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弘懿瞳孔驟!
“清晏量大,我一個,自然無妨。”
晏聽南抬眼,目靜而沉,直直迎上晏弘懿驟寒的視線。
“但牽一發,全。”
“我凈出戶的消息若傳出去,價震,對手反撲。”
“到時候晏家傷筋骨,得不償失。”
晏聽南語氣平穩,卻字字誅心。
空氣死寂。
檀香燒出一段灰,簌簌跌落在案。
晏弘懿盯著他,忽然拊掌,枯瘦的手腕出青筋。
靜默在空氣中蔓延,得人不過氣。
良久,晏弘懿間滾出一聲低啞的冷笑。
“好,好得很。”
他笑聲嘶啞,帶著近乎欣賞的毒意。
“聽南,你確實比你父親聰明。”
“他知道護著那人,卻只知道,最後輸得一無所有。”
“你不一樣。”
他凜冽的目緩緩扎向晏聽南。
“你知道把喂飽,喂壯,喂到旁人不敢輕易下。”
“把綁上你的船,綁利益共同,讓我不得。”
晏聽南垂眸,牽了下角。
“爺爺,您教過我,真正的掌控,不是握,而是敢放。”
“我放了,也握住了更重要的。”
“父親輸在太信您,以為退讓能換安寧。”
“我不一樣。”
“用您最看重的權勢,換我唯一想要的人。”
“很值。”
晏弘懿枯瘦指節死死扣住龍首,青筋暴起。
眼底沉過驚濤,又歸于死寂的淵。
好一個值!
他一生殺伐決斷,竟養出兩個種!
為了個人,連江山都能拱手讓出?
荒謬!可笑!
“聽南。”
他聲音緩下來,滲著寒氣。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現在離婚,送走,一切尚有轉圜。”
“否則明天你就會發現,清晏總裁辦公室換一把鎖,容易得很。”
空氣凝滯如鐵。
檀香灰積了長長一截,將落未落。
面對這滔天的威脅,晏聽南卻笑了。
“可以。”
他應得輕描淡寫。
晏弘懿眉心猛地一跳。
“你說什麼?”
“不是爺爺要我權麼?”
晏聽南語氣帶上一若有似無的嘲弄。
“我便是。”
“正好,我也累了。”
“陪度個長假,似乎不錯。”
“只是您確定,現在這個局面,清晏離了我,還能如常運轉?”
“清晏這艘船,不是我撐著,它早沉了。”
“您現在要收回船艙?請便。”
“我退出,清晏立刻四分五裂,您這麼多年穩住的局面,一夜回到解放前。”
“只是到時候別求著我回來收拾殘局。”
他姿態恭謹,話卻鋒利。
晏弘懿瞳孔驟!
“你威脅我?”
“不敢。”
“是提醒。”
檀香繚繞,卻不住硝煙味。
晏聽南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穩。
“爺爺,您總是這樣。”
“以為攥著權柄,就能拿所有人的命脈。”
“真正的權柄,從不在明面的賬目上。”
“在人心,在脈絡,在誰真正掐著命門。”
“不如各退一步,進門,我守業。”
“晏家面還在,權柄也還在您看得見的地方。”
晏弘懿指節青白,龍首拐杖被攥得死。
他盯著晏聽南,像盯一頭養卻反噬的狼。
“聽南,你當真以為,我不了?”
他聲音沉得人。
空氣凝冰,檀香息都滯住。
晏聽南眉峰未。
“您當然能。”
“但,就是我。”
“我,就是清晏半壁江山。”
他向前一步,聲音低下去。
“爺爺,您教過我,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蠢。”
“為個人,賠上您經營一生的基業。”
“值麼?”
晏弘懿眼底驟寒!
值?
他晏弘懿縱橫一世,何時需掂量值不值!
這逆孫,竟真掐準了他的七寸。
清晏離不得晏聽南。
至現在,離不得。
那些盤錯節的利益網,那些只聽他號令的核心團隊,那些離了他就轉不的項目……
晏弘懿頭滾,咽下腥甜。
他忽然極緩地笑了。
“聽南,你比你父親強。”
“他知道護,卻護不住。”
“你倒狠,直接把肋喂獠牙,反架到我脖子上。”
枯瘦的手指挲著龍首,他話鋒一轉。
“但你別忘了,江雅當年,也不是一開始就輸的。”
晏聽南眸倏地沉暗。
“您若想用對付我母親那套來對付。”
“恐怕要讓您失了。”
“蘇不是我媽,我也不是父親。”
“您那些手段,二十年前或許有用。”
“現在?”
他扯。
“只會讓您輸得更難看。”
晏弘懿瞳孔,拐杖重重頓地。
“放肆!”
“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晏聽南卻已轉準備離開。
“話已至此,您若執意要試,我奉陪。”
他側首,半張臉浸在影里,廓冷。
“聽南。”
晏弘懿的聲音忽又從後傳來。
“就算你住命脈,搶走權柄。”
“可只要我活一天,你就別想讓名正言順進宗祠,族譜!”
“永遠是個見不得的玩意兒!”
晏聽南手搭上門把,微微一頓。
“那正好。”
他未回頭,聲線冷然如碎玉。
“我和,都不需要誰的祖宗認可。”
“我們單開一頁族譜,我們就是新的祖宗。”
門合攏。
將一室死寂與朽敗,徹底關在後。
晏弘懿僵立原地,盯著那扇門,像盯一個叛變的王朝。
許久,他猛地抬手,揮落案上茶盞!
瓷片炸裂,熱湯濺腳。
窗外月冷寂,映亮他眼底瘋長的殺意。
……
夜晚,車空氣凝滯。
林亦瑤靠著車窗,目空茫地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上。
手指摳著擺上細微的褶皺,一下,又一下。
陸灼側頭看一眼,沒說話,只將暖氣調高了些。
忽然輕聲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靠邊停吧。”
陸灼挑眉:“這兒不能停。”
“我說,靠邊停。”
重復,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冷靜。
陸灼打轉向燈,車流暢輔路,停在一僻靜的林蔭道旁。
引擎熄火,世界驟然安靜。
只剩彼此呼吸聲。
林亦瑤沒看他,手指搭上門把。
“今晚,謝謝你。”
頓了頓,聲音低下去。
“也僅止于此了。”
陸灼眸驟沉,一把扣住手腕。
“什麼意思?”
林亦瑤沒掙,只緩緩轉過頭來看他。
眼底那片蒙了二十五年的水霧,像被一夜風吹散,出底下清凌凌的底。
“意思就是,戲演完了,陸。”
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像自嘲,又像徹底清醒後的疲憊。
“你接近我,哄著我,帶著我瘋,看著我傻乎乎往坑里跳……”
“不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