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讓清醒了許多,剛才實在太熱了。
等向天庥掛了電話,才緩緩回屋,裝作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你爸爸打來的?”
向天庥點頭:“他問我吃完飯沒有,怎麼還不回家。”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有門啊?”關好彩看一眼電腦,那兩個視頻都傳過去了。
“倒也不是門,怎麼說呢……我爸如果聯系不上我,他會很焦慮,我不在家的話他會每隔一段時間打個電話過來,或者我定時打個電話回去報個平安,他心里就可以踏實一些。”
關好彩腦子里忽地閃過幾個畫面,許多散落的拼圖逐漸拼出一個完整的圖案。
斟酌了一下語句,跳過一些關鍵詞,問:“是因為你哥嫂……嗎?”
“嗯,我哥嫂的事,他到現在還放不下。”向天庥邊喝水邊說,“我哥嫂是去泰國補度月的時候出事的,之后我就辭職回來廣州了。”
關于這件事,關好彩之前有聽李靜芬簡單說過幾句。
向天庥的哥嫂兩人都喜歡戶外運,去國外玩沖浪的時候出了意外,回不來了。
李靜芬唉聲嘆氣地說一定是“鬼掹腳*”,就和的外公黃遠方、還有那短命的小舅舅一樣,葬水底。
關好彩問:“那時候他們的孩子才多大啊?”
“你說子瑜?那時候一歲多一點吧,都沒斷。”向天庥提了提角,“孩子年紀小也有一點好,他對生死沒個概念,也記不得自己的父母。不像我們,得花好多的時間去填上心里頭那個窟窿,也有可能一輩子都填不滿。”
關好彩抿。
明白那種。
不就是這樣嗎?心臟上有一塊永遠是缺失的,賺再多的錢、買再貴的包、看再麗的景、吃再奢華的餐廳,都無法填滿那個窟窿。
“不說了。”
向天庥自己結束了這個話題,仰頭把剩下的糖鹽水都喝完,一滴不剩。
放下杯子后他用手背隨意了一下:“謝謝你的糖鹽水。”
關好彩故意趕人:“快走吧快走吧,別阻住我泡腳看綜藝。”
向天庥笑了笑,拿了外套起。
關好彩站在玄關目送他走出門,說:“我就不送了哦。”
“不用送。”向天庥揮揮手,邁下樓,“走了,拜拜。”
關好彩往前走了幾步,手握住門把手,沒立刻關門。
待向天庥走到樓下推開防盜門,關好彩喊住他:“喂,向天庥。”
聲音在狹長昏暗的樓道中往下掉,讓誰的耳朵接住。
向天庥很快回頭:“干嘛?”
男人整個子逆在中,理應是看不到他臉上的表,但關好彩卻能到他的視線,清澈且熾熱。
摳了摳門把手,問:“下一次活……是什麼時候?”
*
上次防詐活的料還剩不,所以向天庥準備月中的時候再舉辦一次防詐宣傳活,然后臨近過年前,再安排“送溫暖”。
沒想到尚未到月中,他們邊發生了一件不算小的事兒。
有一晚,“平安結”群里炸開了鍋,說是有位老人遭遇詐騙,一時想不開,在家里割腕輕生,剛白車來了又走,然后就是黑車來了,家人這會兒正在家門口嗷嗷哭。
輕生的阿伯姓鐘,在“平安結”的關注名單中,關好彩看到這個姓,覺得好似近期在哪兒聽過,但一時沒想起。
仍是潛水吃瓜,看知的群員們談論此事。
鐘伯今年七十有二,多年前喪偶,目前一人獨居在老屋。
他家住靠近荔灣湖公園的寶秀巷,和其他退休阿伯一樣,他平日的好無非是白天去公園打牌下棋,晚上在家里看看直播。
據聞他是“甜甜一笑”的忠實,基本每場直播都從頭看到尾,打賞固然有,每天則幾十,要是哪天打麻將或打牌贏了其他老頭兒,打賞時便會豪爽一些。
而有天他居然收到了“甜甜一笑”的平臺私信,說謝“哥哥”一直以來的支持,并表示想加“哥哥”的微信。
鐘伯沒留意到給發私信的是個克隆賬號,不疑有他,加了微信后和對方聊上了天。
對方還主跟鐘伯連麥,鐘伯確認了對方的聲音就是每天都在捧場的主播,什麼戒心都放下了,迷失在對方一聲聲“哥哥”,和一張張移花接木的照片中。
騙子編了個借口,說所謂平臺的高額打賞基本上都進了公司口袋里,自己賺的錢連自個兒母親的化療費都不夠,騙子每流一次淚,鐘伯便轉過去一筆錢,最后家人發現了異常,急忙阻止他繼續被騙。
如今騙子手法層出不窮,不說老人容易被騙,許多年輕人也逃不開他們的圍獵,社會上對這種事見怪不怪。
于是有群友不解,怎麼到了鐘伯這里,事會鬧得那麼大呢?
搬運“瓜”的那位群友也不知,他也是從別的群里看來的消息。
不一會兒,向天庥冒頭了,希大家能尊重逝者。
群里有義工也發言,說鐘伯這人就是有的時候說話沒個把門,但人并不差,每次“送溫暖”送到他家,他都提前備著熱茶餅招待大家。
關好彩頓時就想起來了。
腦子嗡嗡兩聲,忙坐直,拍了兩下臉讓昏昏睡的自己清醒清醒。
本只想安安靜靜“吃瓜”,哪能想到曾與這位鐘伯有過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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