡著的龍相對相。
謝明翊將供香遞給衛姝瑤,湊在耳畔低聲開口。
“雖為天下君,但為你一人之臣。”
衛姝瑤角含笑,笑意越來越濃,擡手將香鼎中,與謝明翊同祭天地,
階下萬衆齊呼,高喝萬歲,聲徹九天。
謝明翊與衛姝瑤并肩而立,袖下十指相扣,著遠東方旭日徐徐升起,將芒灑落江河湖海,黎民百姓。
日月同輝,昭月長明。
護佑盛世安寧,山河無恙。
鵝和謝狗會在平行時空永遠幸福下去!
到這裏就正文完啦,謝寶子們一路的陪伴和支持,有你們一路鼓勵真的很幸運!
車速以後估計是別想了,被鎖得自閉了,清水得不行也被鎖,只能拉燈了……但我努力QAQ
婚後日常狂撒糖番外安排上啦,青梅竹馬也安排啦
其他人的結局和大婚細節,以及一些沒說清楚的地方,都會在番外安排上
總之真的很謝謝大家,希大家都可以開心健康,平安順遂。
下本開《竹馬哥哥登基後黑化了》專欄可看文案
救贖向僞骨科,求寶們
順帶打滾求求作收呀~
——求預收《折雲枝》——
樂觀堅韌純人X克己複禮權臣
#在洶湧人中,將晦意說到極致
#把他拉下神壇,再殘忍地告訴他,不要他
他是,年時驚鴻一瞥,心尖白月。
是他,夜深時思而不得,眉間朱砂痣。
容懷晏為簪纓世家容家嫡長孫,風霽月,溫潤如玉,是京城最不可玷染的高嶺之花。
弱冠那年,鄉下小表妹拿著一紙婚約前來投奔。
族中長輩拿回信,轉頭卻命人揍了一頓丟出去。
那日暴雨傾瀉,小姑娘渾是傷,疼得在泥濘裏打滾,掙紮著朝容懷晏出發的細指。
他站在廊下,眸平淡地看著,一語不發。
小姑娘一瘸一拐地離去前,漉漉的眸中浸委屈,“什麽高門貴胄,以後就算跪著求我,我也不會嫁進來。”
容懷晏著咬破的上嫣紅跡,袖下手指攥得甚。
姜雲枝父母去世後,走投無路,被父親的門生收留。
為了報恩,嫁給對方,兢兢業業持家務。也知道對方心有所屬,從不埋怨。
後來夫君升遷,隨之進京。
只是好景不長,夫君犯事,姜雲枝為了年孩子,不得已求上當朝宰輔。
聽聞宰輔清正廉明,為人端莊肅禮,姜雲枝想盡辦法混他的別院,終于得以一見。
直至跌他懷裏,看清那俊逸面容,徹底失了神。
夫君去世後,姜雲枝領著孩子去上墳。
迷蒙細雨中,溫潤郎君撐著傘,緩步行至前。
他眸晦暗不明,啞著嗓子問:“他死了,可以來我邊了嗎?”
卻見孩子腦袋,指著他聲道:“舅舅。”
容懷晏年落難,曾寄居在鄉下親戚家中。
姜家在他面前總是低垂眼眸,斂著擺,乖巧地喊他“哥哥。”
他從未應過。
可後來,夜寂寥,漫天無星。
他半跪前,擒著的手腕,眸裏是癡狂的念想,卑微祈求:“阿寧,求你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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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雙C,HE
高嶺之花下神壇,久別重逢雙向暗,追妻火葬場
主和前夫哥沒有任何,孩子是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