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今天不太平。
蔣璟言在集團下了近一個月的網,終于收了,而且收得大張旗鼓。
他不搞商人名利場上那套謀詭計,搞得就是快刀斬麻。
華盛這艘船,乍一看,沒什麼油水,規章制度嚴格,實則各種關系網盤錯節,甚至從集團到市里,同樣糾纏不清。
蔣璟言無需看任何人臉,他也用不著抱團。
查出問題部門,直接打包上報。
上面勢力暗藏玄機,他深諳部分人的僥幸心理,若有牽扯,繞道而行。
想要挖,就得挖得干干凈凈,以絕后患。
上頭派他來,沒想著讓他手下留。
可董事會有人不干,高層認為亡齒寒,這麼做,是讓為集團鞠躬盡瘁的骨干惶惶不安。
下午,蔣璟言出發會議廳,參加峰會論壇開幕前的最后一次研討會。
幾名重要董事隨行,他為首。
到了一樓,大廳人群聚集,幾名西裝革履的男人高喊,指名要見董事長,保安勸說無果,手持橡膠警告。
蔣璟言神嚴峻,略一抬眼皮。
連卓退出隊伍,進鬧事源頭,五分鐘左右,他匆忙上車匯報,“是上周您下令開除的部門總管。”
“說什麼了。”
“說集團忘恩負義,要討說法。”
男人笑,“派人盯著,看誰收的場。”
其實他心中有答案,只是找個由頭,槍打出頭鳥,起碼要等鳥頭。
兩點,華盛集團參會的車隊準時抵達會議廳。
蔣璟言邁下車,相隔數米的距離,嚴柏青也是剛到。
兩人才有過爭執,再相見,氣勢不分伯仲。
他上臺階,嚴柏青跟其后,率先開口,“蔣夫人還好嗎。”
“正常配合調查組。”
“難為你了,家事公事堆山。”
“無妨,該擔心的另有其人。”
嚴柏青一如既往溫潤謙和,輕笑,“那就好,清兒呢,在學校,還是被送走了?”
“怎麼,師哥還準備去機場搶人嗎。”
“你誤會了,那晚不是‘搶’,是自愿與我離開,前幾次,跑來搶人的,是你,不是我。”
蔣璟言駐足。
后集團董事和與會領導握手寒暄,沒留意到這邊的暗洶涌。
嚴柏青向四周點頭示意,視線移到對面。
烈日當頭,蟄伏的野頗有沖破防線的意圖。
剎那間,云波詭譎。
悄無聲息的較量。
良久,嚴柏青手,在蔣璟言肩膀上拍了拍。
綿中刃。
研討會最終敲定峰會論壇的相關部署,嚴柏青作為合作單位,全力配合華盛。
蔣璟言在右主位,他稍靠后。
嚴葦嵐之前說得沒錯,蔣璟言的地位非同小可。市里重,讓他目前在華盛掌握生殺大權,日后任務完,功績卓越,董事長的位置順理章。
政、商兩手抓。
前途無量的蔣先生。
會議結束,夜幕黑得濃稠。
嚴柏青負手佇立在臺階下。
不多時,眾人簇擁蔣璟言出來,后者禮貌道別,目不斜視離開。
“璟言。”
他停下,轉頭。
嚴柏青不疾不徐走近,“聽說你拒了我母親的會面。”
“是嗎?最近來求的人多,大概手底下人疏忽了,替我跟嚴董道個歉。”
“我母親在爭取一場珠寶流展會,華盛其他董事簽了字,你沒簽。”
蔣璟言挑眉,“師哥跟我聊這件事,為公,為私?”
“為私。”
“既然為私,師哥還是換掉這服再來跟我談吧。”
他繼續向車位走。
嚴柏青跟上,“公報私仇,不是君子行徑。”
“我雖從不自詡君子,可我和嚴董沒有私仇,更談不上借此刻意為難。”
“私仇沒有,你有怨氣。”
“怨什麼。”
“怨我手你的事。”
蔣璟言手扶車門,笑不笑,“這可就是惡意揣測了。”
嚴柏青也笑,“沒有就好,若是因為清兒,我可以解釋。”
“不必,師哥揣著明白裝糊涂也好,真不明白也罷,我不簽字的理由,嚴董清楚。”
他揚長而去。
留嚴柏青在原地。
……
陳清從琴房出來,樓道空無一人。
鎖好門,還了鑰匙。
一拐彎,紫藤架旁泊了輛黑車。
連卓欠示意。
陳清琴盒帶,環顧四周,走過去。
車后排亮著閱讀燈,男人在批閱文件,面容廓鍍了層暖黃的暈,別樣的氣質。
“怎麼這麼晚。”他沒抬頭。
“練匯演的曲子。”
“很難?”
“難。”
蔣璟言合上文件夾,摘掉眼鏡,“上車。”
陳清抿,“現在出去,來不及回宿舍了。”
“那就不回。”
一咯噔,仍然杵在原地。
蔣璟言注視,眼底溢出笑,“怎麼,早上才睡——”
快速鉆進車里,關門聲擋住了他后半句話。
車子一路向東,在賢軒茶樓停下。
進了包廂,唐蕭明一臉不滿意,“蔣先生要謝我,就找這麼清湯寡水的地方,瞧不起誰呢。”
蔣璟言解外套,沒理他,示意陳清坐自己邊。
樓中曲藝班子正熱鬧,聽得神。
蔣璟言瞥一眼,“好聽?”
“不錯。”陳清認真回答,“比我飽滿多了。”
沮喪的小模樣落在男人眼里,出微不可察的溫。
“琴弦無,哪來的飽滿。”
“你不懂。”
蔣璟言捋著后背的長發,嗓音低啞,“為我奏一曲。”
陳清扭頭。
他煞有介事,“幫你聽聽問題出在哪兒。”
唐蕭明拍大,“是啊,清兒,璟言這幾年藏得嚴嚴實實,我可一次都沒聽過。”
陳清沒吭聲。
蔣璟言瞇起眼,屈指刮臉蛋,“肯為嚴柏青奏曲,到我這兒,不肯了?”
“上次是因為他傷…”
男人眼神迫。
陳清沒轍,“二胡在車里,忘了拿。”
連卓此時進門,提著琴盒。
一哽,接過來。
蔣璟言拆了盒煙,叼了一支點燃。
連卓立在旁邊俯,“您母親來了。”
“一個人?”
“和兩位太太,去了樓上。”
他嗯了聲,向前方。
陳清托著弓,側耳聽外面換了曲兒,琵琶合奏。
合著旋律墊音,既不搶風頭,又增添了幾分韻味。
蔣璟言隨節奏晃著腳尖,倒茶的一瞬間,余掠過一道影。
他眼皮。
陳清側坐著,沒察覺。
那人靠近,換了個方向繼續看。
忽然指著大喊,“陳清?”
陳清本能抬頭,臉霎時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