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小臂上探了探,才發現一條胳膊都缺熱度。
廣袖宮裝在途中由于礙事,胡扯開灑了一路,此時衫單薄,隋策附著的掌心及五指便格外清晰。
商音莫名打了個激靈,回自己的手,不自在地邊邊道,“你的也很冷啊,還說我。”
以防被刺客尋到,兩人默契地誰也沒提生火的事。
此前忙著逃命,不是丟衫就是外袍,如今一個比一個穿得還,山中夜后又多氣寒意,無法取暖當然周凍。
隋策沉默須臾,招呼過來,“外面風大,坐下吧,我給你看看腳傷。”
商音先是一愣,隨即把此前崴到的那條往后面藏了藏,背著手,足尖點地,小聲說不要。
他勻了口氣,不多費口舌,“傷筋骨一百天,你本就沒痊愈還跟著我那麼跑,恢復不好是想下半輩子當瘸子嗎?”
大概人總是不聽好話,他輕言細語勸時沒作,這會兒夾槍帶棒了,商音倒是老實起來,別扭地睇他兩眼,里囁嚅道:
“看就看咯,干嘛那麼兇……”
磨磨蹭蹭地上前攏著子坐好,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讓他幫著查驗。
隋大夫自己還著半邊子,布條箭傷纏得好似個命不久矣的殘廢,給起骨來卻一點不含糊。
商音揪著裾上的刺繡,偶爾扯到腳筋會悄悄“嘶”一聲。
除此之外,目只要往前一放,就能無可回避地落在他眉宇間。
隋策不笑也不使壞的時候,眼角眉梢里有更明顯的凜冽與肅殺。
畢竟是淌過風霜戰火的人,脈中尚存煞氣寒,只在作弄人玩笑調侃時才會教他看著像個不著調的年。
不知是不是以往總見隋策吊兒郎當的不正經,眼下傷后忽然沒那麼神采飛揚了,舉手投足多了幾分羸弱之,商音反而覺得怪新鮮。
余瞥到他微微擰著眉心,安靜認真地給自己活化瘀,蒼涼的面無端把他五刻畫得和了許多,乍一見仿佛永平城中哪家風流溫雅的貴公子。
……如果隋策不習武從軍,沒那麼多刀兵氣息,收拾收拾,似乎還俊俏耐看的。
“況是嚴重了些,幸而不曾淤積太多的塊。”
他輕拿輕放地松開商音的腳踝,知道小也冰涼,看來是真的冷,“沒事兒的話,就別再了,免得加重病。”
說完,隋策自懷中掏出火折子,吹亮星火。
“誒——”
商音詫異道,“你不怕被人發現啊?”
“聽著呢,”他不在意,“附近沒馬蹄聲。今晚我守夜,要是有靜提前熄了便是,這兒太冷了,干待一晚鬧出病怎麼辦?”
只當他是惜自個兒,商音抱起雙嘀咕,“你還真是很怕染上風。”
青年也懶得解釋,輕笑道:“是啊,那可不嗎。”
火到底不敢生得太大,商音幫忙撿了點樹枝,勉強湊個小堆。
有了暖意終究還是比沒有強,出手,掌心舒服地湊到火焰旁,到熱氣順著脈流過全,不由滿足地嘆了口氣。
這時,商音眼一轉,發現隋策拾起自己剛剛用廢的碎布條,百無聊賴地折了朵綢花要往火里丟。
隨口說:“向月花。”
行將扔出去的破爛立時一頓,停在青年手里,隋策意外地看:“你知道?”
他邊牽起一抹好奇的弧度,“這東西我娘教我扎的,自己胡起的名字,你會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了。”
后者提到這個就來氣,努著別開臉去,“小時候你進宮玩,折了一捧給那些公主郡主。”
隋策:“是嗎?”
“是啊。”話語略沖,“你給們每人一朵,闔宮都有,然后就偏不給我!”
商音現在都還記得,那段日子走哪兒都能聽見孩子們議論什麼“向月花”。
說東西漂亮、巧、還見。
庭中不缺好東西,但缺“見”的好東西,只要稀罕,草編蚱蜢也能人追捧。
總有那麼些件會在小姑娘們的年歲月里風靡一時。
“……”
羽林將軍自己都笑了,星目清澈地著,“我還做過這種事呢?怎麼想不起來了……”
“所以我早說你記不好啊。”商音忍不住要氣,磨著牙轉個方向不愿看他,“反正你就是想把討厭我昭告天下麼,我才不稀罕呢。”
年時的日子過得五十,好玩的有趣的太多了,如今再回憶過往,宮里的生活反倒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
他就只記得,那會兒讀書考校是件麻煩的事。
然后,便是宮墻有個囂張又不招人喜歡的四公主,好像總給自己使絆子。
所以他禮尚往來,應該也回敬了不。
說不上為什麼,提起陳年舊事,隋策的角就控制不住要上揚。
他垂首把笑遮蓋在影里,復又抬頭,“等回去了,我給你編個更好看的。”
“用不著。”商音自豪地梗著脖子,說起來還很驕傲似的,“反正后來我命人去宮外找了十個會扎綢花的繡娘,給我扎了兩大箱不重樣的。”
毫不在乎,“你不送我我也不求著你,堂堂本公主,才不缺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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