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再想和爭辯，即使真的爭出誰是誰非，也沒什麼意思。
“我走的這些年，你爸有沒有提起過我”布朗夫人不死心地問道。
“是不是即使您離了婚，去了紐約，了布朗夫人，我爸也要對您矢志不渝，您才滿意。”顧垣從口袋里取出發黃的草稿紙和新鮮出爐的圖給母親，“這個還讓您滿意嗎”
時至今日，顧垣也認為他的父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和前妻離了婚，瞞病了一堆友，竟然在離婚多年后，還對前妻念念不忘。習琳可以罵顧楨，富文玉也可以罵，但唯獨眼前的人不可以。
顧垣就這麼看著母親在他面前哭，這是他第一次見母親這樣失態，一瞬竟覺得很陌生。
他又回憶起從音樂廳回家的那個晚上，得知他要去國投奔母親，顧楨也是這樣失態，只是顧楨的失態早有傳統，他當時竟不覺得害怕，只覺得解。幸福的人最容易寬容，顧垣以為他到了國就會幸福，提前對顧楨預支了寬容。以往顧楨打他的時候，他是會對打的，不過每次都下不了狠手，他不太忍心去打一個病人，唯一慶幸的是，在他被打的經驗比較富后，他臉上終于可以不帶傷了。說謊騙人實在太過麻煩。但那天他就站在那兒，任父親打，他不覺得父親可怕，只覺得他可憐，他因為要徹底離開這可憐人，心里竟有些愧疚。
顧垣很知道怎麼讓人破涕為笑，但他的母親顯然不在此列。這麼多年，他實在缺乏和母親相的經驗。
他本準備告辭，走到門口又轉回到了沙發上，布朗夫人的臉已然哭花了，顧垣遞過一張紙巾，讓臉。
“你要不來國，他是不是就不會死”布朗夫人抬起頭，開始怪罪自己的兒子，“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又有病，你怎麼忍心丟下他”
如果不是在信里說自己在紐約的這幾年如何思念兒子，顧垣未必會來國。但此時，刻意忽略了這個事實，顧垣也沒提醒。
見顧垣沉默，布朗夫人又開始追溯過往：“你小時候總有病，每次剛有癥狀你爸就發現了，醫生都懷疑你爸是不是學醫的。你上兒園，老師嫌你有多癥，是你爸堅持把你帶回家每天上課都帶著你。你永遠說最喜歡爸爸。你怎麼就把你爸爸給拋下了呢”
布朗夫人必須把責任推到兒子上，的心里才會好過些。
顧垣也沒反駁，繼續放任母親謀論。布朗夫人罔顧邏輯和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以最壞的樂意揣測兒子：“你為什麼以那樣的方式和你爸決裂，明明有更好的解決方式。我讓你來國，是讓你接更好的教育，不是讓你和你爸斷絕關系。你那時候那麼大一個子，怎麼會讓你爸把你打那樣你在布魯克林黑人區都能過得不錯，怎麼會對付不了你爸你是故意被他打那樣的吧。”布朗夫人想起在肯尼迪機場見到顧垣，那時他比記憶中的顧楨還要高，顧垣既然在布魯克林的黑人區都能存活下來，怎麼會應付不了顧楨。
布朗夫人并未達到想要的效果，希顧垣能跟吵一架，這樣就能夠更理直氣壯些，但顧垣沒有。
顧垣只是在不停地喝咖啡。他很想來只煙，但他沒帶。他無法解釋，也不想解釋，任由母親把顧楨自殺的事都怪在自己頭上。
見顧垣沒反應，又開始怪習琳，理由還是悉的那一個：“你爸當初要不是把來國訪學的機會讓給習琳，事業肯定會越來越順，怎麼會發病習琳就算不來國，也能很快評上副教授，你爸在系里邊緣那個樣子，這個機會對他有多重要，習琳會不知道怎麼能心安理得地接就算我和你爸欠的，就不能等下一次嗎就是見不得咱們三個人過得好!”
本來把顧楨的事業看得比自己的工作要重要得多，顧楨為了習琳如此輕賤自己的事業，覺得好像在輕賤自己一般。并不熱表演，但尤其熱出風頭，當演員又最容易出風頭，于是也只好選擇了表演。嫁給顧楨后，被熏暈了頭，出風頭的心思竟也很快淡了，從A角變B角竟也很快就接，一門心思要相夫教子，從圖書館借了一堆育兒書讀，負責理論，顧楨負責實踐。后來顧楨總自責耽誤了的事業，才發覺顧楨原來喜歡有事業心的人，于是輾轉各個飯局開始爭地位。重燃對表演的熱，還是在習琳去國訪學后。
顧垣喝完杯中的咖啡，起要走人，布朗夫人拽住了他，“你是不是認為我在污蔑習琳演技可比我好多了。你爸明明是跟分了手才和我在一起，在里，就變了你爸腳踩兩只船。真你爸嗎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他，怎麼會因為有傳風險就讓他連后代都沒有”
“原來我還有這個作用。或者說我一開始只有這個作用。”顧垣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意外，這次才知道自己是預謀的產，目的是證明母親對父親的。想到這兒，他實在忍不住要笑，“您還有什麼要跟我說嗎”
布朗夫人的聲調突然低了下來：“你誤會了。”但也沒有和兒子解釋，而是追問離開后的事，都很瑣碎，無非是走后，顧楨是否還留著當年給做的秋千，還有沒有去旱冰場過冰，還去不去以前一家三口去的俄國館子。告訴顧垣，當初和顧楨第一次去俄國館子，顧楨吃了七個烏克蘭餃子，卻喝了一瓶伏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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