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公子去給二姑娘送嫁？親眼看著走向別人？
他還不如指大公子立刻剃度出家來得更實際些。
*
徹在朝堂之上掀起的腥風雨，終究是不可避免地傳到了淮容侯府。
暖閣，淮容侯燕平昌聽著心腹匯報近日朝中巨變，尤其是幾位世重臣接連倒臺的消息，面愈發沉。
他猛地將茶盞頓在案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好一個潯之，真真是個瘋子！竟真敢將刀鋒對準世族基，他這是要掘斷我等傳承百年的命脈！”
一旁的燕珩也蹙了蹙眉。
經過西北歷練，比起從前那個只知走馬章臺的年，他對朝局風向也多了幾分敏銳。
“父親，依兒子看，此人并非一時興起。他忍多年，步步為營，如今發難，怕是早已存了徹底清洗朝堂、重塑權勢格局的心思。這一切，只怕都在他謀劃之中。”
“謀劃？哼，不過是條得了勢便猖狂的瘋狗！”
燕平昌語帶不屑，強自鎮定道，“至他還不敢輕易我們燕家，你爹我手上終究還握著些實在的兵權，不是那些任他的文。”
“再說，如今他的寶貝妹妹馬上就要嫁進我們侯府，有這層姻親關系在，他總不至于連自己妹妹的姻緣和前程都不顧吧？”
燕珩聞言，臉并未舒展。
他正道：“父親，我求娶令頤，只因是令頤，與我心意相通，并非為了什麼拿潯之的把柄。此事還請您切勿混為一談。”
燕平昌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稚的笑話，上下打量了幾眼自己這個日益有主見的兒子，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糊涂！天真！你以為這樁婚事只是你小兒之間的？這是兩大府邸的聯姻，牽扯的是無數人的家命。”
“從你決定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站在了棋盤上，了局中人。”
他站起，聲音沉冷。
“如今風暴將至，你想獨善其？想過你的安生日子？潯之若勝，你我或可借勢，潯之若敗，你以為他的政敵會放過我們這門親戚？這早已不是你想不想或是愿不愿的事了！”
燕珩迎著自己父親銳利的目，俊朗的臉上卻毫無退之意。
他沉默片刻，眼神愈發堅定，清晰而有力地回道：“朝堂紛爭，權力傾軋，兒子或許無法全然避開。”
“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護令頤周全。這是我燕珩給的承諾，與是誰的妹妹，無關。”
他一字一句道。
“好罷，好罷，就算為父多了。”
燕平昌見他如此油鹽不進，嗤笑一聲“天真”，揮了揮手，不再多言。
第71章
三月二十，黃道吉日，宜嫁娶。
這一日，是姜家兒出嫁淮容侯府的大日子。
這樁婚事，早已為京城街頭巷尾最引人矚目的談資。
茶樓酒肆間，人們津津樂道著這段堪稱傳奇的姻緣。
“聽說啊，那姜家本是戴罪之，眼看就要沒落到底了，侯府當初可是生生退了婚的。”
“誰知峰回路轉，人家姜家轉眼又起來了！更奇的是，那燕小侯爺對姜家二姑娘竟是一見鐘，非卿不娶！”
“真是佳偶天，一段談啊。”
此時的姜府，卻無暇顧及外間的議論，早已沉浸在一片忙碌的喜慶之中。
天未亮時，令頤便被起床。
沐浴、開臉、絞面，一系列繁瑣隆重的禮儀依次進行。
全福夫人為梳頭，口中念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母親虞氏親自為穿上層層疊疊的嫁。
正紅的浮錦上，金線繡出的龍呈祥圖案璀璨奪目，映得滿室生輝。
令頤了脖子：“這服好沉啊。”
虞氏笑兒是是小兒家的氣，安道：“喜服的規格自然不一樣，忍忍吧，一輩子就這一回。”
將一柄綴滿珍珠寶石的赤金鸞冠戴在頭上。
冠沉甸甸的，流蘇垂落，華不可方。
卻幾乎要把的脖子垮。
喜娘看著妝后的令頤，眼中滿是驚艷，嘖嘖贊嘆。
“哎喲喲，老婆子我持了半輩子婚事，從未見過這般標致的新娘子！真真是如渥丹，明艷照人，天上的仙兒也不過如此了！”
令頤扶著脖子，看向銅鏡。
鏡中映出一張傾城容，胭脂水恰到好地勾勒出的致五，朱一點，眉眼如畫。
華服珠冠之下，麗得近乎不真實。
然而，令頤看到了自己木訥的臉。
一言不發，長長的睫垂下，似乎能遮掩了眸底所有的緒。
仿佛眼前這極致的華，都與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
吉時到，鼓樂喧天。
令頤依禮拜別父母高堂，看著母親虞氏不舍的淚水，心中酸翻涌。
姜朔忍著哽咽道：“好了，快上花轎吧，別誤了時辰。”
姜徽羽將背著送上八抬大轎，轎簾垂下的那一刻，眼中的姜府，以及府中親人含淚的面容，都被隔絕在外。
花轎起，儀仗開道，鑼鼓嗩吶聲響徹云霄，一路吹吹打打，繞著京城最繁華的街道游城。
路旁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驚嘆聲、艷羨聲此起彼伏。
“快看！新娘子這排場！”
“尚書府的嫡小姐，嫁的還是侯府，真是好福氣啊！”
“聽說新娘子若天仙，燕家小侯爺儀表不凡，真是羨煞旁人啊！”
今日風極大，吹得轎帷獵獵作響。
轎夫們步履維艱，低聲抱怨著：“這風邪門了，真難抬！”
一陣狂風猛地卷來，倏然掀起了那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蓋頭一角。
視線驟然開朗。
令頤幾乎是本能地、急切地過那剎那的隙向外去。
目掠過攢的人頭，掠過悉的街景，搜尋著，期盼著……
仿佛在尋找一個絕不可能出現的影。
然而，目皆是陌生與喧囂。
沒有他。
哥哥，真的沒有來。
最后一亮湮滅，蓋頭緩緩落下，重新將的世界隔絕在一片窒悶的鮮紅之中。
也掩蓋了瞬間蒼白失的面容和眼底的黯然。
花轎終于抵達淮容侯府。
在下轎的那一刻，許是心神恍惚，許是冠服沉重，令頤腳下猛地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哎喲！夫人當心！”
一旁的婆眼疾手快，趕忙扶穩，聲音帶著夸張的討好：“這路穩當著呢，您踩穩咯！”
令頤怔怔的，沒有回應。
跌的那一瞬，的心神仿佛跟著晃了一下。
侯府正廳，賓客云集，紅燭高照。
淮容侯燕平昌與夫人陶氏端坐于高堂之上，接眾人的道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儀高的聲音在廳堂回。
令頤如同一個
失魂的木偶，由著喜娘攙扶，機械地完每一個作。
周遭的一切喧囂、祝賀、目，都仿佛隔得很遠。
“夫妻對拜——”
緩緩轉過，與面前一大紅喜服、姿拔的燕珩相對。
就在彎腰俯拜的那一剎那，一陣心慌莫名襲來。
不由自主微微扭過頭，視線過珠簾的隙，猛地投向廳外。
只見那影錯的人群之外，庭院月門旁，一道孤峭的影不知何時悄然佇立。
他一襲白，與滿堂熾烈的紅形刺眼的對比。
就那樣靜默地立在風中，隔著喧囂的人海，隔著喜慶的鑼鼓，遙遙地著廳，著正在對拜的他們。
目深寂，如同終年不化的雪原。
“這是……大人？”
“大人不是忙著朝政嗎，怎麼出現在這里？”
“是啊，若是送嫁，也該是在姜府送嫁。”
賓客中響起一陣抑不住的竊竊私語，所有人的目聚焦在這位不請自來的權臣上。
淮容侯燕平昌面一沉，強著不悅走上前：“大人大駕臨，有失遠迎。不知此時前來，所為何事？”
徹氣定神閑：“我為新娘子的兄長，自然是只是想來看一眼妹妹拜堂。”
燕珩察覺到令頤的細微震，一步上前，將護在自己后。
目迎向徹：“大人若是作為娘家人送嫁，此刻應在姜府。若是來賀喜赴宴，還請依禮席候著。如此立于堂前，恐于禮不合。”
徹的視線終于緩緩從令頤上移開，落在燕珩上。
“別急，我看一眼便走。”
說罷，目再次深深攫住令頤。
兩人隔著整個喧鬧的喜堂，遙遙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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