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余溫被九月的風卷走。
高一新生報到，嘈雜鼎沸。
林亦瑤著鋼筆，低頭填寫表格。
周圍嘈雜的議論聲，像嗡嗡的背景音，不斷鉆進耳朵。
“聽說了嗎？復讀班那邊……”
“附中那個校草！他居然來我們學校復讀了，聽說高考只差兩分就清北。”
“真的假的？為什麼啊？附中資源不好嗎？”
“兩分還復讀？瘋批吧。”
“臉更瘋批，一眼誤終，是真頂……”
附中校草。
這四個字像暗號，轟一下點燃腔里那簇藏起來的引線。
林亦瑤筆尖一頓。
他復讀？
在這里？
怎麼可能？
強迫自己盯著表格上的橫線，腦子里卻一片空白。
“同學，填好了嗎？後面還等著呢。”
負責登記的老師催促。
林亦瑤猛地回神。
“馬上好。”
慌地簽下名字，拿起表格想遞給老師。
一陣穿堂風掠過。
手中輕薄的紙張手，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又被風裹著，溜溜地滾出去兩米遠。
正好，停在一雙白凈的球鞋前。
鞋的主人蹲下，骨骼分明的手指撿起了那張表格。
林亦瑤順著那雙手，視線一點點上移。
修長的，白襯上別著他們學校的校徽。
再往上，是凸出的結，線條利落的下頜……
然後，撞進了一雙悉又帶著點懶散笑意的眸子里。
陸灼。
真的是他。
他就蹲在那里，手指夾著那張注冊表，微微歪頭看著。
從他後打過來，給他周鍍了層茸茸的金邊，卻讓他的五在影下更顯深邃立。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目都聚焦在這邊。
林亦瑤心口一炸，覺自己的呼吸停了。
臉頰迅速燒，連耳脖子都紅一片。
他怎麼會在這里？！
他不是應該在附中嗎？
“林、亦、瑤。”
陸灼看著表格上的名字，慢悠悠地念出來。
他站起，邁步朝走來。
在面前站定，垂眸看著，角噙著讓人捉不的笑。
“聲哥哥，就還你。”
“陸灼。”
連名帶姓，聲卻倔。
他低笑，不再逗。
“行，陸灼就陸灼。”
“反正來日方長。”
他把表格遞到眼前，手指在班級一欄點了點。
“高一（一）班？”
他挑眉，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戲謔。
“巧了。”
“哥哥我，跟你同樓層。”
“復讀班，一班旁邊。”
林亦瑤呆呆地看著他，忘了反應。
他離得太近了，近得能聞到他上淡淡的薄荷皂莢香氣，混著一點的味道。
和夢里的一模一樣。
可是……
婚約。
這兩個字像一細針，輕輕扎破了鼓脹的氣球。
他是名義上未婚夫的好兄弟啊。
這層關系，像一道無形的鴻，瞬間將兩人隔開。
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灼人的目，慌地手去接表格。
手指不可避免地到他的。
微涼，帶著薄繭。
像電流竄過。
電般回手，表格差點又掉地上。
陸灼看著瞬間通紅的臉頰，眸深了深，眼底那點笑意淡去，掠過一復雜的神。
他穩穩拿著表格，直接越過，遞給了登記的老師。
“老師，的表。”
他語氣恢復了正常。
“哦，好，好。”
老師似乎也才回過神，接過表格。
陸灼沒再看，雙手回袋，肩線放松地朝著復讀班的方向走去。
周圍響起失的嘆息和更熱烈的議論。
“他剛跟那個新生說話了？”
“他們認識？”
“那生誰啊？長得乖的……”
林亦瑤卻像被定在原地，周遭的聲音都變了模糊的背景音。
只有心臟還在失控地狂跳。
他為什麼來這里復讀？
附中的師資明明更好。
一個荒謬的念頭悄然冒頭……
不會的。
林亦瑤，別自作多。
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
可心底那片荒蕪的土壤，卻因為這場意外的重逢，不控制地，再次滋生出一卑微又頑強的期待。
風還在吹。
吹不散心中，那份見不得卻又野蠻生長的悸。
這個高中，似乎注定不會平靜了。
高中生涯，就這樣在兵荒馬中拉開序幕。
有時課間，林亦瑤抱著一摞英語作業去辦公室。
路過復讀班後窗，腳步總不自覺放慢。
噠。
一顆筆頭彈在腳邊，骨碌碌滾開。
下意識回頭。
陸灼坐在最後一排，椅子後仰，抵著墻壁，隔著一扇窗，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林亦瑤心口一慌，把作業本抱高，擋住半張臉，腳下步子加快。
拐過樓梯口，後教室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年低的聲音混著腳步聲追上來，帶著點懶洋洋的戲謔。
“小兔子，跑什麼？”
腳步更，差點撞翻走廊拐角的飲水機桶。
水桶晃了晃，發出沉悶聲響。
陸灼在原地低笑一聲，聲音被合上的門扉悶住，模糊不清。
林亦瑤的耳朵，卻紅到了下一節課的上課鈴響。
晚上，到林亦瑤在圖書室值日。
窗外毫無預兆地下起雷陣雨，豆大的雨點猛烈敲擊著玻璃窗，天瞬間沉黑如墨。
圖書室里燈慘白，空氣悶熱。
低頭整理著還回來的書籍，心里盼著能快點趕回宿舍。
突然，燈管滋啦一聲滅，黑暗瞬間吞沒書架。
停電了。
只有圖書室只有應急出口微弱的綠。
又一道閃電和驚雷，劈得屋里慘白。
“啊！”
林亦瑤嚇得低呼一聲，抱胳膊蹲了下去，在書架角落。
怕黑，更怕雷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地踏在寂靜里。
一道修長的影借著窗外斷續的閃電，走到這邊區域。
“瑤瑤？”
是陸灼的聲音。
抬起頭，在昏暗的線里，看到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陸灼……”
聲音帶著哭腔，是嚇的。
陸灼在面前蹲下，借著下一次閃電的，看清了蒼白的小臉和泛紅的眼圈。
“怕打雷？”
他聲音低了下去。
咬著，不好意思點頭。
又一聲炸雷響起時，下意識捂耳，忍不住瑟了一下。
“怕就抓我。”
他手，腕骨冷白。
指尖微，輕輕勾住。
掌心相扣，溫度換。
陸灼稍微用力將拉了起來。
“走了，送你回去。”
起後，林亦瑤想回手，卻被他握得更。
“別，看不清，跟著我。”
他牽著，繞過書架，朝門口走去。
經過兩排書架形的狹窄通道時，角落里傳來細微的響。
又是一道閃電亮起。
瞬間的白，清晰地照亮了角落里兩道人影疊。
是學校里早的學生，正吻得難舍難分。
細微的吮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林亦瑤瞳孔微，臉頰轟一下燒起來，腳步停在原地。
下一秒。
一只溫熱的大手更快地覆了上來，嚴嚴實實捂住了的眼睛。
視野陷一片黑暗。
只剩下他掌心的溫度，和他上淡淡的薄荷皂莢香，強勢地籠罩下來。
“小孩兒，別瞎看。”
陸灼的聲音著耳廓響起，得低低的，帶著點無奈的啞。
“學點好。”