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夫人端著空酒杯沖富文玉笑：“你一個看到診斷證明就跑的人，有什麼資格指點我”
可惜香檳這種東西太輕浮，不適合消愁。眼睛盯著酒杯，笑得越來越夸張，“只有我是真心對他好，可他到死都不明白。”
“你嫁給顧楨跟他生孩子，不是因為他給你的快樂，別的男人給不了你嗎圖快樂并不比圖錢圖權更高尚。跟他結不結婚，都只是一種選擇，你為什麼把嫁給他給他生孩子當作一種了不起的恩賜，好像他欠了你似的。你抱著這個心態和他一起生活，你和他都不會幸福。他就算沒病，被你這麼念叨，也得真瘋了!”
“胡說八道!要不是你們這些不能共患難的人，他怎麼會走到那步!”怕刺激他，從來都是避談他家的病史，要不是習琳取代他去訪學，哪里會口不擇言，到頭來那個人還是沒有嫁給他。恨了顧楨那麼多年，可并不妨礙認為那些人配不上他，眼前的人配不上他，習琳也配不上他。
布朗夫人并沒給富文玉說話的機會，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話一個字一個字從的蹦出來：“你會愿意為顧楨生孩子嗎”
“我確實不愿意，因為我把孩子當人，而你把孩子當工。你顧楨的時候，把孩子當取悅他的工，就是現在，你有把你兒子當個活生生的人嗎”
布朗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尖利：“人到中年，你現在連房子都買不起，活得這樣失敗，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自詡偉大母親，可養出來的兒還不是要花我兒子的錢買包。你真可笑。”
富文玉打量著眼前的人，布朗夫人臉上的那層面終于撕得一點不剩。年輕的時候，總好奇舞臺上的人卸了妝是什麼樣子，可今天真看到了，沒有一點兒興。
富文玉氣極反笑：“別說我兒沒拿你兒子錢買包，就算買了，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除了把他接到國，還做過什麼嗎我當然比你強，起碼我會告訴我兒，我生養，是因為給我帶來快樂，犧牲這種事騙騙孩子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千萬別拿來騙自己。你到底犧牲了什麼”
和顧楨在一起的那幾年確實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就算因為生孩子從臺柱子變報幕的，也不認為自己犧牲了什麼，都是自愿的。跟顧楨相比，別的男人帶給的要麼輕飄飄，要麼像粘在鞋上的一口粘痰，甩不掉的惡心。團長就像那口痰，惡心了半輩子。
不是沒后悔過，可后來想既然邁出了第一步，就算不邁第二步第三步也回不去了，布朗是邁出的第二步。嫁給布朗，一半是賭氣，一半是虛榮，那年頭紐約的白人醫生在國頗惹人羨慕，要讓顧垣和話劇團那些捧高踩低的人看看，只會越過越好。很快，就后悔了，日以繼夜地忍布朗像個鼻涕蟲爬在上，覺得布朗惡心，自己更惡心。想馬上離婚，又不甘心，只好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在為和顧楨的前途做犧牲，等拿到綠卡，把顧楨辦過來，他們一家都會越來越好。
顧楨沒來國，來的是顧垣，就把自己的那些苦都算到了顧垣頭上。
布朗夫人灌下剩下的半杯酒，不得不承認，確實沒為兒子犧牲任何東西。
杯子落到了地毯上，香檳灑在白地毯上，富文玉連忙拾起酒杯，抬頭看，布朗夫人雙手捂住了臉，肩膀一抖一抖的，富文玉看不得人哭，去的肩。
“沒有人比我更他，可他也沒因為我他就過得更好。”布朗夫人捂著臉，眼淚從指流出來。很久之后，抬起頭，笑得十分慘淡，“他可真是慘啊。你說，我要不把兒子接到國，他是不是不會死得這麼快”
富文玉對的同心又淡了，“你把顧垣接到紐約，卻不和他一起住，并不是迫不得已吧。”
布朗夫人難得審視自己心，破例誠實一回：“我不能看見他，我看見他就想起顧楨。如果他一直和我們住，我和布朗就徹底過不下去了。”那段時間，一直很抗拒布朗的親熱，總覺得顧楨在看著。布朗也因此看顧垣越來越不順眼，兩個彼此不順眼的人發生矛盾也不可避免，而也無意調和。
“那你既然見不得他，為什麼還要把他接到紐約”
“見到顧垣之前，我真的特別想他。但不知怎麼回事兒，真看見他，那思念反倒淡了。”
“你接顧垣到國，不只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懲罰顧楨吧。”
布朗夫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顧垣跟他爸不一樣，他爸是事業不順才發的病。”這會兒終于想起兒子來，即使到現在，也未必對富小景多滿意，但不希兒子因為病被甩了。
“你結婚的時候，你媽阻止過你嗎”
“不知道。”
*
富小景并沒去買甜點，而是去于博那兒取了一份偽造報告，為了表示激，送了于博一副特別貴的墨鏡。
于博勸：“你還是最好說實話。”
“我也想說實話。你哪天走，我和顧垣請你吃飯。”
“算了，我對當電燈泡沒興趣。”
取完報告回來，富小景坐在駕駛座太，想應對富文玉的說辭。左想右想，還是沒告訴顧垣兩位母親見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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