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夜，浮華之下盡是腐壞的基底。
晏昀野陷在卡座最暗，指尖夾著的煙燃了半截，灰燼簌簌落進冰桶。
威士忌杯空了又滿，第三次。
“再來一杯。”
酒保認得他，沒多問，沉默斟酒。
他仰頭灌下大半杯，烈酒燒，卻不住心口那片空落落的鈍痛。
破繭展那場清算，像一場公開刑。
溫晚菀真面目被撕開，蘇詩妧鋃鐺獄。
蘇家搖搖墜，溫家聲名掃地。
而他，被晏聽南親手摘了權柄，停職審查。
更讓他窒息的是蘇走了。
從清晏離職后的這幾天，就像人間蒸發，查不到半點蹤跡。
他試過去SoftVoice工作室堵人，卻被前臺客氣攔下。
“蘇總不在，行程保。”
連宋聲聲那丫頭都對他避之不及。
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呵。”
他嗤笑一聲。
笑自己蠢，笑自己瞎。
他又灌下一杯酒，試圖用酒麻痹那尖銳的痛悔。
“昀野？”
一道聲穿嘈雜，溫晚菀不知何時站在卡座邊。
晏昀野醉眼朦朧地抬眼。
溫晚菀穿著一低調的米白連，站在卡座邊，臉上帶著擔憂和憔悴。
晏昀野有些意外，眉頭下意識蹙起。
“晚菀？你怎麼來了？”
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酒氣。
“你不是被……”
被溫家足了。
這話他沒說出口，但彼此心知肚明。
溫家斷了的經濟，在京圈名聲掃地，幾乎混不下去。
溫晚菀臉上掠過一難堪，很快又被弱的笑意掩蓋。
自然地在他對面坐下，目掃過他面前空了的酒杯。
國已無立足之地，必須抓住出國留學這救命稻草。
但錢是個問題。
晏昀野這個備胎，雖然如今失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榨干他最后一點價值，足夠出國瀟灑一段時間。
“擔心你。”
聲音放得更，帶著哭腔。
“聽說你最近心不好，總是來這里買醉。”
“我跑出來的。”
晏昀野看著那雙蒙著一層水的眼睛。
若是以前，他早該心疼地攬懷，為對抗全世界。
可如今，破繭展休息室里那番不知的表演。
還有蘇詩妧癲狂的指控，像一刺扎在他心里。
讓他再看這張臉，只覺得無比陌生，甚至有點反胃。
他沉默地又倒了一杯酒，沒接話。
溫晚菀見他態度冷淡，心下一急，微微前傾。
“我準備出國留學，離開京市這是非地。”
“昀野，你跟我一起走吧？”
聲音帶著蠱。
“出國留學，重新開始，就我們兩個。”
目殷切地看著他，等待著他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毫不猶豫地答應所有要求。
晏昀野握著酒杯的手頓住了。
他抬眼看，醉意朦朧的眼底，出一清醒和審視。
“出國？重新開始？”
他重復著這幾個字，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溫晚菀強撐著笑容。
“是啊，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我們……”
“我們？”
晏昀野打斷，聲音冷了下去。
“晚菀，到了現在，你還在跟我演？”
溫晚菀臉唰地白了。
“昀野，你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
晏昀野嗤笑一聲，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酒燒得他眼眶發紅。
“溫家斷了你經濟來源，是吧？”
溫晚菀臉一白，強撐的笑徹底垮了。
“是，爸爸他太狠心，就因為那麼點小事……”
“小事？”
晏昀野像聽見天大笑話。
“唆使蘇詩妧買兇毀畫 ，給蘇下藥，指使匠心給蘇使絆子。”
“這些小事？”
他每問一句，聲音就沉一分。
溫晚菀眼圈瞬間紅了，淚珠要落不落。
“連你也這麼看我？破繭展，那些事，我是被詩妧姐騙了。”
“我們這麼多年……”
“我們沒。”
晏昀野斬釘截鐵打斷。
“你看著我為了你，像個傻子一樣去針對蘇，去傷害。”
“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
溫晚菀被他眼底的戾氣和失懾住，微微發抖。
“不是的！是蘇詩妧污蔑我！”
“昀野，你信我……”
“我信你信得還不夠多嗎？”
晏昀野猛地將酒杯摜在桌上，發出刺耳響聲。
“信得我眾叛親離，信得我丟了最該珍惜的人！”
他著氣，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
“你把我當什麼？替你掃清障礙的槍？還是隨時可以用的備胎？”
這話像一掌，狠狠扇在溫晚菀臉上。
猛地站起，眼淚瞬間涌出，帶著屈辱和憤怒。
“晏昀野！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喜歡你啊！”
“我知道你還喜歡我……”
“忘了蘇，忘了京市這些糟心事，我們往吧。”
“喜歡？”
晏昀野嘲諷地嗤笑一聲，笑聲里卻滿是蒼涼。
他揮揮手，像是驅趕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
“你走吧。”
“出國也好，去哪都好，別再來找我。”
溫晚菀僵在原地，臉上盡失。
看著眼前這個判若兩人的晏昀野，知道自己最后一張牌，打錯了。
死死咬著，淚珠滾落，
最終，轉踉蹌狼狽地沖出了酒吧。
晏昀野沒看，又灌了一口酒。
“野哥，可以啊！”
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周巍一屁在他對面坐下。
“以前恨不得把心掏給人家，現在這麼狠？”
“為了，蘇那種極品倒你都不要。”
晏昀野沒睜眼，結滾，聲音啞得厲害。
“別他媽提以前。”
周巍湊近些，打量他。
“我說野哥，那蘇到底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
“以前跟在你后頭轉的時候，沒見你多稀罕。”
“人一走，你倒了這副德行。”
“你不懂。”
晏昀野聲音發，帶著一種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茫然。
“走了，我這里……”
他抬手，拳頭重重捶了下自己心口。
“空得厲害。”
“滿腦子都是以前的樣子。”
“周巍，我喜歡蘇。”
“走了，我才他媽發現，我真的不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