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安也想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會出手。
他一向是一個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的人。可是自從收到那份污染報告后,他就一直被一無形的線牽著鼻子走。
那線,將他和林晚綁在一起....
"陸總?"
助理小聲提醒道,
"下午的董事會..."
他擺擺手,視線追隨著林晚走進老宅。斑駁的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將的影吞沒在影里。
山風掠過茶田,帶來雨后特有的清新。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里還殘留著扶住時到的抖。陸承安他口發悶,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攥住了心臟。
"去查清楚。"
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嚇人,
"騰云建筑背后,到底是誰在推這個項目。"
助理詫異地抬頭,卻看見自家老板向來冷靜自持的臉上,閃過一從未有過的搖。
陸承安很快也看到那條視頻,短短三個小時的時間,幾乎要沖到本地熱搜第一名。
而評論區已經有人開始深挖,明心茶業的原料供應鏈問題。
"陸總,熱度已經沖到同城榜第一了。"
李助理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焦慮,
"環保大V'青山客'剛剛轉發了視頻,質疑我們的有機認證..."
陸承安點開視頻詳頁,拍攝時間是昨天上午9:17分....正是昨天他們趕走記者的時刻。
可以確定的是,昨天在場的每個人的相機里都是空的。
那這份沖上熱搜的視頻,又是誰拍攝的?
"有意思。"
他放大了視頻,畫面明顯不是專業的相機設備,看起來像是用手機拍攝的。
"去查查這個拍攝角度。"
陸承安說,
“當時有哪些人在現場。”
他想起今早王德海上未干的泥漬,想起那些工程車胎上新鮮的泥痕。
暴雨過后的山路有多難走,他最清楚不過.....昨天他的邁赫差點陷在泥坑里出不來。
可那些人卻像趕著投胎一樣,冒著翻車的風險也要第一時間趕到棲村。
合約明明還有五年才到期,對方卻連這幾天都等不及。
除非...有什麼必須現在就要掩蓋的東西,即將被擺在明面,是不是跟這條視頻有關?
有人故意將公眾的視線,往明心和這里引。
陸承安突然笑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評論區,看著那些所謂"業人士"的料,每一句都在往明心的原料供應鏈上潑臟水。
"好一招借刀殺人。"
他輕聲自語。有人故意把他推到臺前,用明心的企業形象做餌,得幕后之人不得不提前出手。
而現在,那個人達到了目的,可他們的企業名聲和他陸承安這個人,卻了眾矢之的...
那條熱搜待的時間越長,民眾對于明心原材料的惡意揣測越多一分。
窗戶上映出他沉的面容。十多年的商海沉浮,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當槍使。
更諷刺的是,他居然到現在都沒清....到底是誰在幕后控這一切。
"李助理。"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二十分鐘,我不想再看到任何關于這個話題的討論。"
助理剛要轉,又被他住:
"等等。"
陸承安從屜里取出一份文件,
"把這個發給公關部,讓他們重點宣傳明心今年的有機認證復檢結果。"
文件被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那是他今早才收到的復檢報告,各項指標全部達標。他原本打算留著在上市前造勢用的王牌,現在不得不提前打出來了。
李助理立即會意,迅速撥通了三個加電話。
十五分鐘后,明心集團總部三十七樓的會議室里,十二塊電子屏幕同時亮起。公關部、法務部、關系組的負責人以視頻連線的方式齊聚一堂。
"平臺那邊已經打點好了。"
公關總監的聲音,從揚聲里傳出,
"熱搜榜會在三分鐘刷新。"
法務部負責人篤定的說道:
"我們同時向六個營銷號發出了律師函,指控他們散布不實信息。"
陸承安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盤上的秒針走過最后一格時,李助理捧著平板快步走來,
"陸總,熱搜已經撤了。"
陸承安看著遠片的茶山,他很想知道....那個躲在暗的棋手,此刻是不是也正站在某扇窗前,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當然,陸承安最終沒有在認購合同上簽字。
"這份合同,"他合上文件夾,
"暫時作廢吧。"
林晚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松了松。
比誰都清楚,在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刻綁定明心,無異于讓陸承安替承擔所有風險。
"我明白的。"
晚飯后,林晚送陸承安到村口的古茶樹下。
換了件干凈的月白衫子,可袖口還留著炒茶時熏黃的痕跡。晚風掠過,下意識攏了攏散落的碎發,出后頸一小片蒼白的皮。
"就到這里吧。"
陸承安停下腳步,皮鞋碾過一顆石子。他注意到林晚的布鞋邊緣已經開線,沾著新鮮的泥漿。
林晚低頭看著自己的布鞋尖,
"陸總...給你添麻煩了...."
的聲音很輕,帶著歉意,
"這次實在是...太倉促了。"
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你下次過來...我好好招待你。”
話雖如此,可兩人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不知道過多久,這里可能就會夷為一片平地。
遠傳來山泉的淙淙聲,襯得四下愈發寂靜。
陸承安看著垂落的睫,像兩片被雨水打的茶葉。站姿端正,可攥著角的手指卻泄了心事。
"林晚。"
他開口道,山風送來發間淡淡的茉莉香,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陸承安最終只是這樣說。
這句話在暮中顯得格外清晰。陸承安向來言出必踐,這樣的承諾于他而言,已是破例。
可他們之間終究隔著一紙未簽的合同,像隔著一整個采茶季的雨幕,既近且遠。
林晚的睫了,在眼下投下淺淡的影。
最終只是輕輕點頭,角牽起的弧度像極了被雨水打彎的茶枝,倔強地想要直,卻終究抵不過季節的重量。
黑轎車碾過滿地茶花,揚起細碎的花瓣。
后視鏡里,那個素白的影越來越小,最終融進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