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聽南。”
蘇指尖著那份合同,聲音繃。
“慶功宴改散伙飯?”
晏聽南捻著紫檀珠,語氣平靜。
“游戲結束了。”
蘇輕輕呵了一聲,微微后靠,陷進椅背的弧度里,旗袍下擺開一線微。
“理由?”
“樹大招風。”
他目沉靜,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你在清晏的位置,風口浪尖,也是靶心。”
“卸下這層份,對SoftVoice,對你,更穩妥也更自由。”
蘇指尖在的桌沿點了點,似笑非笑。
“晏總替我想得真周全。”
“清算完溫蘇兩家,替我掃清障礙,再一腳把我踢出清晏的門,這算功退?”
晏聽南端起面前的水晶杯,抿了一口冰水,結微。
“蘇。”
他放下杯子,目沉沉過來。
“我們之間,不必揣著明白裝糊涂。”
他指腹挲著冰冷的杯壁,聲音低沉。
“Nebula那晚,你是知道我份的。”
“你撞進我懷里,不是意外。”
“報復晏昀野,是其一。”
“借我的勢爬出泥潭,站得更高,是其二。”
他雙眸如深潭映月,穿一切。
“你進清晏之前,景淮就把你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
“搭上林序秋的路子,接近我,每一步算計,我都看在眼里。”
蘇繃了一瞬,隨即又放松下來。
果然。
他什麼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沒否認,輕輕笑了一聲,帶著點破罐破摔的坦然。
“晏總慧眼如炬,看得徹。”
沒否認,也沒辯解。
迎著他的目,同樣平靜地反問。
“那晏總呢?”
“既然早知我的目的不純,為何還允許我靠近?”
“默許我利用你的資源,甚至推波助瀾?”
“把我托舉到如今這位置,圖的又是什麼?”
晏聽南雙眸里翻涌著看不懂的暗。
“各取所需。”
他聲音低沉平穩,像在復盤一樁易。
“那時,我需要一個好用的擋箭牌,擋住林家聯姻的箭,攪渾老爺子布下的局。”
“你夠聰明,夠漂亮,野心,目標明確,主送上門來攪這潭水。”
“把你推到風口浪尖,吸引林家和老爺子的火力,讓他們以為你是我選的人,是我破戒的因。”
“至于你利用我?”
他角勾起一弧度。
“資源放在那里,能抓住是你的本事。”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沉下去,帶著一殘酷的清醒。
“那時候,你這枚棋子用過之后是死是活,不在我考慮范圍。”
蘇靜靜地聽著。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又緩緩松開。
原來如此。
扯了扯角。
“既然大家各取所需,戲也唱得賓主盡歡,林家那婚約還在你頭頂懸著,為什麼不干脆利用到底?”
“留我在邊,當個更稱職的擋箭牌,榨干最后一點價值?”
微微前傾,目灼灼視著他。
“將我托舉到頂峰就趕我走,不像晏總的作風。”
晏聽南捻珠的作驟然停住。
紫檀珠在他指間繃。
他看著,眸底深有什麼東西在激烈地沖撞,又被強行按回冰封之下。
半晌,他緩緩開口。
“因為,戲演久了,容易假戲真。”
聲音比剛才更沉,像是在克制著什麼。
“你想要的,我都給了。”
“頂峰的風,仇人的下場。”
“走到這一步,你已無需再攀附任何人。”
“再演下去,對你是束縛。”
他結滾一下,罕見地滯半秒。
那短暫的空白里,泄出一難以言喻的掙扎。
“對我來說,是變數。”
蘇心口猛地一跳。
束縛?變數?
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忍和。
那不再是俯瞰眾生的佛,而是一個在失控邊緣掙扎的男人。
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獵,角彎起,帶著挑釁的鋒芒。
“晏總怕了?”
“怕您這尊不沾凡塵的佛,真了凡心,不好跟老爺子代?”
晏聽南的呼吸重了一瞬。
氛圍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對。”
他終于開口,聲音啞得厲害,帶著坦白的沉重。
“你是意外。”
他看著,目深邃得要將吸進去。
“也是失控。”
他承認了。
承認了那些瞬間的沉淪,那些撕開佛爺表象的念,并非全然的算計。
但也僅此而已。
“但失控,不該繼續。”
他聲音恢復沉冷。
“到此為止,對彼此都好。”
他微微后靠,姿態重新恢復上位者的疏離。
“蘇,你已不是當初那個需要攀附才能活的藤蔓。”
“你長了自己的樹。”
他目復雜難辨,像是欣賞,又像是最后的告別。
“再把你當棋子推出去,是折辱你,也是折辱我自己看人的眼。”
“你很好,好到不該困在任何人的局里。”
“包括我的。”
他手指點了點那份攤開的合同,發出輕微的叩響。
“爬到山頂,站穩了,就該及時收手。”
“SoftVoice創始人兼主理人的份,夠你立山頭了。”
“再往前,是萬丈深淵。”
“簽了它。”
他點了點那份文件。
“拿好你應得的,面退場。”
“從此,天高海闊。”
蘇垂眸。
視線落在合同上那行行冰冷的條款,再落到他骨節分明捻著佛珠的手上。
心口被他的話燙了一下。
忽然低低笑出聲,肩膀微。
“晏總,好一番深義重。”
抬眼,眸底沒有預想中的憤怒或失落,反而漾開一片瀲滟水,帶著點慵懶的嘲弄。
“面退場?”
“晏總這散伙飯,未免太寡淡。”
蘇站起,繞過桌沿。
蘭苕綠的緞旗袍裹著玲瓏曲線,隨著步伐漾開微瀾。
徑直走到他面前。
膝頭蹭上他西,整個人陷進他懷里。
緞著深灰西裝,像藤蔓絞上冷杉。
溫的帶著甜香瞬間下來,沉甸甸,熱烘烘。
走他指間佛珠扔在桌上,紫檀撞出悶響。
“晏總不是教過我,變通之道嗎?
“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止一條。”
“世間法則,殊途同歸。”
蘇掌心按著他手背往自己腰后帶。
“這兒。”
另一只手引著他,從旗袍高開衩探進去。
微微俯,紅近他耳廓,吐息灼熱,帶著甜膩的香。
齒尖叼住他金鏡,微一偏頭,眼鏡應聲落。
用瓣蹭過他耳骨。
“與其趕我走,不如押注在我上,讓我也替你贏下一局。”
蘇一只手勾住他的領帶,微微用力下拉,迫使他仰頭。
俯,紅印上他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