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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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如何料理、料理到哪種程度他沒說, 執也不去多問。

出手去齊楹的脈,齊楹不去躲,由著在他手腕上去。

片刻後, 收回了手,齊楹笑問:“怎麽?有心事了?”

“沒。”執垂下眼來, “比先前好了些,只是沒有我預想的那麽好。”

他每日裏著阿芙蓉的折磨, 雖然比過去強健了,可也仍像是行踏在游上。縱然執不明說, 心裏的弦兒仍然是繃得的。

齊楹握著的手:“哪有一蹴而就的事, 我覺得比過去好些了, 你寬心。”

子好轉是一回事,可他過的苦楚何嘗比過去半分。

不過是有著一個希吊在前頭, 盼著能早一天熬過去, 好能不白這些辛苦周折。

齊桓送來了不使,有使的也有能近的, 自然也有容佼佼者。

齊楹不去管這些, 一律都留在院子裏。

長安的消息比過去傳來得更多了些, 齊楹出門的次數也比過去更多。

有一回他回來時,已經過了午夜,阿芙蓉發作時他正在和人說話,他是咬牙忍著, 提前離席。待他坐車回來時,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抱著他,眼淚簇簇地落。

他在息的間隙, 還不忘安:“不是什麽要事。”

一滴汗流下來,像是眼淚一般, 執咬著用銀針紮他臉上的幾xue位,那些淤滯的經絡便是在這樣的時候才最容易被疏通。

這樣的事幾乎每日都要重現一次,齊楹咬著齒關,不肯溢出一聲,唯獨的悶哼聲出幾分他難以遏制的痛楚。

收了針,齊楹虛弱地靠在執懷裏。

他意識還是清醒的,只是手臂都擡不起來。

“有時候,當真是對這副子厭棄到了極。”他說,“甚至有時覺得,依著太醫說的,只活到二十歲也沒什麽不好的。左不過千千萬萬的日子都像是一天一樣過去,多些些也沒什麽分別。”

他這麽說著,執的眼圈便又紅了。

齊楹聽小聲吸鼻子,又改口:“可若想到有你舍不得我,前頭便是懸崖峭壁,我也得搏一搏。”說完這句,他笑了一下:“多回,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了閻羅殿前,我心裏只想著要對判說一聲,我們家有個小姑娘,人是個氣的,難過了便會哭,我舍不得見掉淚,想再討兩年壽來陪。”

他是開玩笑說的,執聽了抿了抿:“那他答應你了?”

“現在看來,約麽是答應了。”

摟著他的肩膀,端了水來給他喝下。

“若一直這樣,怎麽辦?”滿腦子都是胡思想。

若齊楹一輩子都擺不掉這東西該如何,阿芙蓉本就是外域的藥,傳到長安的日子太短,且僅僅只是在小範圍用藥,沒有記載,更沒有治的方法,除了著熬過去之外,始終沒有合適的方法。

若是齊楹沒熬過去……不敢去設想。

“那麽就勞煩你,給我開副藥。”齊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好好送我一程,也不枉咱們相識這一場。”

他素來是甜言語不離口的人,這件事上卻又坦誠得不加半分遮掩。

“只是我這心裏,還有很多沒做完的事。”齊楹眼底有笑,“不會輕易舍得去死的。”

風流眼,卻又滿地闃靜。

*

益州這幾日不太平,執出門買東西時聽了一耳朵,說是益州城西面,有個小山包塌了下去,如今已經人圈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

自從西院的守衛撤掉之後,執有許久都沒見過應峰了。

再見時他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

“應清還好嗎?”執問。

應峰點頭又好頭:“子是好的,只是人……還是那樣。”

他嘆了口氣:“整日裏和別人廝混在一,我真不敢想若是有一天袁二郎回來,見到這等形,是不是會氣得當場寫休書。”

“聽說西邊的地又塌了?”執問。

“有這回事。府說是地下水的緣故,可當真是放屁,”他切齒道,“是礦塌了。那個礦幾個月前才塌過,如今又塌,可偏偏又不肯關了了事。”

“有人傷亡嗎?”

“死了九個。”應峰道,“也真是邪門了,上回就是死了九個,這回也是九個……”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微微吸了一口氣。

這是先帝在時便定下的標準,但凡開采時有了工人殞命,于九個便由地方府查辦,多于九個,就要上報給州郡的衙門。

“袁二郎……是什麽時候失蹤的?”執突然問他。

“也有幾個月了。”應峰說,“上回礦塌之後,他派人捎來口信,說礦上沒人幹活,要頂上幾天。再然後就……”他猛地頓住了,狹長的目睜得老大,“你……”

他明顯心了,有些事越想越慌,越琢磨越覺得離譜。

“他……他……”他一連說了好幾個他,卻都沒能繼續說下去。

“我回頭替你在汝寧王面前說一。”執低聲說,“你先別急。”

那日晚飯後,執把這件事說給了齊楹聽。

“這座礦是私開的,無論如何都不敢報給州郡。”執說,“開礦的人顯然是料想到了這一重,必然和府衙門有私下往來。”

“這兒可是益州啊。”齊楹緩緩道。

既然齊桓做了天子,益州便是天子腳下,哪怕近在咫尺的地方都出了這樣的事,再往遠看、往深想,不知道有多腌臢事藏在這靜水下面。

“應峰的妹妹,我之前見過好幾次。”這些話執說得很慢,“是個很漂亮的孩,先前整日裏哭,差點沒了一條命,不知道有多這樣的寡婦,因為自己丈夫下落不明,連報償都拿不到分毫。”

“你知不知道民間,有個說法‘嫁死’?”齊楹突然問。

搖頭:“不曾。”

這詞從字面上看,并不難理解。顧名思義,是準備嫁給死人的意思。

那些常年勞作于礦場上的人,行走于刀尖上,很難有人願意嫁。但很多時候,若這群人命喪泉下,家屬又能得到厚的報償。久而久之,很多人把兒嫁給他們,暫時組家庭,為的就是日後能靠這些人的賠命錢賺一筆。

齊楹把這個詞的釋義給講完,緩緩說:“這樣的事,雖然你我願,只是說到底,一個窮字當頭罷了。”國富則民,掙紮在困厄生死間的人,都是陷阱,步步都是災禍。

“我不是在說應清,我只是替他們不值。”齊楹為這件事簡要做結。

拉著齊楹的手:“我曉得說這樣的話是會你為難的。可微明,我仍想問問你,能不能有法子幫幫他們。”

“這一切,你說是為了我。我心裏高興,又不希僅僅如此。”用兩只手裹著齊楹的手,握得的,“都說佛陀慈悲,我求你,別只渡我,也渡一渡衆生吧。”

齊楹驀地笑了:“別這麽說。”他頓了頓:“人唯有自渡。”

“你說的事我記下了,必然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他從不會怪做意料之外的事,這是的慈心,何嘗不是他的另一重寄托。

人活于世,齊楹心裏裝得下執,也裝得下蒼生。

*

益州并沒有什麽像樣的宮闕,齊桓如今住在城中的一宅第裏。

前後兩庭院,木構的回廊上懸掛著風燈。後院面闊三間,單檐懸山。重閣連廊,曲折回環。且依山而建,引水池,池中假山綠島,沙鷗禽鳥相映。

雖沒有來得及大興土木,卻也是奢華到了極

他的書房坐落在池塘西南側,上頭的牌額寫了“春庭日永”四個字。

高慕站在地罩前,對著齊桓行了個禮。

“朕不是同你說過,你老老實實跟著陵翁主,你怎麽此刻過來了。你如今是朕最信得過的人,高慕,你可別朕失。”

齊桓說話時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陵翁主還聽話嗎?”

聽到陵翁主四個字,高慕眼中閃過一抑的愫,又被他克制下去:“一切如舊,陛下。”

齊桓聽完後還算滿意:“如今也算是老實多了,只要父親為朕做事,便只能乖乖聽話。”他頓了頓,“那你今日又為何事而來?”

他手中著一細細的狼毫,就著紫檀木桌作畫。

畫上是一個年輕的人,著曲裾,綰著垂髻。他的畫技昔年過大家指導,人的神韻描摹出了七八。高慕的目輕輕落在這幅畫上。

“陛下,微臣大概見過畫上的這個人。”

他呼出一口濁氣:“在齊楹邊。”

一滴黑的墨從懸在空中的狼毫中掉落下來,恰好滴落在人的臉上。

像是暈染開來的一滴淚。

白璧有瑕,這幅畫算是毀了。

齊桓緩緩擡頭:“你可看清了?”

話是平淡的,語氣中又帶著肅殺。

“這樣的畫,微臣在陛下書房中見了十幾幅,是斷斷不會看錯的。”

齊桓的目重新落回這幅畫上,看著畫中人宜喜宜嗔的神,眼中神變幻莫測。

“好啊。”

他將筆放在雲山筆架上:“朕也當真是許久沒見過了。”他笑著向高慕,“你知道是誰嗎?”

高慕搖頭,低聲說:“微臣不知。”

“你既然知道了齊楹的份,為何猜不出來?”

未到冠齡的人,如今也有了不怒自威的氣魄。

齊桓慢條斯理道:“是齊楹的皇後,薛伯彥的侄,薛執。”

*

走出齊桓的書房,一個纖細的人影正站在石榴樹下。

高慕退後半步,對恭敬的行禮:“皇後娘娘。”

此人正是瑯琊王氏的三姑娘,也是齊桓的皇後,閨名含章。

齊桓雖以禮相待,可人人都知道,他的心并不在王皇後的上。

暮夏時節,空氣中含著水的味道,王含章上穿著紅的大袖衫,頭戴釵步搖,秀氣的眼睛靜靜落在高慕的臉上,像是能將人心勘破。

來了,是嗎?”靜靜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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