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沒注意的神,繼續道。
“那孩子當時的況,家里沒別的親人了,按規定可能要送去福利院。”
“當時隊里也難辦,安置個半大孩子不容易。”
“誰也沒想到,這小子,自己才剛二十出頭,愣是站了出來,力排眾議,要把那孩子帶走,說要收養他。”
說到這兒,秦老搖搖頭。
“我們當時都勸他,太年輕了,前途一片大好,帶著個十歲拖油瓶算怎麼回事?”
“結果這小子,一聲不吭,自己跑去打報告,死活要把那孩子領養了!”
“收養手續麻煩得很,他又年輕,沒家,阻力大得很,差點把跑斷!”
“后來呢?”
蘇聲音放得很輕。
“后來啊……”
秦老低了點聲音,帶著點唏噓。
“聽說為了辦手續,跟他爺爺鬧翻了天。”
“老爺子覺得他胡鬧,丟人現眼,最后老爺子松口了,但有個條件,孩子必須改姓晏。”
“聽南為了給那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份和庇護,讓孩子能好好長大,他也只好妥協。”
“楊昀野,就了晏昀野。”
蘇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
原來是這樣。
晏昀野是這麼來的。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力排眾議,頂著家族力,收養了毫無緣關系的戰友孤。
看向廚房。
晏聽南正將切好的菜倒油鍋,油煙升騰,他微微側頭避開。
顛勺的作干凈利索。
很難想象他這雙手,也曾笨拙地為一個十歲孤兒撐起一片天。
蘇看得有些失神。
突然覺得,他挽袖下廚的樣子竟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不多時,晏聽南端著幾盤菜出來擺上石桌。
豉油、油燜大蝦、白灼菜心、蒜香排骨。
還有一鍋白的豆腐魚頭湯。
熱氣騰騰,澤人。
“嚯!聽南這手藝見長啊!”
秦老笑呵呵地坐下,招呼蘇。
“小蘇,快嘗嘗!這小子輕易不下廚,有口福!”
蘇夾了一塊豉油,口,醬香濃郁,火候恰到好。
“怎麼樣?”秦老問。
“好吃。”
眼睛亮起來,真心實意地夸贊。
“沒想到晏總手藝這麼厲害。”
確實很合胃口,清淡味。
晏聽南沒應聲,只是把盛好的湯推到面前。
飯桌上,秦老了絕對主角。
“小蘇,你是不知道!”
秦老呷了口小酒,興致。
“有次野外拉練,他逞能去掏蜂窩,被蜇得滿頭包,腫得親媽都不認識!大半夜哼哼唧唧找軍醫……”
晏聽南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面不改地給秦老夾了塊排骨。
“老團長,這些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
“怎麼不能說?”
秦老眼睛一瞪,轉頭對蘇繼續料。
滔滔不絕地講起晏聽南的黑歷史,樁樁件件,繪聲繪。
聽得蘇忍俊不,好幾次差點嗆到。
晏聽南全程淡定吃飯,只在秦老說到最離譜,才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
“您多吃菜。”
蘇瞥向晏聽南。
他正低頭剝一只蝦,作斯文,仿佛沒聽見,只是耳似乎有點微紅。
這反差有點可。
秦老吐槽完他的黑歷史,話鋒一轉,語氣帶上關切。
“聽南,肩膀那舊傷,最近雨天還犯不犯?”
“讓你練的那套,沒懶吧?”
晏聽南將剝好的蝦自然放進蘇碗里。
這才抬眼,答得像個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
“好多了,沒犯。”
“,練著。”
“練著就好!”
秦老滿意點頭,隨即又皺眉打量他。
“還有,別整天坐辦公室,跟個老學究資本家似的!多!你看你,都快松了!氣神都坐沒了!”
“嗯。”
晏聽南應了一聲,低頭吃菜,罕見地帶著點被訓的乖順。
蘇咬著筷子尖,看著晏聽南這副乖巧挨訓的模樣,角止不住地上揚。
這反差,絕了。
一頓飯吃得熱鬧又溫馨。
飯后,蘇站起想收拾碗筷。
“我來洗碗。”
手還沒到碗沿,就被一只干燥溫熱的大掌握住手腕。
“放著。”
“我來吧,晏總,不能白吃飯……”
蘇想爭取。
“孩子的手,不是用來這些油污碗碟的。”
晏聽南截斷的話,手指傳來的溫熱卻讓蘇心頭一悸。
他自然地接過面前的碗碟,轉走向廚房。
秦老在一旁看得直樂,招呼蘇。
“丫頭,讓他干!他樂意!”
“走,陪我拾掇拾掇花去。”
小院正好,秦老拎著小鏟子,興致地打理他的寶貝花圃。
蘇也跟著幫忙,遞個工,扶扶花枝。
“丫頭,幫我把墻角那盆十八學士搬過來,擱這架子底下。”
秦老指著一盆開得正盛的茶花。
“日頭太毒,它氣。”
那盆景看著不大,但紫砂盆厚重,泥土實,分量著實不輕。
蘇應了聲好,走過去彎腰去搬。手
指剛扣住盆沿,還沒使上勁,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托住了盆底。
“我來。”
晏聽南不知何時已洗凈手出來。
他聲音不高,手臂輕松環抱住那碩大的花盆。
“這盆沉,土,別蹭臟你子。”
蘇心底某個角落,被這意想不到的細心,輕輕撞了一下。
這男人,照顧人都是這般不聲。
秦老滿意地看著花盆歸位,眼珠子一轉。
突然指著院子角落一個半埋在地里的老舊石鎖。
“聽南!”
秦老下一揚。
“去,把那玩意兒給我搬到這邊來!讓我看看你這資本家當的,力氣還剩幾分!”
晏聽南他徑直走過去,略一躬,雙手扣住石鎖兩側的凹陷。
只見他腰腹發力,手臂一抬一送,沉重的石鎖竟被他單手穩穩提起!
腰背下沉的瞬間,襯衫布料清晰地繃在寬闊的肩胛骨上。
他腳步扎實,走到西墻,石鎖落地時發出一聲悶鈍的輕響。
秦老背著手踱過去,腳尖踢了踢石鎖,哼笑一聲。
“嗯,還行!這把骨頭架子沒給你坐!”
晏聽南直起,隨意拍了拍沾了灰的手掌,指骨關節蹭了點青灰。
蘇靠在廊柱邊看著。
他汗的額發掃過眉骨,那平日里被西裝金鏡封印住的悍勁兒撲面而來。
這個乖乖聽從老領導指揮的晏聽南,得無以復加。
神明墜紅塵的模樣,原來比高坐云端時,更讓人難以招架。
一個念頭不控地冒出來。
真想看看,他徹底沉淪在人間煙火里,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