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初中畢業的暑假,林亦瑤被送到了晏家老宅小住。
名義上是讓晏聽南這位哥哥幫預習高中課程,實則是在為兩家的聯姻培養。
可晏聽南太忙了。
清晏的事務占據了他絕大部分時間,早出晚歸,即使在家,也多半在書房理文件。
留給林亦瑤的,只有疏離的背影和客套的嗯。
那間安排給林亦瑤的書房,寬敞明亮,卻空曠得只剩下一個人。
蟬鳴撕扯著午後的沉悶。
林亦瑤趴在書桌上,筆尖得紙面全是黑點。
紙面不知不覺被陸灼兩個字悄悄填滿。
寫完又劃,劃完又寫。
一頁紙,黑團團,像的心。
門口腳步聲。
慌得把紙皺,攥進掌心。
晏聽南先踏進來,嗓音冷淡。
“亦瑤。”
他側,出後那道高瘦影子。
“陸灼,你閑著也是閑著。”
“的功課,你看著辦。”
林亦瑤的心臟,猛地跳一拍。
陸灼就倚在門框上,單手兜。
他視線掠過張攥的手,角勾起一抹慣有的笑。
“行啊。”
他答得隨意,邁步走了進來。
晏聽南手機響,他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我回公司了。”
“聽南哥……”
下意識喊。
人已經走遠,只剩樓梯回音。
書房,只剩下和陸灼。
空氣悶熱到發黏。
陸灼走近,目落在攥的手心里。
“手里藏的什麼?”
“草稿紙。”
林亦瑤心口一跳,背手把紙團藏得更深。
“廢紙攥那麼?”
他俯,靠近。
清冽的薄荷氣息混著的味道襲來,將籠罩。
他手,掌心朝上,指節勾了勾。
“給我。”
林亦瑤下意識後退,脊背抵住書桌邊緣。
陸灼手臂繞到背後,一掰開握的手指。
微涼的指尖及滾燙的掌心。
林亦瑤呼吸停半拍,手指卻松了。
那團皺的紙,落了他的手中。
“還給我!”
急了,聲音帶著哭腔,手去搶。
陸灼輕松抬手避開。
他看著急得眼圈發紅的樣子,眸深了深。
“小兔子,”
他兩指夾起那只皺的紙團,沒拆,只在掌心拋兩下。
抬眼看他,語氣戲謔。
“到底寫了什麼見不得的,嗯?”
“罵我呢?”
“不是!”
矢口否認,心臟砰砰直跳。
他低笑,作勢要展開。
林亦瑤幾乎要暈過去。
那瞬間,腦海里閃過婚約,閃過哥哥,閃過所有不該有的念頭。
絕地閉上眼。
預想中紙張被展開的窸窣聲沒有響起。
小心翼翼掀開一點眼。
陸灼著那團紙,指節分明,卻沒有展開。
他的目,沉沉地落在臉上,翻涌著看不懂的緒。
像是無奈,又像是克制。
他結輕微地滾了一下。
林亦瑤張得屏住呼吸。
他會問嗎?
問為什麼寫滿他的名字?
問是不是……
不敢想下去。
“行了。”
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啞幾分。
“嚇這樣。”
他忽然抬手,將那團承載了所有心事的紙,投進了遠的垃圾桶。
“哭什麼。”
他指節蹭過眼角,作有些糲。
“哥哥不吃人。”
林亦瑤怔怔地看著他。
他沒看?
劫後余生的虛席卷而來,有些發。
“拿出來。”
他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反著坐上去,下擱在椅背上,看著。
“什麼?”
林亦瑤微微一愣。
“課本。”
他微微挑眉。
“真讓我來陪你發呆?”
林亦瑤反應過來,慌忙從書包里拿出數學書和習題冊。
攤開在他面前。
陸灼掃了一眼,出筆,在指尖轉了個利落的圈。
“哪題不會?”
他講題的樣子,出乎意料的認真。
聲線偏低,語速不快,卻很有耐心。
他拿著筆在草稿紙上刷刷寫解。
墨跡凌厲,和他的人一樣,囂張卻漂亮。
林亦瑤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的注意力,全在他近在咫尺的側臉上。
他眼睫低垂,鼻梁高,線薄,結微。
心口莫名發熱,悄悄往後了半寸。
“懂了?”
他忽然抬眼,逮個正著。
林亦瑤慌忙低頭,胡地點頭。
耳紅得剔。
握著筆的手指一抖,紙面被圓珠筆劃出一道狼狽的尾痕。
“還差一點。”
陸灼盯著發紅的耳尖,心頭跳了一下。
“哪差?”
腦子空白,胡指了行公式。
陸灼低笑一聲,聲音得更啞。
“這里?”
林亦瑤呼吸發,不敢點頭,也不敢躲。
他直接掰過椅子,兩人并肩。
“再看一遍,眼睛別飄。”
筆尖在草稿紙上點了點。
“瑤瑤。”
“嗯?”
“專心點。”
他聲音有點啞。
“我時間寶貴。”
立刻正襟危坐,強迫自己盯著習題。
心跳卻依舊失序。
十分鐘後。
陸灼把筆帽一扣,子往後靠。
“寫,寫完我檢查。”
林亦瑤握著筆,掌心全是汗。
題目明明剛講過,卻卡在第一行。
他側頭,目落在咬得下發白的小作,眸暗了下。
“張什麼,我又不打人。”
“怕寫錯。”
怕你覺得我笨。
後半句咽進肚子。
陸灼盯著,忽然手,在上輕輕一抹。
“別咬,松口。”
林亦瑤心臟驟停。
他指腹帶著薄繭,差點讓丟了筆。
“寫錯了就改,又不是高考。”
他語氣淡,耳廓卻浮起一層淺。
林亦瑤垂眼,耳尖通紅,慢慢在紙上落筆。
窗外蟬聲拉長線,把兩人影子疊在一起。
一個乖得發,一個得散漫,卻都悄悄把心跳調同一頻率。
時間在筆尖沙沙聲中流逝。
暮漸沉。
林亦瑤停筆,小聲說:“好了。”
陸灼接過,掃兩眼,眉峰揚起。
“全對。”
他頓了下,低聲補一句。
“乖。”
林亦瑤心口猛地一撞。
那聲乖像糖塊滾進汽水,噼啪炸開甜泡。
陸灼放下筆。
“今天到這。”
他起,活了一下脖頸。
林亦瑤跟著站起來。
“謝謝。”
他低頭看,仰著臉,眼睛清澈。
像只無害的小。
他在袋里的手,微微蜷。
“走了。”
他轉,背影拔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