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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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兩日未曾出門。

趕上一個晴天, 坐在廊下曬太

下人們將院子裏的雪一點點掃開,堆在牆角樹下,將當中的青磚地出來, 方便供人行走。有個使長得像卻玉,執看了良久才收回目

不想和齊楹提起長安, 也害怕的幾番抱怨惹得他憂慮。

故國如一夢,到底是在長安度過了近十年, 哪裏能沒有一呢。

卻玉、張通、徐平、方懿和還有許許多多在心中留下過名字的人。

甚至還有尚令嘉。

知道他們可能過得不太好,卻又不敢深思有多不好。

頭頂傳來孤雁的長鳴, 執擡起眼, 靜靜地看著它飛過天空時留下的殘痕。

幾個年輕的小使做了一盤冰糖葫蘆, 用紅豔豔的山楂裹了一層麥芽糖,晶瑩剔地閃著, 你推我推地湊上前來給。執子溫和, 府裏買來的這些孩子都很喜歡

笑了笑,接過來放在手邊。

“這山楂還是一早出去買的。”其中一個使笑說, “今天城門開了, 咱們終于能買些新鮮玩意兒了。”

益州是重鎮, 長久地關著的確不通理。

只是不知齊桓現下如何。齊楹賦閑了兩日,最近又開始忙碌起來,別院那邊的口風,等閑不會有消息洩出來。唯一傳出來的消息便是王含章昨夜生了一位皇子。

這是齊桓的第一個孩子, 也是久違的一個喜訊。

一出生就被立為了太子。

過去多年來,就算想要立哪個孩子為太子,總也得等到三五歲之後再做打算。

如此迫不及待, 只怕是齊桓的子依舊不好。

正午後,冠英將軍夫人來過一次, 在這個檔口實在不是好時機,因為肯定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他們的住。但吳其真并不在意這些,摘了帽子,茶也來不及喝上一口,便告訴執:“淮既然決定了跟隨王爺,就算沒有明著往來,也遲早是要人知道的。”

子已經好了很多,人也展出幾分年輕時的聰穎沉著:“今日來,我是想讓妹妹替淮轉告一句,若陛下真有個萬一,老周勢必是要和王爺站在一起的。王爺是天家正統,若真擁立了小太子,只怕江山要落外戚之手。現下正是一統江山的要關頭,不能出岔子。”

說完這一席話,才想起執也曾是外戚家的孩,又忙補充:“我沒有旁的意思。”

攜了的手,安靜地笑:“我懂。”

好脾氣,吳其真也松了口氣,有心要同開玩笑:“別怕,出了什麽事,姐姐也能保護好你。我爹是武將,我娘也會耍刀弄槍,真到了陣前殺敵的時候,我也能兩手。”

才說著話,一陣風吹來,便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吳其真邊帶來的使忍不住開玩笑:“夫人還說呢,上一回夫人劍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吳其真瞪:“你這蹄子真是不要命了。”

跟著笑,心裏的不安也稍稍削減了幾分。

只是心裏也明白,就連吳其真都專程來見,說明形并不算樂觀。

一路送到門口,吳其真便不讓再送了:“又不是以後不來了,常來常往不講這些。”

只好站定了,讓使送出門。

*

益州主城的路有相當一部分是前秦時修的,土夯得很實,雖然不夠寬,卻也算是坦坦的一條大路了。有些王朝雖然短壽,卻終究能在竹簡上留下幾句片語只言。

齊楹坐在馬車上,前頭的路卻堵了。

隔著車簾說:“好像是有人騎馬時踩死了一個人。”

馬車行駛得很慢,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事發地。

有廷尉丞帶人在這裏查驗,死人也被用布蓋了起來。傷人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聲裏一遍遍的咒罵。

哪怕隔著車簾,罵聲都能清晰耳。

咒罵自己多吃了半碗酒;咒罵自己忘了臨出門時沒排空腸子,以至于一路上心神不寧;咒罵他妻子昨夜和他爭執,他夜不安枕。從始至終,全無對逝者的愧悔之意。

一朝戰,便是文化上一場空前絕後的浩劫。

天子腳下的百姓縱使安居樂業,可也僅限于此了。百姓缺教化更沒有人傳授禮義之道,神世界的荒蕪彌漫在這座原本饒的土地上。彈編鐘的樂師只能被迫舉起長刀,教《孟子》的夫子在戰火中失去了雙臂,齊楹靠著迎枕沉默不語。

盛世之所以能被稱之為盛世,不僅僅是因為太平那麽簡單。

*

使告訴執,說齊楹回來了。

想著要把吳其真說的話告訴他,于是起向書房走。

書房離臥房了兩道門,平日裏也很往那院裏走

院子裏很安靜,殘雪都化了大半,幾個僮仆將太平缸表面結的冰用小榔頭敲碎,以備不時之需。檐下的冰溜子也開了化,正在往下滴水,也有人踩著梯子想要將它們敲下來。

亮晶晶的,就連冬青樹上都沾著水珠子,像是一層細細的金

見著執,他們都忙著行禮。

走到門邊,繡金的簾子垂著,元立在旁邊沒說話。

“有人在裏頭?”低聲問。

“是。”元笑了一下,“只是說了好一會了,茶水都續了三遍,娘娘進去剛好讓那群人消停消停。”

他指著窗沿上擺著的托盤:“我正愁藥涼了怎麽辦,娘娘此刻倒是能解卑職燃眉之急了。”

也是會開玩笑的人了。

端了那托盤,元將簾子掀開。

熱,除了炭盆還有地龍,敦敦地熱氣撲在臉上,倒像是到了春天一樣。

牆上掛著一幅畫,一左一右兩只長頸瓶裏著紅梅。

齊楹坐在首位上,兩邊各坐了兩個人。

看樣子話才說了一半,聽見腳步聲都擡起頭來。

這些人都是面孔,在先前那間民房裏見過,都是齊楹才封汝寧王時便追隨他的人。

“還是請王爺考量一下咱們今天說的話。”其中一人道,“比起效忠黃口小兒,咱們更願意效忠王爺。”

說得都是和吳其真一樣的話。

那人一面說,一面別有所指地對著執道:“王爺才是衆所歸。”

是想讓也來勸勸的意思。

“藥快冷了,我便端來了。”執的目落在托盤上。

齊楹笑了下,眉心也舒展開了:“來。”

便走到了他邊。

那幾人心照不宣地告辭出門,齊楹人去送,沒有親自起

自齊楹去泠安再到被關進別院裏,他們已經許久未曾好好說兩句話了。

他總是披星戴月,氣的功夫都沒有,有時回來得太晚便宿在書房裏。

只因很久不曾這般親近著說話,竟讓覺得心中生出恍惚的陌生。

人還是那個人,心中也有靠近他的熱忱,卻又似怯,說不出更逾越的話。

齊楹端起執手中的碗,眉心不曾皺一下,一飲而盡。

“可惜沒什麽東西來給你這苦味。”執笑著說。

“怎麽沒有了。”齊楹把碗放在手邊,拉著執的手迫使低頭,“執知不知道我想做什麽?”

他的眼睛看著你時,像是要將人吸進去,是會燙人的。

的臉跟著熱起來,不知是不是房裏太熱的緣故,像是什麽咕嘟咕嘟地沸騰起來。

燈是黃的,照在人的臉上,將緋紅的兩腮照得分明。

還是老樣子,經不住撥,三言兩語間便紅了臉,而後就用那雙水瀲滟的眼睛看著他。不懂自己的千萬種風,這小孩般含帶怯地一眼,比什麽話都聽。

齊楹笑了,他說:“看來你是知道的。”

話音才落,他的吻便到了。

齒關間殘餘著藥味,不算難聞,只是有些苦。苦過後,舌的你來我往便了甘甜。

悉的覺又回來了,他的吻向來細致認真,人沉溺。

兩片好似有千百種吮法,時輕時重,舌都泛起麻來。

齊楹攬著,讓坐在自己的膝頭,一只手扶著的腰,另一只箍著的後腦,好加深這個吻。

喜鵲的聲、冰錘子鑿冰的聲音、使們走路的腳步聲,一時近一時遠。

心中像是被他點了一把火,要將一切都燒灰。

的頭發,一面細細地吻,一面替理順。

“一會兒,送你去個地方好不好?”他低沉道。

微微直起:“什麽?”

他笑:“不是什麽要的,只是我心裏不踏實。”

齊楹的吻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角:“齊桓的事你也知道,他出了事,我自然是衆矢之的。就算不是我做的,也總有千萬雙眼睛盯著我。”

他拉著的手,隔著在自己口:“你只當是我膽子小,遇上了這些事,怕得厲害。”

咬著不答話,齊楹繼續道:“不是很遠的地方,只是不人知道。待我把這些都料理好了,第一時間來接你。”

“林施微是你母親,是不是?”他沒頭沒尾問出這一句。

小聲嗯了一聲,他笑:“早先我就在想,為何好端端的你要取來救我。你的份,比我想的還要複雜些。若太皇太後知道是你母親,勢必要將你拘進宮苑裏,一日三遍割地救一救齊桓。”

他雙手捧著執的臉,好讓與自己四目相對:“你說要真有這樣的事,豈不是要了齊楹的命?”

越是這樣要的事,他反而越喜歡笑,為的也是讓寬心。

的眼睛黑白分明,像小孩一樣,黑眼仁多白眼仁,睫長長的像是蝴蝶的翅膀。

吸著鼻子,想要點頭,卻又實在不舍。

正是因為時局到了此刻最是要關頭,越是不想走。

看得出踟躕,齊楹抱著,吻了吻的眼睛:“怕什麽?能取我命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什麽……什麽時候走。”問。

夜後。”齊楹調整了一下坐姿,好讓靠得更舒適些,“真對你不住,總是讓你隨我過這顛沛流離的日子。”

這話裏滿是無奈,聽得執眼睛又熱起來。

夜還有三個時辰。

窗上掛著的竹簾子被風吹著響。

額上出了薄薄一層汗,齊楹的臉,走到門口人把炭盆挪走兩個。

因為上一番離別是在長安,一走就是幾個月,想到分別心中總是憂慮不安的。

人有些怏怏的,齊楹走到邊:“去後面說。”

書房的西側擺著一架畫屏,燈火隔得老遠照上去,像是有烽火燎原。

畫屏後面是一張屏榻,只供一人平臥,齊楹偶爾會睡在這裏。

這兒出這男人的痕跡,氣味、都是獨屬于齊楹的。

穿著一鵝黃服坐在上頭,像是要把周遭黯淡的一齊點亮。幾頭發著黏在臉上,他們這麽一坐一立,像是回到了齊楹離開長安前的那一夜。

這時辰是該睡午覺的時辰,齊楹拍了拍的肩:“隨我躺躺。昨兒忙了一夜,站不住了。”

便向床裏面,好給他騰出一塊地方。

只容一人躺臥的屏榻了兩個人,只有側臥著才能躺下。

他們臉對著臉,齊楹的呼吸落在耳側,人心猿意馬。

先開口了:“是何時,我是說你何時心裏有……”想問他何時的,臉皮薄,說了一半便害起來。

齊楹擡起眼睛,黑的睫下面,眼眸是倒映著十萬青山的湖水。

“青檀寺。”他沒有毫遲疑。

“你走在我前頭,一級一級地數完了二十七級臺階。”他彎,“其實在那回之前,青檀寺我早就去過十多次。那天跟在你後頭,我心裏想著,若是早點帶你去,早不至于摔過好幾次。”

他語氣溫和,擡手輕輕拍了拍執的胳膊:“過去很多事,我做得不磊落,我們執若是想怪我我也認下了。”

窩在他懷裏搖頭:“不曾記恨,全都忘了。”

齊楹在頭頂笑:“如此多謝你。”

的影子從窗戶紙上一點點挪移,天也漸漸暗沉下來。

齊楹拉著執的手指落在自己的眼睛上:“每每到了黃昏時,這雙眼睛仍看得不甚真切。每一次我都害怕,如今見過了明,再徹底失去,只怕更是折磨。”

仰起臉來看著他的眼睛,清清亮亮地倒映著的面容。

“你能看清我嗎?”小聲問。

齊楹微微瞇了瞇眼:“勉強可以。”

他一手將領口扯開些,另一只手梳弄著的頭發:“看不到的時候,會用腦子想。”

致漂亮的五,窈窕的姿。

二人離得很近,齊楹的吻又漸漸了過來。

不舍的,也正是齊楹所不舍的。

他不願說得更多些,以免執心裏難過。只是深深淺淺地來吻,將這碎在齒相依間。

一雙手在解他腰上的帶子,齊楹捉住又掙

“嗯?”他沉沉地從中發出單個音節。

不答他,將他外一點點解開。

齊楹的視線并不算清晰,看不見執的臉,他出手去,只能到執兩腮上的灼熱之意。

齊楹的吻帶著警告之意,輕輕咬過執的下:“小姑娘長大了。”

過去也不是不曾坦誠相對,黏膩與汗水攪在一起的人食髓知味。

竹簾聲仍一搭複一搭地響著,齊楹已經反客為主,將按在下。

解開領,裏面便是水青的小。姑娘家的手臂白得像是蓮藕,脆生生的隨時能掐出水來。

“沒關窗呢。”小聲囁嚅。

齊楹用一只手控制住兩只手舉過頭頂,另一只挑開的帶子。

塞上胭脂雪,閨中只獨看。

瘦削的手腕熱得厲害,是燎原的春火。

他的齒關逡巡過細白的皮,執眼前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像是才上岸的一尾魚,在漁網間不安地跳著。

的手去拉他的腰帶,齊楹停下作來抓的手指。

“微明。”的眼眸秋水在眶,“微明。”

的意思,齊楹是懂的。

“下回不知又是何時。”眼中有淚,“不要再拖延了。”

空氣安靜了片刻,只能聽見燈花偶爾燃燒的聲音。

齊楹撐著子,單手解開自己的帶,床帳的金鈎被他隨手拆開。

床帳裏頭昏暗得不進一點去,齊楹單手撐著子自上而下俯視:“這時候,當真是太過寒酸。”

擡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一派昏暗中找他的

降真香的味道從未像今日這般蠱人的心智。

竹簾的撞聲停了,世界都似安靜下來。唯有床帳著床帳,木床搖著木床。

唯獨能聽見化雪的聲音,水珠子一滴一滴從滴水檐上落在地上。

最是縱之際,看不見彼此的五,齊楹的手一點點過執的臉,闔上眼仰起頭,像是要燒盡一整個春天。

春雪如屑,落滿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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