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頓了頓,忍不住回頭。
男人像是說了句玩笑話,目視前方,神平淡。
蔣璟言這幾年多了些歲月沉淀下的凜然和不怒自威。
驚艷從前他意氣風發的眉眼,也迷如今醇厚沉穩的英氣。
這個男人的每一變化,隨之而來皆是抑又日漸放縱的愫。
從某個角度來說,最鮮活、最熱烈的那部分,附著在蔣璟言上。
日復一日生長。
年復一年燃起簇簇火焰。
終將燒為灰燼。
而他仍舊傲然于天地間,沒有被侵蝕半分,亦渾然不覺。
陳清轉向車窗,玻璃上只有自己約的面孔,“和陶小姐結婚后,蔣先生會有自己孩子的。”
蔣璟言沒再搭腔。
只是車廂溫度越來越低,宛如冰窖。
到了北小門,陳清照例讓司機停下。
下車前,蔣璟言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
蔣夫人在家思來想去。
陳清沒有懷孕,事好解決。
一個學生,沒有依仗,即便和蔣璟言有了真,補償到位,面分手,過一段時間也就淡了。
眼下最要的,還是得跟陶斯然囑咐幾句,省得做出什麼惹怒蔣璟言。
男人在濃時免不了出頭。
況且,看陳清那孩子,也許是年紀小,不爭不搶,知輕重,又明是非。
蔣璟言大概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心沒法斷干凈。
若陶斯然不依不饒,等他回味起與陳清相時的親,無論如何拉不回頭了。
恰好這時,行長太太約蔣夫人做容。
打定主意,換好服出門。
行長太太一下午沒停,“郭太太司打贏了,說起來也是有本事,外面那兩個小的竟然幫做事,三個人聯合起來,活活了郭董一層皮。”
郭太太是那位金融大佬的太太,前段時間鬧離婚,抓到了金融大佬的小三小四。
蔣夫人沒睜眼,“郭董可不是個任人宰割的角,混金融的,什麼都舍得,舍不得錢,放出去的,總有一天流回他上。”
“您不知道了吧,郭董自愿撤訴,認栽了!”
“真的?”
“我聽說啊。”行長太太放低音量,“郭董的那個小四,肚子大了,查出來是個兒子,郭太太沒追回這些年花的錢,反而自己出資給小四名下添了棟房子,您想啊,郭董一大把年紀,老來得子,郭太太這樣,哪個男人能不?心一,分割家產時候甭提多大方。”
“郭董在乎那孩子,小四竟然還幫郭太太做事?”
“一個普通人家的人,郭董又不會娶,沒準生產結束,郭家去母留子,就算補償,能補償多?幫了郭太太,起碼郭太太會給更多保障,我猜,余下半輩子不用愁了。”
蔣夫人笑了笑,“郭太太娘家也是有背景的,自己又是法學高材生,有理智,拎得清。男人心飛了,人和人斗來斗去沒有用,鬧這一出,給了郭董面,更是給了郭家面,又得到自己想要的,郭董即便一層皮,也會記著這份和愧疚,日后好相見。如果不是郭太太剛烈,這婚怕是也不用離,你看那些打小三、要死要活的家庭,哪個原配最后不吃虧?跟這些個男人周旋,得用巧計。”
行長太太聽出有言外之意,瞥了眼陶斯然的方向,沒搭腔。
傍晚,們散場,蔣夫人要去打牌。
臨走前握著陶斯然手,“訂婚之前,一定要注意緒,看你,氣都不好了。”
抿笑,“蔣伯母為我勞,我聽您的。”
蔣夫人滿意了,上車離開。
陶斯然神一霎冷下來,笑意消失殆盡。
不為蔣夫人‘教導’的那番話,只為蔣璟言沖回家和保鏢手,竟是為了陳清。
昨晚特意在家煲湯,去會場外等蔣璟言結束,親眼目睹他罕見地緒外。
那樣不穩當,焦灼。
以至于沒看到這個人…
陳清如果還好端端的在本市,豈不是要面掃地了。
陶斯然彎腰坐進車里,跟司機說了個地址。
晚上九點,陳清在宿舍收到同班男生的微信。
拉開床簾,看到袁卉在桌邊玩游戲,“上次選修課,和我吵了兩句的那個男生,約我吃飯。”
“無事獻殷勤?”
“說是要給我道歉。”
電腦屏灰了,袁卉罵了句臟話,抬頭,“去啊,為什麼不去,你跟他說,帶個朋友,咱倆好好宰他一頓,讓他長教訓,原不原諒另說。”
陳清趴在床沿上,“算了,尷尬的。”
“膽小。”袁卉懶腰,“晚飯沒吃,走,吃宵夜去!”
夏之后,學校附近有些燒烤店熱鬧非凡。
袁卉選了家‘天臺烤’,掛了氛圍燈,遠遠的,極為乍眼。
兩人點的烤串剛上桌,那位男同學探頭,“陳清?這麼巧啊。”
陳清略一點頭,沒說話。
袁卉皮笑不笑,“巧什麼巧,晦氣。”
男同學端了杯啤酒,拖了把椅子,放在們桌旁,“前幾天我說錯話,給你賠罪,今兒這頓我請了。”
“不用。”陳清直截了當拒絕,“我沒放心上。”
“那就好!我還擔心咱們同班同學要生分了。”
袁卉笑了聲,“陳清的意思是,兒沒把你當回事,好賴話聽不出來啊?”
男同學不認識,只聽聲音弱弱的,沒見識過厲害。
頓了頓,訕笑,“那…我還是給你賠個罪吧,真不是有心的。”
陳清沒搭理,兀自吃烤串。
男同學不放棄,“這樣,我自罰三杯?”
仍是沒吭聲。
“陳清,你說怎麼才能原諒我,只要你說的,我一定照辦!”
“我真沒在意,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你就給我個機會吧。”男同學坐得近了些,“上次你說的,我回去好好反思了,得自己有本事,你專業能力是系里第一,我想學習一下你的經驗。”
陳清是吃不吃的主兒,不了別人死纏爛打。
于是退讓,“你想喝就喝吧。”
男同學立刻連干三杯,又重新取來一瓶,給陳清杯子添滿,“這杯,算你我泯恩仇,行嗎?”
袁卉撂下筷子,還沒發作,突然眼睛一亮,腳下踢陳清鞋尖。
陳清不明所以抬頭,接著,后是一道磁又醇厚的男聲,“清兒。”
愣怔,起,“嚴先生?”
嚴柏青穿著白襯衫,沒系領帶,領口敞了兩粒扣子。
不同往日的嚴謹,休閑松弛。
他揚手將陳清杯中的酒喝盡,打量著男同學,“我替了,勞駕讓讓。”
男同學神不自在,匆匆逃了。
嚴柏青拉開椅子落座,卷起三折袖,“有幸和二位拼桌嗎?”
袁卉連忙同意,“方便,方便!”
突然變三人聚餐,陳清抿,“嚴先生來辦事嗎?”
“來看看你。”他雙手撐著膝骨,注視,“昨天…”
意識到不適合在這兒談,他笑笑,話鋒一轉,“昨天開會,沒空來。”
陳清盯著桌面,一顆心七上八下。
萬幸袁卉是個善于活躍氣氛的,不至于太冷場。
“嚴先生,您是…熱嗎?”
陳清過去,嚴柏青鎖眉。
一咯噔,“不舒服?”
嚴柏青又解了顆襯衫扣,腮骨凸起,臉側有汗珠,“剛剛那個學生還在嗎。”
袁卉張,“好像走了…”
他低頭不語,片刻后抄起手機,大步下樓。
陳清跟著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